“八福晋,好久不见。”声音未落,一片红云飘下,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站在她面前。“张、张大姐……”宝珠瞄了瞄脖子上明晃晃的刀,颤抖着讪笑道,“久、久违……”小八,快回来呀……她心里暗暗着急。如果现在叫救命,他应该能听见吧?“哼。”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张培秀伸手点了她哑穴,“带走。”“香主,这婆娘该怎么处置?”山脚的一户小院落里,宝珠被绑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几个拿着大刀的汉子围着她转。“啪”!张培秀上前,重重的一巴掌扇在宝珠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可被点了哑穴,又说不出话来,她扁扁嘴,眼泪流得哗哗的。呜呜……好痛……“X的,连老娘都敢骗,不要命了!”张培秀恶声恶气的说道,“杀了!”不要啊……宝珠眼泪汪汪的摇头。本来还有郭贤玉的玉牌可以抵挡一下的,谁知道正巧这么倒霉丢了呢?!“可是咱们那两个弟兄……说不定这娘们还有用处,要不要告知舵主一声?”郎中刘连望了她一眼,对张培秀说道。是啊是啊,她还有用的!宝珠连连点头,第一次觉得这青蛙头长得也挺可爱的。“这倒也是……弟兄们怎么看?”张培秀沉吟道。接着众人们便当着她的面议论起她的生死来,有的说杀了算了,有的说等舵主回来了再决定,听得宝珠一惊一乍的。不过从他们的话里,对他们的事情也了解了个大概。毫无疑问,郭贤玉已经和这帮人接上头了,张培秀他们这才发现认错了人,自然是暗暗心惊,但又怕正牌郭舵主怪罪,也不敢说,就想把她捉了来,偷偷杀了了事。可也就是前些日子,小四捉了天地会的两个人,因此刘连等人劝张培秀用宝珠把那两个弟兄换回来。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阵子,最后终于达成一致协议,还是从大局出发,先用宝珠去换人再说,顺便也可戴罪立功,希望郭贤玉既往不咎。宝珠也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他们商量好了,刘连便拿了纸笔写了两封绑票信,张培秀上前取了宝珠耳上的环子,一封信里放一只,叫手下投到小四和小八府里。小八?!为什么还要投给小八?宝珠用力的摇头,可是没人理她,两个汉子还是带着信去了。唉,那厢方才劝得小八不轻易出手,这厢你们就去惹他……他会灭了你们的!宝珠心里哀叫。小四一直在缉捕天地会乱党她是知道的,他们现在又招惹上小八,若是两大魔头联手起来……她为天地会仁人志士们的未来感到悲哀。过了一阵子,天色暗下来,他们在山里打了几只野鸡,在院子里生了火烤着。宝珠有小半天没吃没喝了,也没人理她,此时看见他们BBQ,嗅到那诱人香味,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难道她是习惯了做福晋的日子,受这点苦就吃不消了!她咬着唇,强忍着不哭出来,不想让他们小瞧了去。正在他们吃吃喝喝正高兴的时候,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白衣秀士走进来。“舵主。”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终于要得救啦!宝珠连连对他眨眼睛。“是你?你们这是做什么?”郭贤玉赶紧走过去解了她绳索,又解开她的哑穴。“哥哥!”宝珠带着哭腔,躲到他身后。哥哥?!天地会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郭贤玉拉着她的手,瞧见她手腕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眉头紧皱。又瞧见她眼圈红红的,一边脸上高高的肿起,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又怜爱又心疼的柔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痛么?”“我……”她瞧了张培秀一眼,笃定张培秀不敢说是他们主动认错人的,便避重就轻的说道,“是我不好,我冒充了哥哥的名义,骗张大姐的酒喝,所以才……”“不过是几坛酒而已,张香主,她欠你多少酒钱,算在我的账上。”郭贤玉沉着脸,语气不善。“舵主,属下不敢……”张培秀抱拳施礼,狐疑的看了宝珠一眼,“她是那八阿哥的福晋,而且舵主没到京城时,她已经在了……”怎么可能是郭舵主的妹妹?“是庶福晋……”宝珠在郭贤玉耳边悄悄补充。庶福晋并非录入玉牒的正经福晋,不过是对满人王侯妾室的雅称而已。“我知道。”郭贤玉瞧了瞧宝珠,又对张培秀说道,“她是八贝勒府里的福晋,也比我先一步到京城,这又怎么?她确是我妹子,她叫郭宝宝。……你们有意见么?”“不是,舵主……可是……“张培秀吞吞吐吐的,众人也依旧是半信半疑的表情。“再说一次,她是我妹子,若是她有什么得罪了各位的地方,尽管找我郭贤玉便是。”郭贤玉冷冷说道。他怕说了宝宝昔日秦淮花娘的身世,众人会瞧她不起,因此也就只说是他妹子,未提结拜二字。众人默然,不敢再说什么。他又皱着眉瞧了瞧宝珠的伤痕,“来,进屋我给你擦点药。”“嗯……”宝珠被绑了几个时辰,脚有些麻,便一瘸一拐的跟着他。郭贤玉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把她拦腰抱起,走进屋里,放在窗前的竹榻上,又从怀(手 机阅 读 1 6 χ . cò m)里取出药膏,轻柔的抹在她手腕和脸蛋上。“老大,那娘们……不,姑娘,真是舵主的妹子?”一干人扒着门缝偷看,其中一个汉子问道。“看样子挺像。”张培秀瞧着屋里的一对男女,“你没看见舵主现在的神情吗,他几时对女子露出那么温柔疼爱的样儿……若不是他妹子,那就是他娘子。可郭姑娘已经嫁人了,所以应是他的妹子,不会错了。”“哦。”另一汉子点点头,“想来也是,若她哥哥不是天地会的,当初她怎么会帮我们杀了索额图。”“嗯、嗯。”众人附和,对宝珠是郭舵主妹子的身份已经信了八九分。“是啊,她知道我们在招财酒馆落脚。若她是清狗的人,早就可把我们一锅端了。”张培秀面有悔意,“今日的事儿,却是我做错了。……罢了,待会向舵主和郭姑娘请罪认罚便是。”“可给那两个阿哥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又怎么办?”“哎哎……”张培秀秀眉紧蹙,“再说吧,先听听舵主说什么。”而屋里,宝珠看了给自己认真上药的郭贤玉一眼,喃喃说道,“……对不起。”“没什么。”他微笑,又有些歉意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倒是让你受苦了。”“没有啦……”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又舔了舔唇角。“……等等。”见她又饿又渴的样子,他站起身,给她拿了一竹筒水和一只烧鸡进来。“哇,谢谢!”嗅着香喷喷的味道,她食指大动,用帕子擦了擦手,不客气的撕了一小块肉下来。“嗯,好好吃喔,你也吃吧!”她把方才的不快抛到一边,笑眯眯的吃着。“我吃过了。”他摇头,温和的望着她的笑颜,“慢慢吃。”说着便帮她把鸡肉细细撕了,方便她取来吃。“吃饱了我待会便送你回去吧。”“哦……可是张大姐说,要拿我换两个弟兄……”她把张培秀的主意大略说了说,又叹了口气,“那两位爷都不是好相与的,我怕你们……”“这样。”他听了,眉头紧皱。“其实我是无所谓啦。”她瞧了瞧他,知道他是不忍拿她当肉票去交换,但又放不下那两个被抓的弟兄,心下正进退两难。“只是,你们真的要小心那两位爷……还有啊,这回是跟八爷结下梁子了,他以后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她无奈的摊手。“我知道。”他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又说道,“我虽然在八阿哥府里,也不是天地会的人,不过我绝不会出卖你们的,真的。”“相信你。”他含笑点头。若是她要出卖他,当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了。“不过……我也不想参合进你们的事里。”她偷瞄了他一眼,鼓起勇气说道,“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算了,你不会怪我吧?”她可没兴趣、也没那么智勇双全可以玩无间道。“……嗯。”他点点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心里有些悔意。当初与她结拜,或许是错了?不但没给她什么助益,倒是把她牵扯进天地会的事情里了。可是,撇开舵主的身份,只作为一个男子,他也有私心,不希望与她永远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而已……“作为兄长……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他柔声说道,“至于天下,那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不当张培秀是女人咩?她撇撇嘴,啃完了手里的鸡腿,从竹筒里倒了水洗洗手,又用帕子擦了擦小嘴。然后托着腮瞧着窗外。院子坐落在山脚,窗外是茂密的树林,清冷的月光洒下,只见得林子那边一片黑黝黝的树影。周围皆是一片静寂,偶尔有风吹过,树叶便发出沙沙的声音。胤禩现在一定很担心她吧,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望着星光点点的星空,她叹了口气。“他很喜欢你?”郭贤玉瞧着她的面容在月光下晶莹如玉,俏丽的脸蛋上却笼罩着落寞,心里居然也揪了一下。“啊?还可以吧。”她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低头。“你呢?喜欢他么?”他装作不在意的问道,“若是不想留在那府里,可随时来找我。”“我……爱他。”她羞怯说道,“我想和他在一起。”“……好。那我现在送你回去。”他沉吟了一会,坦然笑道,“我送你到府外,你说你自己逃脱的便是。”“啊?”她惊讶的抬头,“为什么?你不救那两个弟兄了么?”“于公,两方交恶,挟人妻妾为质,始终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作为。两位弟兄,我自会另想办法营救。”他点头笑道,“于私,你彻夜不归,与我们一干男子一起,总是有损名节。……若是他因此对你心存了芥蒂,那却是为兄误了你的终身。”“哦。”她敬佩的望着他点点头。看来古人里高风亮节的就是多啊,她这个挂名的哥哥,人品真不错。只是历史书上倒是没看过有郭贤玉这号人,不知他将来会怎样呢?——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让他被小四他们杀掉。她暗暗下了决心。“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起身开门,一堆人猝不及防的滚了进来。“舵、舵主……”张培秀龇牙咧嘴的傻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已过了一个多时辰,恐怕那两个阿哥会顺着信查到这儿来。” 他皱皱眉。若是宝宝在这里,两个阿哥就算查到他们在这,投鼠忌器,或许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若是宝宝离开了,那说不定随时将他们一锅端了。“这里不能久留了,你们赶紧散了吧,我们明日再会合。”“是!”众人站起来正色道。说着便从几扇窗里跳出去,隐没在重重山林中。“我们也走吧。”他领着她出门去。夜晚的山风还是有些凉,出了屋子,她便感到一丝寒意,随手拢了拢身上的绣花小袄。“冷么?”他回头见她缩着身子,便除下褂子,给她披上。“啊,不用……”她脸上有些热烫。“走吧。”他柔和的微笑着,拉起她的小手。“放开她。”随着一个冷冷的声音,一个黑影从院旁的树梢落下。来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巾蒙面,腰间别着长剑。“是你……”她惊喜的说道,又不好意思的看了郭贤玉一眼,“我……”“我叫你放开她!”他走上前,拔出剑来,冷寒的剑光直指郭贤玉,微眯的双眼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是他么?”虽然长剑指着他,郭贤玉不以为惧,反而微微一笑。“嗯……”她含羞点头。“眼光不错。”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衣男人,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那逸群的气势,是掩饰不住的。而他在树上隐藏了这许久,张培秀一干人居然没有发觉,可见武功也甚高。“去吧。”郭贤玉微笑点头,松开她的手。“嗯……”她把身上的褂子还给他,奔入那黑衣人怀里。“你来了……我好高兴。”“凉了?”他搂紧了怀中的佳人,“那我们这就回去了。”说着长剑入鞘,冷冷的对着郭贤玉说道,“素闻阁下剑法精妙,改日再来请教。”因为她冷,所以就急着回去,不杀他了?——看来这男子,对她可是疼爱得紧啊。郭贤玉心里苦笑,脸上却佯作轻松的说道,“随时候教。”那男子哼了一声,打了个唿哨,一匹骏马奔上前来。他搂着宝珠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腹,喝了一声,奔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