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夫人从甜蜜的梦中醒转过来,她的手心里还一直攥着那条淡蓝紫『色』的丝绢,那条丝绢已成了她的寄托。“折花公子,折花公子,唉,只怕我今生是见不到他了。”她默叹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阵敲门声响起,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夫人,夫人,您醒了吗?”三夫人一听,是丫环小红的声音,她答道:“嗯,小红,你去打些水来吧。”小红应了声,便没听到声响了,想必她去打水了。三夫人才想起手中的丝绢不能给别人看见,于是连忙把它藏在枕头底下,然后才起身更衣。一阵脚步声响起,小红把水打来了。她推开门进来,把水倒进脸盆,伺候三夫人的妆洗。小红十三四岁,头上扎着两条辫子,身穿一件花红衣服。小红边给三夫人梳头,边叫道:“夫人。”三夫人应道:“嗯,什么事?”小红说道:“听老爷说,咱们家昨晚闹贼了。”三夫人听了,心头一跳,忖道:“难道昨晚的事,老爷已经知道了?”她强自镇定地说道:“哦?有谁这么大胆,竟敢到老爷这儿来闹事?”小红听了,忽然低声说道:“听说,是,是一个『**』贼。”三夫人一听,顿时面无血『色』,手中的胭脂也抖落在桌子上。她只道昨晚的事确已败『露』,心中惊恐万分。小红见了,叫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三夫人答道:“我,我……”竟说不出话来。小红虽小,却也见过世面,她见三夫人如此,轻声地笑了笑,安慰道:“夫人,你不要害怕。老爷说了,他一定会增派人手,加强警戒,绝不让那恶贼在今晚侵犯小姐。”三夫人听了,一惊,说道:“什么?小姐?那『**』贼要来害小姐?” 心里却稍定。小红点点头,说道:“是啊。今天早晨,老爷房中柱子上发现一字条,里面写着什么今晚子时,前来与贵千金相交相识之类的话。除了字条,还有一条丝绢呢。”三夫人听了,心头又是一跳,问道:“丝绢?是怎么样的丝绢?”小红答道:“听说,是一条淡淡的,蓝中带紫的丝绢。哦,对了,那绢上有字,是什么……‘折花公子’,没错,就是‘折花公子’四个字。”三夫人一听,心道:“果然是他。”一时真是百味掺杂,又惊又喜,又忧又愁。惊的是他胆大包天,竟然公开叫嚣,要侵犯县太爷的千金;喜的是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忧的是他一个人怎能敌得过四手呢;愁的却是,原来他心中并没有自己,他想着的竟是小姐,毕竟自己年纪大了。三夫人一阵失落,自嘲道:“亏自己还日思夜思地想着他呢,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没良心的人……”小红见到夫人在发呆,连忙唤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三夫人惊醒过来,说道:“哦,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原来,秦慕楚待柳福把制好的丝绢送来后,他便计划着如何采花的事。既然他们都希望我如此,我便如他们所愿,采花给他们瞧瞧。这几天,他已在凌县逛了一遍,已有几个可供下手的人了。不过,既然要把名声放出去给他们看看,就必须找一家有地位的千金小姐来采。于是他把目标定在了县太爷黄世远家的千金黄绫身上。当天晚上,他便到衙门去了。他先是找到了黄绫的住处,本来是可以马上就把她给采了,但他想扬名,也就忍住了。却见对面的阁楼上有灯,便掠了过去,见是他前几天曾采过的那位夫人在床前发呆。他可是高手,自然看出那夫人是在思春,便又进去好好安慰了她一番。接着,他到黄世远的房间留下字条与丝绢,扬言要采其千金的花。秦慕楚这一招果然奏效,第二天,整个县城把『**』贼要采县太爷的千金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二麻子,今早衙门怎么如此忙碌?兵力也像增加了不少呢。”“小辫子,你没听说吗?昨晚衙门闹贼了,并且给县太爷留下话来,说今夜子时要来采绫儿小姐的花儿呢。”“嘿!这贼忒也太大胆了吧?那可是县衙啊,有官兵把守,他也敢发此狂言?”“我说小辫子,那『**』贼要没有两把刷子,他昨晚怎能到衙门留话呢?听说他还留下了一条丝绢,上面有他的番号呢。那贼叫……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折花公子’!”“‘折花公子’?二麻子,你听说过这号人物吗?”“没有。照我看哪,这家伙要么是个武艺高强之辈,要么就是个傻瓜。”“唉,黄大人在咱们县还算是个廉洁奉公,爱民如子的人,你说出了这事……可惜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帮不上忙呀。”“小辫子,这你就放心了,听说已有几拨急公好义之士自告奋勇,前去保护县太爷府衙了。”…………半天的工夫,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折花公子”,都在猜测他是个怎样的人。有的说他是个三头六臂的人,要不他怎么敢这么嚣张;有的说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要不他怎么给自己起名叫“折花”呢;还有的人……总之,说什么的人都有。晚上。县太爷府堂。一群武林人士围坐着,其中有一青年,面『色』白净,举止文雅,乃是苏州郑园的少主人,名叫郑弈。苏州郑园乃是世家,其财力不可估量,而且其家传武功亦不可小觑。郑园也同样乐善好施,不论是对当地的百姓,还是对武林中人,能够帮助的都尽可能给予帮助。但因为郑园为人处事较为低调,在武林中也就没有顾家庄这般有名了。苏州郑园现今的主人是郑环龙。郑弈便是其唯一的儿子。郑弈与郑环龙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不安于待在家里打理家事,总是喜欢到外面结交朋友。郑环龙只有一个儿子,也就由着他了。不过郑弈毕竟是家世显赫,身边又不乏那些吹捧之辈,所以难免沾有纨绔子弟的习气,形成了傲慢,自以为是的『性』格。县太爷黄世远见到在坐的武林人士,显然是以苏州郑园的郑弈为龙头。能有这么些武林中人前来助他,内心也是十分得意。当然,他也知道,有些人是慕他的女儿之名而来的。要知道,他女儿绫儿在凌县可是数一数二的。他是个老于世故的人,要想保护好女儿,还必须靠这些人。于是他以商量的口气向郑弈说道:“以老夫之见,应把小女移往他处,好让那『**』贼的『奸』计无法得逞。不知郑公子意下如何?”郑弈还没来得及回话,他身旁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人却先开口了。他是郑弈结交的朋友之一,名叫徐敏杰。他说道:“黄大人太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折花公子’这个名号我们从未听闻过,料想厉害也是有限的。你看看我们在座的众多好手,只要那贼子敢来,我们定教他变成‘折手折脚公子’,大家说对不对呀?”在座的侠义之士听了,都纷纷应和,声称定要那“折花公子”有来无回。徐敏杰等众人稍为安静下来了,才接着说:“所以,黄大人完全不必让绫儿小姐移往他处,我们正好以小姐为饵,诱得那贼子前来,好让我们把他给擒下。郑弈,你说是不是啊?”郑弈朗声说道:“敏杰说得一点不错,凭我们这么多人,实在不必怕那‘折花公子’,黄大人您就不必担心了。绫儿小姐的安全由我们负责,决不会让她有丝毫损伤的。”众人也纷纷赞成。黄世远见状,心中大定,忖道:“想那『**』贼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绫儿呆在她房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衙役呢。”三夫人没有点灯,立在窗前,望着对面的楼阁发呆。她听丫环小红说,本来老爷是要把小姐转到别处去的,但是那些侠义之士主张以小姐为饵,才能引得『**』贼上钩,老爷也只好作罢。他们从未听过“折花公子”之名,认为定是一个『色』胆包天的无名小卒,不足为惧。现在,侠义人士和官兵均已在小姐的阁楼周围埋伏好了,就只等那『**』贼上钩了。这时,三夫人看见一个灰『色』身影飞进了院子,往小姐的阁楼掠去。她默叹一声,暗道:“他还是来了。”来的正是秦慕楚。但他似乎太不小心了,一接近阁楼,便被埋伏在一边的侠义之士和官兵发现。秦慕楚一闪身,从窗口穿进了小姐的闺房。郑弈和徐敏杰他们心中大急,没想到这个『**』贼轻功竟然如此高明,一闪身就进了房内。他们也纷纷高举兵器,向窗口跃去。并且个个有意卖弄自己的功夫,其实他们不赞成小姐移走避开,就是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可是他们刚到窗前,便有一个灰影从房内撞碎窗格,直向他们飞来,吓得他们急忙后退,而在远处的黄世远见状,连忙命令手下放箭。只见万箭齐发,灰影已成刺猬,“咔嚓”一声落到院子。三夫人见此情景,忍不住惊呼起来。侠义之士已奔到灰影面前,冲在最前面的是徐敏杰,他趋近前一看,叫道:“不是他,是一张椅子!”他的话音还没落,窗户里又飞出一个灰影,他的背上还扛着一张被褥。只见他一个纵身,已飞到院墙边去了。官兵们的弓里已没有扣箭,无法拦截。郑弈他们也都落在院子中央,看到灰影快掠出院子了,才起身追去。黄世远气得直跺脚,怒声叫道:“快,我的绫儿被那贼子掳去了!快给我追!”官兵也随即追了出去。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黄世远已回到厅堂里,正在走来走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衙差冲了进来,黄世远连忙问道:“怎么样?小姐救回来了吗?”那衙差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追到北城门外,在城墙下发现了小姐的被子。”黄世远又急声问道:“那人呢?小姐她人呢?”衙差低头道:“没有发现小姐的踪影。”黄世远气得跳了起来,厉声道:“没找到小姐你回来做什?再给我去找!”衙差应了一声又跑出去了。黄世远低声骂道:“一群饭桶!”他平常可不骂人的,现在女儿被抢,心急之下,也顾不了体面了。几个时辰过去了,凌城内的大街小巷,凌城外方圆十几里的大村小寨,官兵们早已搜遍,均一无所获。郑弈和徐敏杰他们更是追出四五十里有余,依然没有黄绫小姐和“折花公子”的踪影。东方的天空开始亮起了鱼肚白,搜寻了一晚的官兵和郑弈徐敏杰他们都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县衙。那些官兵对这样把人追丢的事早已司空见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倒是郑弈和徐敏杰他们,脸『色』十分难看。近年来,他们在苏州太湖一带可谓是声名鹊起。当然,有许多江湖人士因着他们父辈的缘故。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是他们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利的。这或许也是许多年青人共同的心『性』吧。年青人往往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总是以为只要凭着自己的一腔青春热血,就能闯出一条光明大道来。可是当他们在前进路上碰过无数次壁以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身伤痕,不复当年的锐气。人,才真正走向成熟。郑弈徐敏杰他们之前曾夸下海口,好像对“折花公子”能手到擒来,如今却在对方一个照面下就让他逃脱了,并且逃得无影无踪。这对他们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可谓是打击极大。他们在县太爷黄世远面前,也没有先前的豪气了,就像是蔫了的青菜。黄世远虽然很气,但他也知道众人确实是尽了全力了,怪只怪那贼子太狡猾了。事已如此,纵使是大发雷霆,女儿就能自己回来吗?再怎么说,他早已是个老于事故的人了,他没有对大家怒吼,只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老爷!老爷!小姐她……她……她……”一个丫环模样的小女孩急奔入大厅,她可能是太急切了,直冲进来,才发现厅里除了老爷外,还站着许多人。她毕竟只是个丫环,见到众多陌生人,总是会有所害怕的,因而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一个“她”字已声如蚊『吟』了。这个丫环名叫小青,是黄世远的女儿黄绫的贴身丫环,平时她就住在黄绫外面楼下,负责她的起居。黄世远一听到小青提到“小姐”两个字,心中的怒火便要发作,可是当他看着小青荒『乱』与关切的眼神,暗叹道:“唉,她只是关心绫儿而已,我又怎能和她较劲呢?”于是他竟出奇地温柔地对小青说道:“小青啊,小姐是被那贼子掳走了,这个我们俱已知道,你下去吧,不要在这添『乱』了。”小青却急了,说道:“不是的,老爷!小姐她,她在房里!”众人听了,都神『色』一变。徐敏杰第一个发话:“不可能,昨晚我们亲眼见到黄小姐被那『**』贼掳走的!”大家也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小青。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黄世远叹道:“小青,你是不是想小姐了?这也难怪,你从小跟着小姐,感情自然很深。”小青大声地说道:“我没有说谎!昨晚我在楼下,听说有『**』……贼子要来,骇得我睡不着。到了子时,我听见外面响声一片。有『射』箭的,有怒呼的,有拨刀剑的,就更不敢动弹。可是不久便没了声响。我偷偷地从窗缝里望出去,院子静悄悄的,刚才的一切声音都没有了,也没有见到一个人!我突然想起小姐,于是壮着胆子上了小姐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小姐正好好地躺在**。我舒了一口气,就要关门下去,却发现小姐的眼睛一直睁开,就上前去。我刚走到床前,窗户突然开了,飘进一个影子,他抬手一挥,我就不省人事了。等到我醒转过来的时候,小姐还是躺在**,睁着眼睛,一声不吭。我爬起来去叫她,连叫了几声,小姐她都不应,她,她,她……”说到后来,小青竟带着哭腔了,显然她是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的。郑弈听了,失声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刚说完便冲出了厅堂。黄世远也醒悟过来,连忙喊道:“快,到小姐的阁楼去!”众人听了,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纷纷赶往黄绫的闺房。反而把小青落在原地。在黄绫的闺房门前,郑弈踌躇不前,他毕竟是世家子弟,心中虽急于想知道事实,却也不敢把黄绫的房门推开。黄绫不在还犹有可原,万一她真在里面,那可是十分无理的事情了。黄世远排开众人,推开门进去了。刚进去是一个客厅,转右掀开串珠帘子,才是黄绫的睡房。黄世远的心很矛盾,既想见到女儿在里面,又不想见到她在里面。掀帘子时,黄世远的手有点颤抖,在帘子前停住了。然后,他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双手猛地扒开帘子,大步迈了进去。“绫儿!”黄世远失声地叫了出来。果然如小青所言,县太爷的千金,他的女儿即黄绫,就躺在**,面无血『色』,眼无生气,头发有点凌『乱』。最为令县太爷触目的,却是他的女儿黄绫手中的一条丝绢,那条和他在早晨见到的丝绢一模一样的丝绢。他知道是谁的丝绢。但是这时,他这位双鬓花白的父亲又能干些什么呢?一想到自己竟无力保护心爱的女儿,他就心痛万分,肝肠寸断。整个人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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