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途岛

两个银河旋臂之间，是一个没有星球的黑暗世界，只有一个孤伶伶的太空站─中途岛。它距离天马旋的玛瑙系有一万五千光年，同样的，到英仙旋的多夫多星也有一万五千光年。中途岛这个太空站有可以容纳十个以上舰队的船坞，太空站的下方是个约有月球大小，全由灵石构筑而成的星体。偌大的太空站，却只有三十名武装的工作人员，据铁头人表示，他们任期是一千年，只要千年一到，便可以回到天马联盟。我们分成三批传送进来这个太空站，而我领着第一批的二十七名，其中包括六名铁头人、十五名囚犯、六名修道者。一出传送门，站长便连忙过来迎接，他看着我们狐疑地表示：“各位，以前都是押解一、两名囚犯进入英仙旋，这次怎么这么多人？”我故意说：“这哪算多？我们总共要押解三批，这只是第一批而已。也是因为人数过多，所以才商请一品夫人那边的修道者协助押送哩！”站长连忙向修道者作揖，说：“一品夫人真是厚道，愿帮联盟大忙。”一名修道者也演戏起来，“好说，好说，夫人交代，要将人犯顺利送至英仙旋后，我们才可以回去。”站长惊叫：“哇！你们要亲自送入英仙旋？这……”“可惜操不死这群囚犯，可恨！”我故意恨恨地踢着一名囚犯，道：“站长大人，人数太多了，如果按以往的惯例，在这里除掉他们的铁衣，好像有点冒险。所以，我们头儿要我们送到英仙旋才可除去铁衣。”站长恍然大悟，回答说：“难怪要请一品夫人那边帮忙，嗯！的确是到了英仙旋再除去铁衣比较保险。”我在他耳际轻声地说：“我才没那么笨，到了英仙旋，丢下囚犯我就跑，管他铁衣不铁衣的。”“是啊，这么多人，除了铁衣，万一他们造反，你们也许会没命回来。”站长也低声地说着，“可是，你们这样不会被罚吗？”我故意狞笑着，说：“嘻……谁知道啊，老兄，你真的相信他们回得来天马旋告我们吗？”“这倒是。”站长点点头，露出会心一笑。我们在聊的时候，下一批囚犯和铁头人已到，太空站里热闹不已，我担心不小心会露馅，连忙向站长说道：“能不能先开启往英仙旋的传送门，让我们先将他们押送进入英仙旋？”“嗯，麻烦你们先填入刑期核准批号。”我开始在法脑上写入各个囚犯的资料，还好刑期证明文件都已窜改完成，可是当我看到“郭慕风”三字时，震惊骇然，那法脑上头竟写着：“郭慕风，原金爵特首，刑期三百年，此人作恶多端，特命暗天狱不得留下活命。”站长在我旁边，说：“这个人应该不在了吧？”还好我是扮演铁头人的角色，心里暗叫好险，我向他说：“早自杀了！”“没见过囚犯有这种标记的。”站长唏嘘不已，又道：“堂堂的金爵特首，又怎会是作恶多端哩？”我摇头回道：“我们也不懂，反正人也死了，管那么多。”“金爵特首郭慕风，这名字好熟。”站长还在思索着，忽然拍了下大腿大叫：“对了，数百年前伊甸园的舰队由这里进入英仙旋，这伊甸园不就是蚁流吗？而蚁流老大不就是郭慕风？”“是吗？”我装傻，接着说：“对天马旋里的事，在下孤陋寡闻，对了，你说有舰队进入英仙旋啊！”“没错，也在我们这里补给，那舰队司令叫燕子天，功力不凡啊！”数百年了，燕子天他们进入英仙旋后就没出来，不知道在里头遇上什么麻烦，是否他们已到了巨龙系，老玳它们不知可好？我陷入了沉思，这时又听到站长的声音：“如果要他的命，何不处以死刑，为什么要到暗天狱才动手，莫非得罪了什么重要人物，对了，你确定这人已死了吗？”他好像对我们有些怀疑，我不动声色，照样输入其他人的资料，故意漫不经心地说：“他也算是坚强，由宝瓶堂掉下去三次，又放在水牢里快二百年，后来死在水牢里。”站长摇头晃脑地说：“能当上金爵特首，定是不简单的人物，心智没道理那么脆弱啊。”我又说道：“我离开暗天狱时，联盟正要派人来接收他的尸体哩。”“这样啊……”他好像还是半信半疑。这时梵禅等人也到了，我说道：“好了，资料已完备，请您开启传送门吧。”站长指挥着站务人员，命令手下，大喊：“准备启动英仙旋传送门。”环形太空站射出五道光芒，在它的正中央慢慢出现淡影，传送门成形了，众人开始一个个进入，传了十人左右，光影淡了下来。站长说道：“那么多人要进入，需要的能量不小，须花点时间。”然后五道光芒再度射出，又十多人进去，我心里有点急，直想着：“快！快！快！”传了六十多人，再一批十名进入时，突然一名站务人员报告：“站长，玛瑙星好像过来了一个舰队，想要和我们连系，但是讯号很不清楚。”糟糕，联盟又派出舰队过来！这……梵禅传音过来：“老大，事情不妙，如果让舰队来到，即使我们安然由传送门离开，他们也可能入英仙旋追缉我们。”我不动声色。站长向站务人员说道：“奇怪，自从伊甸园的舰队由这里进入英仙旋后，就没有舰队过来，会不会是联盟的舰队啊？”那法脑上的讯号一闪一闪，这时我们又一批人进入了传送门。讯号越来越清楚，那舰队司令大吼着，可是这边还收不到清晰内容。站长说道：“他们离这里起码还有五千光年，要到三千光年左右，通讯才会比较正常。”“为什么？”我刻意问话，用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在旋臂里的太空至少还有一点点氢原子，而这里是天马旋及英仙旋两旋臂间的巨大空间，几乎没有氢原子，所以不容易通讯。”五道光芒射出，传送门又再度成形，我向站长告别：“感谢你们的协助。”站长正要客套时，法脑萤幕上头出现声音：“别让他们离去，他们是叛徒。”站长急叫：“撤下传送门。”同时二十多名站务人员急取武器，我看到那传送门光影慢慢地淡下，我方和他们已打起来了。他们法术武器精良，我见两名铁头人倒下，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是你们逼我开杀戒。”我大喝一声，意识杀人法一出，不少站务人员将法术枪口对着自己举枪自杀，站长也用自己的手努力地将自己勒毙。“老大这功法真是可怕……”众人惊异地叫。唉，我是无可奈何的！站务人员在尽他们的职责，而我们是为了保命。“大家快走！”我冷冷地叫。法脑上显示那舰队已剩不到五百光年，即刻将至。一名铁头人忽道：“老大，我不走了。”“你……”我一惊，他是那名说这里有自爆装置的铁头人。“老大，梵禅先生说的对，即便我们到了英仙旋，他们还是可以利用这里补给能量，进入英仙旋追捕我们。我留下启动自爆装置将这里炸了，才是万全之策。”众人惊呼不止，梵禅也道：“我们一起走，到了那边再想办法。”那铁头人说：“没办法的，他们出动舰队可以轻易将我们剿灭，老大，刚才我也看了资料，你贵为金爵特首，未来责任重大；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老大，我死好过大家一起死。”“别这么说，一起走。”我抓着他的手大叫。“老大，成全我吧，我以前也是一名被判无期徒刑的囚犯，后来以‘铁汁敷面’交换，成为牢卒，这千年来，我也害死了不少囚犯。”他握着我的手，那满是锈蚀的铁面上，出现数点泪珠，又道：“老大，跟你的短短数日，才知道人世间存在的温暖及希望，你让我为你做一点点小事，也算是为我自己赎罪啊。”我拥抱着他，感动难过，他缓缓推开我，说：“快走吧，舰队已到，我还需要点时间弄清楚这个自爆装置。”每一个人都流下眼泪，一一向他道别。别了，我的好兄弟。我一咬牙，跟着大伙进入了传送门。我们本来有９４人，在中途岛上阵亡两名，一名留着启动自爆装置，现在到这多夫多星的共有９１人。英仙旋多夫多星是一颗暗淡的星球，草木不生，比暗天星好不了多少，也没有大气层，难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吗？我又想到，这里应该有到别的星球的传送门吧？不然，我们该怎么找寻燕子天他们？我一时心头茫茫然，一名铁头人提醒：“老大，我们可以找找看以前囚犯留下的线索。”大家分头找寻，哪知我找到不少的人骨，经过检查尸骨我发现，他们大都是咬破自杀片自尽的！莫非囚犯被放逐至此，找不到出路，又受不了这里的环境，干脆选择去死！越找大家越心慌，没有飞行器，根本无法离开这里，我们该怎么办？众人围坐着，全都心力交瘁。自己想着数百年的囚犯生涯得到解放，却又遇上十字魔殿，然后和丁米那打了仗，又在中途岛和站务人员起冲突，难道这一切，就为了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吗？梵禅见气氛低迷，安抚说道：“大家也累了，先休息休息吧！过些日子，我们地毯式地搜索，一定会有出路的。”找了许久，一直没有个结果，我灵机一动，由佛磬里进入阿增袛塔找上帆代。帆代看到我欣喜地说：“老大，百年未见，你功法进步不少喔！”帆代打出光影，显出我的功力值……真令我心惊，我的功力值竟已突破２００万，我已是大夫等级的仙人！怎么会……我在水牢里关了二百年，功力增长一倍。但我只是惊奇，却没有喜悦。帆代说道：“老大，有人修了数万年也到不了大夫等级，你应该满足了啊。”“唉，帆代你有所不知，我现在身陷英仙旋的多夫多星，进退不得。”“多夫多星，等等……”帆代边说边由壁间取了本大书，上头是满满的星座。“老大，这颗多夫多星是进入英仙旋的门户。”“帆代，我找不到传送门啊。”帆代看了看大书说：“老大，传送门是数万年前三界未分时建的，现在……”她摇摇头。我急问：“这么说，我们是前进无门，后退无路了。”帆代点点头。“我可以进入冥灵殿讨救兵吗？”我再问。她还是摇摇头，说：“这里过于荒僻，能量不足，无法传至冥灵殿。”我颓坐于地，自己带着一大帮人，没想到会卡在这里，难怪我们只找到一堆枯骨。看来，所有的囚犯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帆代说道：“老大，给你个建议，不如利用这机会多练功。”我叹了口气，出了佛磬。没想到，我们困在这个星球一待，又是快百年。这百年光阴像是暂停一般，当然我的功力还是有进步，但是眼见一天天的过去，心里越来越着急，那星劫计时器只剩下１５６，天极魔殿快开了吗？而且，提供大伙修炼的灵石已完全耗尽，现在真是偷得浮生百年闲，日子虽然比起暗天狱好过得多，但是，寂寞也是会杀人的。还好，大家经历过暗天狱，倒也知足，抱怨不多。梵禅说道：“老大，既然灵石已尽，不如我们到处探勘，也许这个星球上有着好的灵脉也不一定。”众人又动了起来，大规模地探勘这颗星球，撒网似的搜索一个月之后，我们发现了星球的极点有一道灵光，那是一个隐密的山洞里发出来的，众人兴奋地往里头找，本以为里头是个大灵矿，哪知，山洞里面竟然是……有个人在练功。众人都呆住，那人也呆住。“你、你……你们是囚犯，咦，怎么有铁头人，这……”他紧张地乱叫，我急着解释，他才松了口气。“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我恭敬地向他请教。“大侠─—”他声音好洪亮，然后转成小声：“倒拖刀。”众人一听全都大笑出声，加上他的样子很好笑，脸一边红一边绿，眼睛一颗大一颗小，还带点斗鸡眼，更是显得滑稽。我忍住笑问起他在这的原因，原来他也是名囚犯，在千年前就被放逐到这颗星球。“大侠前辈，你的同伴呢？”我问。“全死绝了，只留下我一人。”这个怪人回答着。梵禅问起：“大侠先生，这个星球都没有传送门可以离开吗？”他背着一把很长的刀鞘，突然伸手一拉，我们原想他那刀鞘那么长，这刀一定十分可观，哪知刀鞘中拔出的，却是一把小刀，众人更是笑翻了。他不理会我们，拿着小刀不时刮着岩壁。“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啊？”他没有回答梵禅的话，反而问起我来。“末法世９４９５年。”我回答着，想想离开中途岛是９４００年，在这多夫多星也困了９５年了。“这么久了啊。”大侠倒拖刀边数着岩壁边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数完时才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我的朋友们。”他不是一个人？众人惊奇地跟着他，往山洞地道下头走，由里头散发出强光，莫非下头是灵脉？也许还有囚犯在下边练功吧。没想到我们全错了，光源是来自颗发亮的大圆石，更怪异的是，那圆石下有着一堆堆白骨。“看不懂吧，这个圆石其实是个传送门。”“传送门！”所有人眼睛亮起，都尖叫出声。“没错，但是是个奇怪的传送门。”我急问：“怎么说？”大侠倒拖刀说：“我问你们，如果传送门的另一边是坏的时候，走入传送门会怎样？”一名囚犯说道：“那头的传送门如果没有启动，便走不进去传送门。”大侠倒拖刀又问：“如果那边的传送门是好的，可是却传不出去，会如何？”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没人知道答案。我问道：“既然传送门是好的，怎么会传不过去？”“就是有！我跟你们说会如何，结果便会像他们。”他指着地上的白骨，接着解说：“那边的传送门是好的，也已启动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传不过去，结果肉身抵不住压力，然后又被这边的传送门拉回来，所以你便可以看到传送门吐出一堆白骨。”“哇……”所有人都叹声连连。“我那群朋友在９０１０年进入了这传送门，开始的时候有的人过得去，但是后来又有人被吐出来。唉，他们都不怕死，全进去了，就我最怕死，一直没勇气踏入这个奇怪的传送门。”梵禅问：“是不是第一批人进去没问题，隔了段时间，进去的全被吐出来？”“没错，你怎么知道？”大侠倒拖刀奇道。梵禅说道：“我要猜的没错，那边的传送门不是定点，而是会移动的，所以第二批进入者倒楣，移到了无法接收的位置，所以才会这样。”大侠倒拖刀努力地睁大眼，叫着：“聪明啊，我想了几百年就想不通哩，看来我真是命大，如果我跟着他们进去，铁定会挂掉。”我看了看大圆石，说：“这样我进去看看，如果我没被吐出来，你们赶快跟着进来。”“不要啊，老大！”好多人都叫着。“各位，我们都是鬼门关前绕了好多圈的人了，还在乎这点小难题吗？我决意闯了。”我斩钉截铁的说。大侠倒拖刀说道：“可是有个小问题，你们人那么多，这圆石没有办法一口气提供那么大的能量，需要时间恢复，不可能一次传完，我算算看……嗯，要分成两批，之间要相隔半日啊。”梵禅说道：“这嘛，由我先进去。”我急叫：“这……”梵禅一手阻住，继续说：“我进去后，如果没事，第一批就跟着进来，过半日，由老大带领第二批人再进来。”我点点头，其实我们两人冒的风险是一样的，我对着大侠倒拖刀说：“你走不走？”他陷入沉思，不说话。我不想打扰他，向众人说道：“我尊重大家意见，要走的，就跟着我和梵禅的脚步，不走的，留着等待别的机会。”众人早已成为一个团体，同声大叫：“走。”大侠倒拖刀小声地叫：“那么神勇，要让你们看到吐骨头时，看还勇不勇得起来。”从到了法判中心起，没有一刻有好日子过，被判刑、在暗天狱里受苦、被放到水牢、大战十字魔殿、大战丁米那、中途岛之役，我们真是劫难重重。而其中更是牺牲了领头铁头人、多隆、九头蛇妖及云秀夫人，还有无数的无名囚犯、铁头人。我们命运多舛，只期望上苍这一次对我们好一点。大侠倒拖刀在圆石旁拿出个刻满咒文的小石子，镶入圆石下的小洞，传送门成形了。梵禅不说再见，直入里头，众人心里都上上下下的。“１、２、３……”大侠倒拖刀开始计数，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传送门，我更是汗如雨下。“梵禅啊，你千万不能出事。”我内心默祷着。“８、９、１０。”大侠倒拖刀大叫一声：“行了，成功。”我大叫：“第一批人开始进入。”这一批人除了梵禅共有４５人，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入，最后一名进入时，大侠倒拖刀又开始计数。这一次，上天可怜了我们，他们全平安地通过了传送门。我心里仍有些些不安，那头浮动的传送门是什么地方呢？这半日的等待真似百年那么长，大家全都静默无声，尤其是大侠倒拖刀，更是绕着山洞里走来走去，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我知道他受困千年，现在是他面临最大抉择的时候了。半日到，我对着大伙说：“万一我被吐出来，你们隔一段时间，还是得再试，别在这鬼地方窝着。”众人全都点头，说：“老大，你千万小心。”我一咬牙，大步跨入那传送门里，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从真圈剧变以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快乐；看到地球成了不是人居的世界，更是让我心伤；再发现天罗、天极、越怒三位是一体时，更是让我心存狐疑。到底我对抗的是什么，是恶魔吗？是生是死，我已不在乎，我甚至想着如果这次要了我的命，也是好事一件。但我明知，三天是不会让我死的，我在乎的是这群可怜的兄弟，希望在我的护祐之下，他们能逃出生天。一旁的影像快速地倒退，光影飞梭如梦幻泡影、如闪电飞驰。那远端是什么世界呢？迎接我的，会不会又是个杀戮战场？我想着想着，已见到个光圈，我到了。一出光圈，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这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