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复生!”龙熙帝劝慰道:“你不是还有朕吗?”九伶含泪笑道:“亏得遇到皇上,否则,妾身不知在何处流浪!”龙熙帝笑,望向那乐器,奇道:“这倒是件稀奇的物事,朕从未见过!”“回皇上,这叫葫芦笛,是妾身寨中的乡民们自创,乡民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外人自然不得见!”九伶柔声回答。“寨子?与世隔绝?”龙熙帝越发好奇,“莫非你是从某个仙境而来?”九伶笑:“皇上可曾听过侉彝族?”“你竟是侉彝族人?”龙熙帝讶然,“人人都说,侉彝族的女子生得美貌异常,看来所言非虚!”“妾身的美貌,比起寨中姐妹,不过是中人之姿!”九伶谦虚道,“若是皇上见了那些姐妹,才知什么是温柔乡呢!”“竟还有比你还美吗?”龙熙帝大笑,“那么,朕差人去瞧瞧,找个你同寨的姐妹来陪你说话聊天,也省得你孤单,如何?”九伶笑,然而笑着笑着,那泪水突然奔涌而出,竟是擦也擦不净,龙熙帝越发好奇:“这又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掉起眼泪?”“没什么!”九伶嘴唇轻颤,“妾身只是突然想到……想到一些旧事,不能自己……”她似是再也说不下去,捂住嘴,失态的趴倒在龙熙帝的双膝之上,无声的抽泣,柔弱的双肩轻抖不已,看得龙熙帝越发疼惜,遂柔声相劝,过了好一阵,九伶才又抬起头来,吸吸鼻子说:“皇上,自父亲新丧,妾身一直不近乐舞,如今突然很想为皇上舞一曲,让皇上也见一见侉彝族的舞蹈!”她转进内室换了衣裳,却是一袭冰蓝羽裳,那样式十分别致,小脚阔腿,上衣亦很短小,只及腰际,露出的肚脐上却贴了一朵艳丽的红花,一红一蓝,十分耀眼别致,头纱却是白色的,长可触地,连带着也将面部罩住,只留一双大眼,越发显得勾魂锁魄。九伶手执一面小鼓舞了起来,且歌且舞,唱的曲子却是用的侉彝语,龙熙帝听不懂,但觉软语温柔,十分动听,舞姿柔媚中透着一丝洒脱豪爽,比起见惯的妖媚之舞,更令人耳目一新。鼓点欢畅,眼神勾人,惹得龙熙帝也忍不住站起来与她共舞。这支舞跳得甚是快乐,龙熙帝龙颜大悦,当即决定留宿于此,与九伶彻夜欢歌。只是,他渐渐发现,在极致的快乐之中,九伶的泪反而流得更多,他问她,她却只说是忆及往日在寨中的情形,有所感慨,可龙熙帝却隐约觉得,事实并非如此。或许是爱乌及乌,又或者,是九伶说的寨中美女令他心动,不管出于哪个原因,龙熙帝在第二日便差人去问侉彝族的事。这一问,便问出问题来了。手下人回复,侉彝族于一月前骤发瘟疫,族人尽丧命于此,无一幸免。龙熙帝方知原委,族人尽丧,也难怪九伶闻之落泪,他处理完政事,去忘忧宫宽慰美人,哪知九伶闻听瘟疫之说,突然疯狂大笑。她一向守礼温柔,从未在他面前这样笑过,然而那笑声中,却有着无尽的惨痛,大笑过后,九伶又抱着他大哭了一场,这才作罢。龙熙帝只以为她重提旧事,伤心过度,并未在意,可是,没过两日,京中突然出现一个侉彝人组成的戏班子,他们用葫芦笛,能吹奏出跟九伶一样优美的曲子,他们穿着跟九伶类似的衣服,只是布料更粗劣一些,他们唱的小曲儿,也有着奇异却好听的调子,却是用京都人都用的龙熙国语言唱出。曲子唱的十分好听,唱曲儿的少年郎也生得十分俊俏,京都人十分捧场,每次出演,场场爆满。这些侉彝族人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宫中。龙熙帝十分兴奋,当即便命人将他们召入宫中,可人一到,他傻了眼。这戏班里竟是青一色的少年郎,不曾有半个美人儿。“你们这戏班,只有男,没有女?”龙熙帝猎艳的兴头受挫,难免有些不悦。“回皇上,本来是有女人的,可是……”领头的少年郎叫一水,此时忍不住哽咽起来。“是了,朕知道了,是因为得了瘟疫!”龙熙帝摇摇头,对身边的太监胡厚德说,“领他们去给伶妃唱唱曲儿,也好一解她思乡之愁!”“是!”胡厚德将这群侉彝人领了出去,龙熙帝亦颇有兴致的相随,当晚,忘忧宫一片灯火辉煌,九伶和这些人一起,为龙熙帝献上一场盛大的晚宴。龙熙帝看得十分快意,不得不说,这侉彝族的舞蹈就是要人多跳起来才有趣,他一时忘形,也加入他们的队伍之中,直跳得浑身冒汗,仍觉意犹味尽。胡厚德站在一旁,看得笑眯了眼。“哎哟,可是有日子没见皇上这么高兴了!别说,这帮侉彝族人,还真是会玩乐!”胡厚德献媚的给狂歌热舞的龙熙帝递上汗巾,讨好道:“皇上,后儿就是千娇会了,奴才看,不如把这些人暂时留在宫中,等千娇会那天,给添个热闹喜庆!”龙熙帝连连点头:“胡厚德,你这个建议甚好!朕正有此意!”同一夜,相府。不同的院落里,有不同的人,亦有不同的心事。宝茉殿这阵子时兴不济,血腥之灾尚未过去,又迎来新的噩耗。对于沈千秋来说,侉彝族还有人没死绝,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被请入了皇宫,这就是天大的噩耗。他第一次失却了冷静,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惶惶不可终日。“外祖父,怎么办?”他扯着龙震的衣角,面上满是慌乱恐惧,见龙震沉思不答,便又看向龙震的二儿子,他的二舅舅龙越。“二舅舅,这主意当时可是你出的,你看……”“闭嘴!”龙越十分恼怒,“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少年气盛,自已做出这等事,怎么倒赖在我的头上?”沈千秋懵了。他不知道,在危及性命的事情上,就算是他的亲舅父,也是要踩他一脚去活命的。当日,龙越患病,大宛兵久攻不退,而朝廷这边,却期盼甚殷,接连三封圣旨询问战况。这仗打了三个月,谁也没占到便宜,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偏偏龙越又在此时病倒,真正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龙越急得不行,只得推沈千秋作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