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照着被人笑话的标准来做事的。不光吃饭很怂,喝汤的样子更怂,巨大的滋溜滋溜声听得雪松和朱柏眼都直了,等到她在那里做吐痰挠头等各种大家闺秀不宜的动作时,连八妹也落荒而逃。可龙天锦坐得稳稳的,没有喷饭也没有嫌恶,连嘴角的笑容也一样妥帖安静。“表演很到位,也很精彩!”他噙着笑意作出评价,“不过,动作有些生疏,我见过比你更邋遢的女人,她们不是你这样的!”沈千寻看了他一眼,打了个饱嗝儿,咕噜咕噜的玩漱口水,第一口用力的吐出去,第二口使劲的咽下去,龙天锦笑:“不是你这样的!真正邋遢的人,其实第一口就该往下咽!把牙缝间的菜叶饭粒什么的都咽下去,他们说这样叫节省!”沈千寻顿时觉得胃液翻滚。她叹口气,摊开双手问:“五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了还不行吗?”龙天锦面色微变。沈千寻一脸大无畏的等着他发飙,暴怒,然后,拍案而起,愤然离去。但她很快又失望了。龙天锦笑容淡淡:“我也说不出我喜欢你什么,总之就是喜欢,所以,你改了也没用!”遇到这样不急不躁不狂不傲的追求者,沈千寻彻底败下阵来。龙天锦不是龙天语,他比龙天语的话要多一点,也比较接地气一点,他就好像是那种邻家大男孩,跟他聊天,你永远不会觉得枯燥无味。龙天锦也不是龙天若,他比龙天若的话要少一点,也不像他那么聒躁油滑,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会让你觉得妥帖合适,一点也不唐突。他心思细腻,时不时会送一些女子喜欢的小物件给她,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特别,他会说情话,会恰如其分的赞美她,并适时的表达自己的爱意。对于这样一个男人,这样认真执着的追求,很少有女人会不动心吧?可是,很遗憾,沈千寻偏偏是女人中的奇葩一朵。她不喜欢龙天锦,不是因为那种虚幻的缘份之说,也不是因为先遇到了龙天语,只是因为,龙天锦太正常。世间从来不缺这样的男子,他们有着傲人的外表,有着天生优的风度,说话做事,得体又大方,永远知道怎么去讨女子欢心,在情场之中,他们众星捧月如鱼得水。他们……就像沈庆和她前一世的那位高官爸爸一样,说着最漂亮的情话,有最温的微笑,他们仿佛不知有多喜欢你,可是,只要涉及到利益,他们弃你若粪土,他们爱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这个世界的所谓正常的男人,大抵都是这样,只不过视良心的多少,残忍程度各有不同而已。她不会允许自己再去做下一个宛真或者陆渔。当然,会为龙天语情动,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因为他救过她,帮过她,更或许,是因为他与世隔绝,寡言少语,在传闻之中,他从未与任何一个女子有过交集,包括他的白云馆,亦是清一色的男仆。沈千寻在瞬间突然将一切想得透彻,是了,她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对龙天语生出异样情愫,而实际上,真正的龙天语是什么样,她也无从知晓。她牢守自己的心防,知道自己不会沦陷,倒也不那么排斥龙天锦的邀约,无所谓,时日一久,他自然会看到,她的拒绝,并非惺惺作态。日子平静滑过。自沈千秋和沈越被收押之后,相府一片死寂安静,龙云雁终日窝在自己的地盘,轻易不露面,沈千碧在千娇会上大受打击,也很少出来,平日里花园甬道上常听见这母女二人嘻笑的声音,这会儿却连个影儿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沈千梦和沈千雪的身影,三四五姨娘也常常出来转上一圈,赏花聊天,十分快活。感念沈千寻治病之恩,沈千雪常常到烟云阁请安,当然,最主要一点是,她那隐疾好得不像三姑那么利索,天儿一热,又有些犯了。她不知道,给她的药,跟三姑的本就不是一张药方,她那病症,沈千寻没打算那么快给她治好,她从来都不是善良的小白花,沈千雪曾经欠下的,她会慢慢找补回来,用这样温和的方式,已经便宜她了。自古无功不受禄,沈千雪不是笨人,张口求人之前,知道先给人点东西,一来二去的,沈千寻又多了个眼线。五姨娘自沈千秋出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把自己的那宝贝儿子天天挂在嘴边,许是沈庆给了她什么承诺,她俨然以相府主人自居了。当然,她这个主人,还是唯沈千寻马首是瞻的。一来二去的,府里下人们也就认清了一个事实,现在这位终日坐在烟云阁,貌似什么事都不管的嫡长女,才是相府真正的当家人!当然,他们只是下人,永远不会看透,这个所谓的相府,已经摇摇欲坠了,沈千寻没兴趣做什么当家人,她最喜欢看的,是大厦倾倒,是树倒狲猴散,是飞鸟各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那才叫干净!宝茉殿里,安魂香的气息缓缓四散,镏金香炉里已积了满满一炉灰。只是,点了再多的安魂香,也安不了龙云雁的魂。她的魂魄,已经随着沈千秋的收押,飘在了刑部大牢的房顶上。人至中年而丧子,白发人将送黑发人,这是人生大恸大悲。她此时如此难过,却没有想到,当她将无辜可怜的沈千寻送入刑部大牢时,那位躺在病**的母亲,又是如何的痛入心肺。世间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十年河西转河东,总不能尽由你一人占尽风头。沈千碧端着食盘,小心翼翼的跪在母亲身边,低低道:“母亲,您吃一口吧!再不吃,您这身子就垮了!”龙云雁目光呆滞,不发一言。阮氏揉揉昏花的老眼,也上前相劝:“多少吃一点,总要吃了饭,才有力气想办法不是?”这儿媳妇可是她家的贵人啊,万一她倒下了,相府哪里还有好?龙云雁哑声开口:“没有办法了!连我父王都没有办法了!他是朝中重臣,手眼通天,他都救不了自已的儿子,我一个后院妇人,又有什么办法?”阮氏也愁得要命,却也束手无策,她一个暗娼,只生了一个勾男人的脑子,其他方面,缺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