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着一袭大袖白交领黑袍,剑眉朗目,十分俊逸,只是,鼻形却略有些鹰勾,映得那双锐利双眸亦如鹰隼般咄咄逼人,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这人,是龙震的二儿子,龙家二少爷,龙逸。沈千寻微微一惊。要论起武功,龙震的三子龙啸最是骁勇善战,可要论起谋略,二子龙逸却是个阴险狡诈之辈,他平日里少言寡语,不显山亦不露水,亦很少过问家事,最喜欢的,是到处游学,结交些隐世高人。这样一个人,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看来,龙震对这个案子,十分看重。但是,太看重又怎么样?他龙逸就是玉皇大帝,也无法扭转今日颓势了!她冷笑着,直直的对上他阴沉锐利的目光:“二少爷有何指教?”“指教谈不上,存疑而已!”龙逸盯住她,“小草在宫中已有月余,没出这事之前,谁能想到她竟是个成年人?就算看到她的身体,至多觉得怪异,却也不会想得太多!你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说汐贵妃娘娘是幕后主使!也不能因为小草是个成年人,就说她一定死于自杀!敢问在场的每个人,谁能把自己捆成这样,还敢玩得出这样的自虐自杀?自己对自己,真的能下这样的狠手吗?小草是疯子吗?”沈千寻唇角微勾:“二少爷问得好!这个问题,就算你不问,我也会逐一解释的!”她走到小草的尸体前,指着那一道道伤痕,侃侃而谈,最后着重落在那几道试切创上。“敢问二少爷,如果九伶真想杀死小草,怎么会留下这样浅的伤痕呢?在皇宫内院之中,随时都有人可能发现她的恶行,她在这里玩刀法,是诚心想暴露自己吗?如果你是凶手,你会这样做吗?”“验尸官不知道什么叫虐杀吗?”龙逸面容阴狠,“先虐后杀,有几道极浅的伤痕,不足为奇!”“既有虐,必有反抗,那么请问二少爷,这里的血迹,为何又是这样平整?”沈千寻讥笑道:“就算杀一只鸡,也总得扑腾几下吧?小草可不是鸡,她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龙逸无语,转而又说:“绳子捆着,如何完成刎颈动作?”“我来示范给二少爷看!”沈千寻从地上捡起一根绳子,学小草的样子,捆在自己身上,看似捆得很结实,可是,双手却可以灵活活动。“二少爷这回看明白了吗?”沈千寻不无嘲讽的问。“明白又怎么样?”龙逸冷哼一声,“我还是那句话,谁敢这么对自己动手?你敢吗?你们敢吗?”众人皆拼命摇头。“我不敢!他们也不敢!”沈千寻反唇相讥,“可是,小草不是我,也不是他们!她是一个疯子,一个因为侏儒症没法过常人生活,没法获取男女情爱而心理变态的疯子!”“你凭什么这么说?”龙逸亦是毫不相让。“我凭证据!”沈千寻拍拍手,叫:“带证人!”蓝田和几个男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依次站在那里,看到小草的尸身,蓝田一脸的伤心悲痛,其余几个男人,却都又惊又惧,又恨又嫌恶。“蓝田,我问你,死者小草,是你的什么人?”沈千寻问。“是我女儿!”蓝田落泪,“她三年前离家出走,我一直在找她,可没曾想,她竟然死在了宫里头!”“她的性情如何?”沈千寻又问。蓝田叹口气:“小时候很好的,生得聪明可爱又漂亮,可是,从五六岁后,她就再没长过,一直受尽乡人的嘲笑和欺侮,后来渐渐成年,脾气也越来越怪,有一次还刀子戳伤了一个奚落她的女人,那女人家人来找麻烦,她便逃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沈千寻点头,转而又问蓝田身边的男子:“朱洛,死者是你的什么人?”“养女!”朱洛咬牙,“我家娘子生第一个孩子时伤了身体,没法生育,刚好就遇到了她,见她孤苦可怜,便收作了养女,可谁承想,这一收,竟然收了个妖孽进家!她竟然千方百计的勾引我,我吓坏了,当即要赶她走,她求我,拿刀把自己切得浑身是伤,我不敢再逼,可当天晚上,她竟然一把火烧了我家院子,可怜我家娘子和儿子,一个都没逃出来,我日日寻她,她竟躲到这深宫里来了!”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感叹,沈千寻则挨个又问了下去,其余三个男子的回答如出一辙,他们的证明均证明,小草也就是蓝梅曾有自虐且虐人的倾向。“二少爷,这五人的证词,您听见了吗?”沈千寻好整以暇的问。“证词又怎样?谁知道他们做的是不是假证?”龙逸底气不足,却仍勉力坚持。“证词确实有可能是假证,但这四个人的遭遇,在当地皆有很大的影响,只要稍作调查,便可辩明真伪,另外,我还有一项书面证据要提交给皇上!”沈千寻悠然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请胡厚德递交给龙熙帝。“皇上请看!这是民间结集出版的一本奇闻轶事,据闻是根据各地县志编录,上面记载的全是真人真事,这四人的名字家庭住址丝毫不差,皇上若不信,可差人一查便知,这种假,臣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造不了!而书中所述之养女,其容貌特征,亦与小草相差无几!皇上只消一看,便知臣女所作判断,有理有据,绝非耸人听闻。”龙熙帝垂眸细看,果在其中发现那四人的名字,这假证可以买通人来作,可是,这两三年前县志上所录之事,却无论如何也作不了假。他倏然抬头,冷泠的看向汐贵妃。汐贵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她在宫中浸**多年,也非寻常角色,临危倒也不乱,只一径哀哀哭道:“皇上,臣妾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自从臣妾的第一个小公主紫儿夭折,这事便成心中隐痛,见到小草,母爱大发,便是看到些许异常,也不想计较,臣妾哪有那样丧心病狂?再者,臣妾与小草相识不足月余,她既如此凶残,如何能甘为臣妾驱使?要知道,这可是一尸两命啊!”龙熙帝听她言及紫儿,忽然忆及旧事,那锐利的目光,陡然变得柔和,他烦躁的挥手:“好了,哭哭啼啼的,听得朕心烦!来人,扶贵妃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