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鞭催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走得太快,也因为天色晦暗,城门初开时,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城外也有人急匆匆进门,两人逃闪不及,两匹马顶头撞上,各自一番狼狈挣扎,这才勉强定住了身形。“三哥?对不住!”对方慌慌致歉,“小弟晕头涨脑,竟然冲撞了三哥!还望三哥恕罪!”龙天若抬头,对上一双略嫌紧张的黑眸,稀疏的眉毛,过份苍白的面容,这张脸,与龙熙帝十分相像。是六皇子龙天运。龙天若有些意外。算起来,有好久没有看到过龙天运了,他好像比龙天语更加的低调。“三哥?你没事吧?”龙天运不安的看着他。“没事没事!”龙天若扯着嘴角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啊!有日子没见了,你还好吧?这急匆匆的进宫,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母妃生病,我进宫探望!”龙天运苦着脸回,“太医说她病势沉重,也不知到底怎么样!”“太医最爱胡说八道,有三分的病,能给你说成十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龙天若拍着他的肩,一幅老大哥模样。“但愿如三哥所说吧!我先进宫了,改日再与三哥详聊!”龙天运朝她拱拱手,愁眉苦脸的去了。龙天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也催马疾行,城门外,阿呆照常在那棵柳树旁相候。“影妃病了,什么时候的事?”龙天若问阿呆。阿呆微怔,随即摇头:“没有消息传出来!”龙天若不说话,似在想什么事情,忽尔又抬头呆呆望天,天色阴沉晦暗,铅云低垂,他低低道:“怕是又要有一场暴风雨了!”梅雨天气,暴风雨自然是一场接着一场,只不过,今年的天气有些怪,往常到**月份便很少再下雨,可今年却下得没完没了似的。下雨天,自然也做不得什么事,当然,对于沈千寻来说,目前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了。越王府垮了,自龙震龙云雁死,龙逸一疯,被解除兵权的龙啸整日里长吁短叹,他是驰骋沙场的宿将,论起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儿,却有些玩不转。就算如此,他依然纠结一些忠心的属下,找过沈千寻几次麻烦,同样的围截堵杀,后来又陆续上演过几次,一次比一次血腥,一次比一次险恶,简直就如附骨之蛆般紧咬不放。这个时候,沈千寻便明白,这些人,同样不过是藉着龙啸的名头来寻龙天语的麻烦罢了。所以,她是仇怨已报,劲敌尽除,可龙天语的麻烦,却是刚刚开始。雨过天晴,白云山顶,沈千寻和龙天若背靠背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看风景。水洗过的山林,一片清新,花更红,草更绿,那种浓烈的颜色,简直像要从叶脉上流动下来,真正算得上是青翠欲滴,山风浩荡,清凉舒爽,露珠在叶间滚动,偶尔发出滴答的声响,山间小溪欢快流淌。置身于这样的美景之中,令人物我两忘,沈千寻惬意的闭上双眼,缓缓的靠在龙天语身上。“有时候会想,这一辈子,若能永远像这样安静平和快乐,远离是非纷扰尘世喧嚣,那该多好!”龙天语突然心生感慨。沈千寻微笑:“你还真是贪心,居然想着一辈子,能得这一刻的安稳,已经很不错了!你那个敌人,可不是个会轻易罢休的主儿!”龙天语黑眸微闪,看向她的目光幽暗而专注,他低低道:“我的……敌人……”“是啊,你的敌人!”沈千寻看着他,唇角微勾,挂着一朵了然的笑容,“你的敌人,真的好强大!”“你好像已经知道了!”龙天语眨眨眼,“怎么知道的?”“这很难吗?”沈千寻轻哧:“敢三番两次对皇子下手的人,肯定是来历不凡吧?而这个皇子,又一直是很诡异的存在,皇帝建了一座最美最豪奢的宫殿送给他,真是好大的面子,可是呢,皇帝最看重的两大朝臣,却对这位皇子十分无礼傲慢,这岂不是很矛盾?”龙天语双手交叉在眼前,轻哼一声,说:“继续!”“那就从废后宇皇后开始说吧!”沈千寻轻叹一声,说:“我这也是历经数人之口,综合而来的消息,若有不实之处,还望云王殿下指正!”龙天语唇角轻扬,黑眸中满是温柔笑容,他再度轻“嗯”了一声。“宇皇后艳惊天下,曾是龙熙国附属国龙潜国的公主,当然,那时的龙熙国,还不叫龙熙,那时的皇上,也还不是皇上,只是一个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大将军遇上公主,两人一见钟情,携手并肩,共同奋斗,建立龙熙王朝,这段叙述,有无谬误?”沈千寻看向龙天语,龙天语淡淡说:“继续!”“我得来的消息,总是断断续续的!”沈千寻不自觉的又轻叹了一声,“后来便直接跳到宇府那场诡异的大火了!听闻那是宇府最大的对手,大宛国镇国将军宛荣的杰作,那年冬天,狂风肆虐,他差人潜入龙熙,火烧宇府,当日风势过大,又闻他有邪术封宅,致宇府内上上下下三百余口,尽丧身于火海之中,成为龙熙王朝上的一桩惨案!”龙天语贴紧的五指微颤,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沈千寻无语的看着他。好半天,他才重又睁开眼,眸中仍是一片安静清明,只声音有些哑,他说:“继续!”“龙熙帝为宇府报仇,带一对年幼的双生子御驾亲征,虽未取宛荣首级,却重创大宛,令其十数年不敢相犯,宇皇后却因宇府的变故痛不欲生,据说性情大变,喜笑无常,数次做出有侮皇室颜面之事,帝不得已废之,却仍珍之视之,但宇皇后终郁郁而死,帝甚痛,将其风光大葬!”沈千寻说着突然嘲讽的笑起来,“说起来,还真是有情有意呢!”龙天语眸中亦是一片讥讽,他淡淡道:“难道不是吗?”“若真是有情有意,怎么会在登基后即大肆填充后宫?若真是有情有意,又怎能容他人谋害尚在孕期的妻子,连带着腹中胎儿亦受尽苦楚?若真是有情有意,又怎么会将一对双生子分在两处抚养?并蓄意挑得兄弟相斗?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兄弟俩的关系,没传闻中那么坏吧?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