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鸢忙搬了两个椅子到榻旁请季涟和玦儿坐下,玦儿扶起了符夫人后才坐下,季涟看符葵心脸色苍白的靠在榻上,关切问道:“葵心的伤究竟怎么样了,为何只是讳疾忌医,去年年初时就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么?”符葵心惨淡一笑:“有劳陛下挂心了,真是微臣的过失。只是微臣自小的陋习,不惯生人问诊……”他略微说了几句,只说自己受的是外伤,并未伤及腑脏骨骼,因这半年的折磨累积下来,才病倒的,只要细细的调养,并无大碍云云。季涟看他面颊上尚有结痂脱落后的伤疤,原本尚算俊秀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可怖,心中着实感叹符葵心这半年来所受的非人之苦,知他定是嘴硬说轻了伤势,无奈道:“葵心性子也太倔犟了些,伤成这样了,自是养伤要紧,还管他生人不生人的,哎……”说着不住的摇头,却也对他这样的性子无可奈何。符葵心低了头,虚弱笑道:“微臣的伤自己清楚,并不妨事的。微臣——被困大漠时,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重返中原,如今能回来,已是上天宽宥了……”季涟知他必是知道先前那些传言,笑道:“葵心这是说得什么话,上次见面的时候,葵心还答应朕要替朕戍边,永保中原百姓安宁的,这才多长时间,就不算话了么?”符葵心略微抬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彩,半晌才道:“微臣……真是万死不足以报答天恩……”季涟摇头笑道:“你又来了,这句话我听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不能换句新鲜的么?”玦儿在一旁抿嘴偷笑,符葵心的神情这才略微放松,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道:“嗯……那……陛下是不是很想知道微臣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季涟笑道:“葵心伤还完全养好,朕倒不急,你若只有说这些才算是新鲜话,那朕只好勉为其难的听上一听了。”符葵心讪笑两声,季涟猜度着他这半年来至少也是受尽苦刑,恐怕更惨烈的都还有,故此一意的将气氛弄得轻松些,好在符葵心一片赤诚,一心只想将事情始末剖白于他,道:“微臣在石河中了阿史那摄图的计,力战不敌,最后重伤被俘,被带回都斤山王庭关押。”他提及阿史那摄图时,双眼闪过一丝丝的忿恨精芒,继续道:“他虽然在永昭二年受挫,却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想尽了办法要把微臣俘虏——”他苦笑一声,道:“想看看以寡敌众大挫突厥元气的人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他发现微臣只是刚刚及冠的青年,便生了招抚之意,微臣不肯,他便日日用酷刑加诸微臣身上”说起这些时,符葵心的口气虽平静无波,却让人感受到森然恨意,“这样折磨了一些日子,手机访问:.ㄧб.m他见微臣也不肯归顺,就将微臣上了手镣脚镣,在都斤山为奴,说要让微臣亲眼看到他马踏中原之日……”季涟听至此处,略蹙了眉,森然道:“他也太狂妄了一些……”符葵心冷冷一笑,道:“他确实狂妄,不过突厥内部,却对他敬服无比。微臣留心观察后觉得从突厥内部,倒真没有下手的地方。”季涟听了有些默然,他对外的方略,总是以不用兵为上策,是以前些年就曾下旨给孙思训,让他悉心探查突(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ар.1.(1.m.文.學網)厥内部有无突破可能,得到的也一直都是否定的答复。“不过永昭二年和今年,突厥骑兵折损惨重,阿史那摄图却依然不减入侵中原的妄想,自前年败退后就在各部落里下达奖励生育的命令,说是要效法我汉人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季涟只是默默不做声,等符葵心继续说下去。 “依微臣之见,阿史那摄图一日不死,则北患永在。他既然准备效仿勾践,则微臣以为不能给他这样长的时间让他复起。”“然则葵心有何良策?”符葵心略抬起头,双目直视着季涟的眼睛,坚定道:“微臣以为,两战之后,我朝也须暂时的休养生息,然而微臣愿以十年为限——若不能斩杀阿史那摄图,微臣誓不为人!”季涟微微一笑,符葵心此番归来,竟越发的稳重了几分,他亦知突厥之患,首在阿史那摄图,若能除去此人,则突厥内无凝聚,也无法对中原构成威胁了,便轻声笑道:“朕……当如卿所愿。”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此时门外响起笃笃的叩门声,符鸢开了门,回首道:“二弟,到了服药的时候了。”说着从送药的婢女手中接过木盘放到小饭桌上,将药端给符夫人。符葵心见了药便皱了皱眉,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季涟心中偷笑,看见符夫人一口一口的喂符葵心喝药,忽然笑道:“这药味怎么闻起来这么熟啊”说着带点疑问的看着玦儿,“朕也吃过这种药么?”玦儿一愣,看着那药碗,又看看符鸢、符葵心和符夫人的脸色,心中骤然狂跳起来,季涟正面朝着她,没有看到身后三人面色都是一僵,符葵心更是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一时都无话可说。季涟看玦儿愣着没说话,一时有些奇怪,挑了挑眉,玦儿顿时醒过来,笑道:“真是久病成良医,先前本宫药吃得多,闻着这些味儿就熟了,这药里必是有当归杜仲白术几味的,身子虚的时候,总少不了这几样”她说着斜了季涟一眼,又向符夫人问道:“本宫说的可对么?”符夫人舒了一口气,一面继续用药匙给符葵心送药,一面笑道:“娘娘真是聪慧过人,这样快就记得这些药名,真是有这几味药呢,难得陛下也是好记性的。”玦儿抿嘴笑道:“他不是好记性,他是好鼻子——”另外三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有些发笑,季涟见众人怪怪的神色,必是因为玦儿这样人前笑话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可奈何的小白了她一眼。等符夫人给符葵心喂完了药,季涟叮嘱了符葵心几句,无非是要他好好保重身体,不养好身子谈何报效朝廷之类,然后才告了辞,符鸢将季涟等人送出府门便被季涟止住,要他回去好好照料符葵心,大同那边不急着回去,若要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云云。等转悠到大街上,季涟才咬着耳根子向玦儿狠狠道:“哼哼,刚才竟敢笑话我……像狗……我若像狗……你像什么呢……看我回去怎么整治你……”玦儿看着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脑子里想些什么心思,俏脸一寒,皱眉道:“说些什么不干不净的呢,大街上没得让人笑话!”季涟却不管这些,拖着她的手胡缠,占些口头便宜,走了半路才想起刚才在符府的事,问道:“刚刚我不过说了一句那药味很熟,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后来他们仨看我的眼神也很是怪异……”玦儿白了他一眼,嗔道:“还说呢,这下让人笑话到家了,你还不知呢。”季涟不解道:“我怎么了?”玦儿低声道:“你只说药味熟也就算了,你偏偏要说你吃过——你也不想一想,你平日里几曾吃过什么药……这么一两年来吃过药的,就是我——我方才说的那几味药,可不就是我身子虚的时候太医给开的?我那时……可是因为小产了才身子虚,你那时……哎,让人知道你堂堂……竟然陪着女人吃药,可不是笑话你到家了么?”季涟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玦儿自流产后便汤药不断,各种各样补身的方子就没停过,吃得多了自然就烦,好些次玦儿不肯吃药,都是季涟哄着她,有时闹急了还得陪着她喝两口,此时想起来季涟脸上颇有几分挂不住,讪讪道:“我是说怎么你面上怪怪的,他们看我也怪怪的呢……原来是为这个……嘿嘿……就不兴我自己高兴吃几副补药啊,嘿嘿……”玦儿低哼一声,嗔道:“你啊,本来那几味药是常用的,你却非要来问我是不是吃过,看在别人眼里,不是觉着你生怕大家不知道你吃过我的药么……”季涟挠挠脑袋,讪笑道:“知道就知道,知道能怎样,哼……为夫心疼娘子……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玦儿知他一说起来又没了个边际,便不理他,由得他在一旁碎嘴,只当不识得这个人一般。等过了几日季涟早上去了内朝后,玦儿便让烟儿把先前自己小产之后,季涟让太医院送来的各式各样的补品都找出来,连同许多珍贵药材人参之类一起包好,准备让许公公送去符府。烟儿看着那一样一样的补品,问道:“这有几样不是太医院贡上来,说是养血补气的么,符二公子的筋骨伤怎么用得着这些?”玦儿笑道:“符二公子这一伤,符家上上下下都折腾了个底朝天,那符夫人忙着照顾二公子,看着估计是许多时日都没有歇好,这些养血补气的现在放我这里也没有多大用处了——我身子早已大好了,不如都送给符夫人”又向许公公道:“你见了符夫人和二公子,就照着本宫刚才这些话转告他们。”许公公应了,清点好东西亲自送去符府,符夫人和符葵心见了玦儿送来的东西,心思复杂,符葵心看着那些补药,握了握符夫人的手让她安心,给许公公打了赏,道:“有劳公公了,还烦请公公转告娘娘,微臣的病多劳娘娘挂心了,只是微臣近日身子尚未复原,不能亲自进宫去向娘娘致谢——听说娘娘对微臣府中的这个葵园还能看得上眼,若不嫌弃……可来看看……也使微臣这里……蓬荜生辉。”回来之后许公公照着这话回了玦儿,玦儿看着黄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