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承立领着周离邪已经来到了大殿之中。周荣登将周离邪唤了过去,对司徒天诚说道:“这孩子是我门下,修为虽是低微,却好在人还机灵,也会说话,宣和就算有些怒气,想必也不会冲着这孩子发的,便让他和承德为宣和送药去吧?”司徒天诚看了看周离邪,微微点头,转向广宇真人说道:“道兄,您看如何。”广宇真人早在周离邪进入大殿之时,便已注意过他了,闻言微微一笑道:“道兄安排甚是。”随即侧过身来,对身边伺候的人说道:“你去找惠袍过来,让惠袍陪同前往。”边上侍立的人一躬身,应道:“是!”匆匆往殿外而去。只是片刻时间,郑惠袍匆匆而至,听得宗主吩咐,得知有亲近这美少年的机会,心下大喜,忙不迭的应了,转身到得周离邪身边,微微一弯腰,左手扪胸,右手往殿外轻展,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姿势,在郑惠袍做来,从容优雅,谦恭有利,加上郑惠袍英俊的外表,修长的身躯,端地是潇洒不凡。可惜郑惠袍这番做作落在周离邪眼里,反而更增厌恶。向两位宗主各施一礼,周离邪说道:“惠袍道兄修为高深,今日必定身负重责,区区送药小事,不敢劳动随行,只需指点我等传送阵方位即可。”这话说的实在通情达理之极。司徒天诚没料到这娃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众多金丹真人面前,居然毫不怯场;回头看了眼周荣登,只见周荣登一手轻捻胡须,眯了双眼,嘴角也是微微翘起,显是心中得意。转头看向广宇真人,司徒天诚拱手说道:“道兄,……”广宇真人听见郑惠袍不要乾元宗人作陪,心下不免有些警惕:难不成宗外那场突发的争斗,是天一宗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有何图谋?一时间心念电转,无数可能现于脑海。但是当目光落在周离邪清秀而单薄的身躯上时,一切推论均告消失:这少年不过刚开魂府而已,那随行的杂役更是连魂府都没开,即便有甚想法,又能如何?听司徒天诚拱手相询,广宇真人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一表人才,心性沉稳,着实不凡。那就依这位小兄弟所言吧。惠袍,你带两位到侧殿传送阵去吧。”司徒天诚左手一翻,一个檀香木匣子出现在手中。打开匣子,只见里面只放了一颗丹丸,这丹丸,乌溜溜、龙眼大,微微散发着异香;显然是极好的上等疗伤丹药。司徒天诚合上盖子,笑着说道:“这丹丸,乃我宗秘制的上等疗伤之药——五转回生丹,得之颇为不易;若在平时,也用不着这等丹药,但是我等七日之后,还要往其他两宗走走,倒是没有时间等他慢慢养伤了。”说完,招手将周离邪唤了过来,将丹药交给了他,略作交代,并嘱咐他,若是时辰迟了,便在山外歇上一晚也是无妨的。周离邪自是点头应了。郑惠袍心中失望,但是既然宗主发话了,也只能讪讪地引着周离邪和周承立往乾元侧殿而去,那里有可以直接传送至乾元宗外门的传送阵。……赵毅和胖子告别送行的思雨,通过传送阵刹那回到了箕水殿。乾元宗宗规,一入晚间,乾元山脉空禁,无论何种修为,何等地位,均不得驾云御剑而行。出了箕水殿的传送阵,赵毅好奇的问胖子:“胖师傅,我瞧您平时没那么多汗的啊?为什么刚才师祖训话,你能出这么多的汗,我看你面前老大一滩的,都快能养鱼了。”胖子面孔一板,庄严地说道:“师道尊严自在于心,师尊训诫,自当诚惶诚恐,敬畏有加;心下既敬且畏,自然汗出如浆。哪像你,老子说你两句,狡辩不说,还动不动就顶嘴。”赵毅心下嘀咕:“还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文绉绉的,不喜欢古板的,要我率性而为,直来直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这会儿倒说起我来了。”正嘀咕着呢,却听见胖子嘿嘿一笑:“嘿嘿,若不是师尊看我诚惶诚恐汗出如浆的份上,这顿训斥,只怕到现在还没完。要知道,当年我偸练灵觉经,被师尊发现后,整整训了我一天一夜。我就好奇了,你说师尊活的长些,见的多些,知道多些,那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一天一夜的训斥,居然连一句都不带重样的;啧啧,这能耐,当真厉害的紧!”胖子轻拍胸口,显见余悸未消,又说道:“我当时也只是开魂府的修为,硬顶着师尊的怒火和威压,一天一夜之后,实在顶不住了,全身上下冷汗直冒,便连衣衫也湿透了;师尊见我死不悔改,又见我全身发颤浑身湿透的可怜样,便饶过了我。”赵毅这回算是明白了,原来胖子这汗,感情是这么来的。说到这里,胖子悠悠长叹:“自那次之后,师尊便与我一起琢磨演算这灵觉经,花费了好大的精力,才有我这一身同阶无敌的修为;若非如此,师尊渡那五转金丹劫,又怎会比郑博奇迟了两年?”胖子的叹息声悠然回荡。赵毅的心里一片温暖,除了感动,再无他物。两人边走边说,过了主殿往各自房间而去。这么些天的劳累,自然要好好泡个澡,洗浴一番,然后好好地睡个觉。清洁符虽好,却哪有热水泡澡来的舒坦?便在两人分道,各自踏入房间的时候,胖子停住了迈向房门的脚,回过头来对赵毅说道:“毅儿,你要多加努力,不可负了师祖对你的期望。”赵毅听见胖子说话,驻足回头,却看见胖子已经抬腿进了房间,“吱”地一声轻响,然后房门“砰”地关上了。赵毅挠了挠头,心下甚是疑惑;胖子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到底是个啥意思?这不像是胖子的性格啊?要说鹤鸣真人的期望,赵毅当然晓得,自己修炼灵觉经有成,又在胖师傅的基础上走出了另一条路子,真人对自己日后有所成就的期望,那是必然的;但是这样的期望,做为一山之主,一脉之宗,对于门下弟子,那也是自然的吧?为什么胖子要没头没脑的嘱咐上这么一句呢?想不明白就不想,此时夜色深深,那滚汤的浴汤和温暖的被褥,才是此刻赵毅最深最迫切的渴望。……传送阵光华闪动,周离邪二人来到了乾元宗外门。验过手令,在守阵弟子的指引下,二人出了乾元宗外门,向城镇中间一所占地颇大的宅子走去。这宅子是乾元城城主所居,这城主由乾元宗长老担任;今日晚宴,招待的乃是天一宗的贵客,长老作为宗内核心人物之一,自然是要参加这首宴的。所以,此刻的乾元城城主,还在乾元大殿品茗闲话,今晚不会回这宅子了。而重伤的宣和真人,便被安置在这座宅子内。无论男女,这样貌长得好啊,不管到哪里,总是比那长相普通的占便宜,何况周离邪堂堂男子,那张脸却长得比姑娘还俊呢。值守的弟子验过手令,看到周离邪脸的时候,也有那么刹那间的失神,但是这弟子毕竟不像郑惠袍那般自伤身世,所以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态度上却是热情了很多。二人随着这位弟子的引领,往安置宣和真人的房间走去。走到半路,周离邪忽然停住了脚步,前方引路的弟子诧异地回过头来。周离邪笑道:“刚才在乾元殿多喝了几杯茶,有些内急,倒叫师兄见笑了。”那弟子一听,也笑道:“原来是这样,喏,往那边走,拐个弯就到了。”周离邪拱拱手谢道:“多谢师兄。”随即往值守弟子指引的地方匆匆而去,承立却留在了当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位值守弟子闲聊着。过了片刻,周离邪匆匆而回,满面的风轻云淡,神清气爽。值守弟子笑了笑,转身继续在前引路。到得中间一进的宅子,那值守弟子指着一间透着亮光的房间说道:“贵宗那位宣和真人就在那间屋子里,你们自己过去吧。真人脾气好大,不肯用我们乾元宗的疗伤之药,也不允我等靠近,你们自己也记得小心些。”周离邪拱手致谢,目送值守弟子离开后,带着周承德施施然走向宣和真人所在的屋子。来到门前,周离邪轻叩房门,出声道:“宣和爷爷,弟子是周离邪,奉宗主和周真人之命,专程给您送疗伤药来了。”门内两声轻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这声音,沙哑而无力,估摸着这位宣和真人伤的不轻。轻轻推开房门,二人走了进去,只见宣和真人盘坐于丹床之上,双目微闭,面如金纸。果然是伤的不轻啊!看丹床边的几案之上,放着几个小瓶子,上面贴了乾元宗的标签,应该是乾元宗之前送过来的疗伤之药。宣和真人看到周离邪双手所持的木匣子,努力地咧了咧嘴,做了个笑的样子,轻声说道:“邪儿,难为你这么晚了还给我送药来。”此刻,月在中天,夜色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