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娘娘这话,狐女顿时高兴了,拍手道:“想啊,想啊。娘娘说的是,我跟娘娘回去。”女娲点头道:“这才是正理。”脸色一正,说道:“你既有心脱去狐身化为人身,这些年又体会得些许凡人的七情六欲;更难得此次你能弃去灵狐一族狡诈善变易惊怯懦的天性,舍身救主。”狐女害羞地低着头,拿手指绕着衣角,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瞟了娘娘一眼,说道:“娘娘,您这样夸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女娲呵呵一笑,说道:“这些年你有此进益,足见用功;我今日便正式收你为徒,将你列入门墙;五百年内你若能修成正果,我便许你脱去狐身。”狐女顿时大喜,双膝跪地,磕头道:“多谢娘娘。”娘娘笑道:“还叫娘娘?”狐女磕了个头,喜滋滋地说道:“师傅。”娘娘抬手示意狐女起身。天极在旁拱手相贺:“恭喜娘娘喜得佳徒。”又对狐女贺道:“恭喜师妹得入娘娘门下。”狐女站起身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赵毅,犹豫道:“师傅,主人他。”娘娘哪里不明白狐女的意思,摇头说道:“无有妨碍,自有人会相救于他。”狐女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天极,见天极向他点头,又指着一旁染血的匕首,对娘娘说道:“师傅,您把这东西收了吧,怪吓人的。”娘娘看了眼匕首,淡淡说道:“这是有主之物,终归是要物归原主的,我不好夺人东西,免得落人话柄。”听狐女请娘娘收了匕首,一旁的天极脸上现了喜色;又听到娘娘说到此物终将“物归原主”一语,脸色不由得一暗,似乎这匕首与他关碍甚大。女娲娘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道:“天极,这云雷大阵困了你这么些年,如今阵破,除非我等出手,已无人可相阻与你,你可有何打算?”天极不语,当着娘娘的面默默思索起来;娘娘却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忽青忽白,忽喜忽怒,诸般情绪不停在天极脸上变幻,最终归于平静;看向娘娘,拱手言道:“好叫娘娘知道,天极这五千年来,或有诸多愤怒不平;今日得脱困境,又得娘娘这一问,忽然醍醐灌顶,若有所悟。困与不困,非在他人,却在本心。云雷大阵不散,天极便不出此地一步,潜心悟道,以求更进一步。”娘娘轻笑道:“你倒是有望,甚善。”素手轻抬,一把短短的剑鞘现于天极面前,说道:“我来此之前,曾经晤过太一道兄,道兄知晓我要来此,与我言道,若你悟了,便将此鞘交付与你。”天极取了剑鞘,对娘娘笑道:“谢娘娘提点之恩,天极没齿难忘,天极暂时保管此物,以待有缘吧。”说完,将鞘口朝向匕首,轻喝一声:“收!”那匕首“嚓”地一声便入了鞘。娘娘笑道:“大善,日后若有人得见此物,又能拔得出来,便是有缘。”天极拱手道:“遵娘娘圣谕。”娘娘看了看赵毅,说道:“这孩子心性淳朴坚毅,是个可造之材,况与我弟子有缘,这东西,你便转交于他吧。”纤指轻点,一物自香辇上向飞起,落于天极眼前。天极接过一看,却是半块女娲石,心中顿时大喜,忙收了石头,拱手拜道:“天极代那孩子叩谢娘娘大恩。”娘娘摇头道:“切记,莫要说是我给的!”天极微微一愕,随即恍然,应道:“是。”显然,有些事,赵毅还是不知道的好啊。娘娘点头笑道:“我离宫多时,这便回了;之前我虽掩了天机,只是过了这许多时候,你那师弟师妹也当有所察觉了,我便与你们做个和事的,且去阻上一阻,免得又出事端。”天极一揖到地,独臂青衣道人更是又跪倒在地,齐齐恭声道:“多谢娘娘,恭送娘娘。”七彩祥云冉冉而起,渐入虚空,娘娘的声音飘飘渺渺传来:“赵天极,莫忘了你今日所言。”原来这叫天极的帝服男子也姓赵。赵天极直起身来,拱手应道:“是!”见娘娘凤驾已去,赵天极看向仍旧昏迷的赵毅,大手一挥,明黄色光芒一闪,三人顿时消失不见。……九天之上的仙山大殿之中,那面如冠玉,颌下三缕长须,一身白色道袍的道人正高坐云床,宣讲那太一真经无上大道。云床边,有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持了金灯左右伺候;云床之下,有百来位道人专心听讲;讲到妙处,有那天花乱坠,异香飘渺,倾听道法之人,无不心驰神醉,默默击节赞叹。正关键处,道人忽止了讲,沉默不言。众皆诧异,纷纷望向云**的道人,却不敢发问。那白袍道人合了双目,少顷,开眼言道:“今日便到此了,下回再讲。”众道士各各合什为礼,谢道:“谢过道尊老爷。”各自散去。道尊止讲之时,正是赵毅丢了匕首扑倒之时。“吱呀”一声轻响,却是云床边的童子将各位听讲道士送出大殿后,将殿门关了。回到云床之前,见云床之上的道尊又闭了双眼入了定境,遂轻手轻脚的往一边站了,不敢发声。过了约摸两个时辰,道尊睁开眼来,轻声自言道:“怪哉,怪哉,居然算不出来?”边上的童子听得分明,心中大骇;以前最多听道尊老爷说过“算不清楚”,何曾听过“算不出来”这样的言语?一惊之下,手一抖,金灯落下,泼了一地的香油,那童子顿时慌了,也不管地上污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却不敢出声求饶。这时节,正是娘娘离开圣地之时。道尊看了眼童子,轻轻挥手,那童子顿时如蒙大赦,又磕了个头,起身哆哆嗦嗦地往边上站了,那粉嫩的额头上已是模糊一片,鲜血沿着额头鼻沟从唇沿上嘀嗒而下。道尊下了云床,在大殿中徘徊了几步,在殿中央的香炉边站了,静静地看着香炉,那炉中原本笔直飘起的香烟不知何时已经乱了。略看了片刻,炉中细香的香头明灭不定,香烟无端纷乱,道尊眼中精光忽隐忽现,似是心烦意乱,又似犹豫不决。又过片刻,香头猛地一暗,突然便灭了去;道尊双眼微眯,瞳孔骤缩。转过头来,看见之前那犯错的童子脸上鲜血嘀嗒,顿时皱了眉头,轻喝道:“还不料理?”那童子浑身一颤,一躬身,飞速向后退去,眨眼就消失了。道尊皱着眉头往云床前走了两步,一脚踏上云床下的脚垫,猛地顿住了身子。回过身来,却见香炉中的细香不知何时又红了,香烟依旧笔直地冒了起来;顿时眉间一松,伸手掐了掐,对童子说道:“你们去闭了门户,我去去就来。”一转身,往前行了两步,脚下忽然腾出云来,却是进了虚空之中。驾云行了片刻,道尊忽然皱了皱眉,住了云,目光看向另一处。不过须臾时间,那一处忽然有黑影闪现,一眨眼,那黑影便已到了道尊面前,却是魔尊驾着腥风血雾而来。魔尊一见道尊,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也不多话,径自而去。见魔尊如此,道尊不由得愣了一愣,若是以前见面,无论冷嘲热讽也好,挑逗作怪也罢,总是魔尊先行挑起话端,如今这一反常态,道尊反倒心里有些忐忑。“师妹慢行。”道尊高声道。魔尊停住血雾,回头白了眼道尊,不冷不热地说道:“师兄何事?”道尊微笑道:“师妹走得这般急,是要往何处去?”魔尊“哼”了一声,说道:“你往何处去,我便是往何处去,问我作甚。”道尊一愣,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同行吧。”魔尊更不答话,自顾自便去了,道尊尴尬一笑,祥云一起,追了上去。二尊一路无话,行了一刻钟,忽见前面瑞霞千条,仙音缭绕,有凤舞翩跹,有龙翔在渊,生生把一个虚空化作了仙家宝山。二尊驻足,却见之中停了一架香辇,女娲娘娘端坐其上,微微笑着看着二人。连忙上前,深深一揖,二尊异口同声道:“不知娘娘凤架在此,冲撞了娘娘,还乞赎罪。”娘娘开金口,出凤声,缓缓言道:“我在此便是专等你们师兄妹,何来冲撞之说?”道尊作揖道:“不知何事劳烦娘娘,还请娘娘见教。”“你二人意欲何往,我已知之,我便是从那处来,在此做个和事的;你二人意下如何?”娘娘也不啰唣,直接便说了。二尊对视一眼,道尊拱手道:“弟子师兄弟间之事,如何敢劳动娘娘?”娘娘脸色略沉了沉,说道:“听意思,我管不得你们师兄弟之间的事?”道尊陪笑道:“不敢,不敢。”娘娘曼声说道:“你们师兄弟间的事,我本也懒得去管,只是太一道兄相托,不得不为。”魔尊上前,作揖道:“娘娘圣谕,弟子敢不从命?何况还是师尊的意思。”娘娘点点头,“唔”了一声,看向道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