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惠袍认祖归宗,放言要“死绝青龙山一脉”之际,广宇真人和张鹤鸣正因为刘易元告辞之时的一番话在商量着什么。刘易元是在朱玉清和郑惠袍都已经离开乾元大殿之后才告辞的,在告别张鹤鸣之时,刘易元轻声说道:“师叔祖,易元身受赵毅师弟的大恩,无能为师弟尽上一份力,心中很是难受;但是……”勇敢的看着张鹤鸣微含泪水的眼睛,刘易元诚挚地说道:“弟子不相信赵毅师弟就这样死了,弟子坚信,苍天必不绝良善之人。”张鹤鸣听刘易元这番话,心中大是震动;眨眨眼,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忍了回去,用力的拍了拍刘易元的肩膀。刘易元走后,广宇真人叹道:“易元这孩子心性也是极淳朴的,方才这话,说的也是在理;鹤鸣啊,你之前身在局中,倒不如这孩子了。”张鹤鸣低头思忖片刻,抬头看向广宇真人,试探着问道:“广宇师兄,适才玉清师兄说赵毅死了,是圣地一干真人的推论,是也不是?”广宇真人听张鹤鸣开始冷静下来,欣慰地笑道:“正是,玉清师弟所言确实是如此。”张鹤鸣又想了想,说道:“我观古放师兄的四转屏障,近日便将突破了吧。”广宇真人点头道:“是的。”说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张鹤鸣:“你的意思是?”张鹤鸣坚定的点头,不容置疑的说道:“我欲问天!”广宇真人看着张鹤鸣,脸上神情几经变幻;良久,叹了口气,说道:“那,就问吧……”……青龙大殿内,依然是一派的喜气洋洋,依然不断有欢声笑语传出殿外,只是这欢声笑语之中多少有些故作欢乐的意思,一个原因是山主张鹤鸣被宗主紧急召去乾元殿,另一个原因是殿外台阶上坐着的那个胖子。胖子独坐台阶之上,看着夜色中依然夺目迎风飘扬的得胜旗,看一会儿,就喝一坛子酒。虽然坛子不大,可是再怎么着这一坛子也能装个五六斤的;短短时间,胖子身边就已经放了七八个装酒的空坛子了。一向被师兄的们当做开心果的胖子,今夜竟然忧郁深沉如此;这让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因此整个的气氛都有些受影响。殿内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大家故作欢乐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时,侧殿传送阵光华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传送阵之内。守在传送阵旁的弟子一看来人,连忙问候道:“山主安好。”同时高声向大殿报道:“山主回来了。”这一声喊,大殿内的弟子呼啦啦全站了起来,巴巴的望着侧殿的方向。萧芷云站起身紧走几步,到了连接正殿和侧殿的门口,没等看清张鹤鸣的脸色,便急急问道:“宗主召你何事。”张鹤鸣脸色憔悴,随口回答道:“是玉清师兄和前往圣地的弟子们回来了。”萧芷云身后的弟子一听这话,一时也没注意看师傅的神色,顿时一阵欢呼。心直口快的四徒弟宫商更是已经急急往殿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喊:“庖丁师弟,去圣地的弟子回来了,你的赵毅回来了。”“呃~”喝多了的胖子打了个酒嗝,朝向宫商,有些迷糊的问道:“师兄,您说啥?”“去圣地的弟子回来了,你徒弟赵毅也一定回来了。”宫商依然兴高采烈,浑没注意到殿内的气氛已经因为众弟子看清了师傅的脸色后,而变得沉寂。“毅儿回来了?哈哈,毅儿回来了!”胖子自言自语了一句,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拨开宫商摇摇晃晃地就往殿内冲。冲入殿内,熏熏然地胖子瞪着小眼睛使劲地看,使劲地找;找来找去没找到赵毅的身影,嘟囔着道:“四师兄,你不是说毅儿回来了吗?他在哪里呢?”忽然大吼道:“毅儿,出来!别和老子捉迷藏了;再不出来,待会儿老子要打烂你的屁股。”忽然看到鹤鸣真人,胖子哈哈一笑,往前两步,说道:“师傅,是不是您把毅儿藏起来了?别啊!都这么些天没见着毅儿了,我想他了呢,您让他出来啊?”看着胖子胡言乱语,鹤鸣真人冰寒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淡淡地说道:“毅儿没回来,朱玉清说毅儿死在圣地了。”“师傅,您说什么,呵呵,您说谁死了?”胖子没听清楚,只是模糊的听说谁死了,于是继续口齿不清地追问着。看着胖子的样子,众人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来。张鹤鸣咬了咬牙,一字一字地说道:“赵毅死在圣地了。”这几个字,鹤鸣真人用了真元,一字一字的送入了胖子的耳朵,直入心神。胖子一激灵,身上冷汗直冒,顿时便清醒了过来,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张鹤鸣。过了许久,胖子呐呐地又问道:“师尊,您说什么?您说毅儿死了?”张鹤鸣痛苦地点头,说道:“我到乾元大殿,见到朱玉清长老带队从圣地归来,毅儿没有在;朱长老说毅儿在圣地本源之内,与天一宗的周离邪发生冲突动起手来,双双身亡与雷池之中。”张鹤鸣话音一落,“嗵”,“嗵”接连传来一重一轻两声物体坠地的声音。重的是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轻的是自殿后传来;几个人赶过去一看,却是思雨昏倒在了大殿后门;原来思雨从新房出来要到大殿,刚好听到鹤鸣真人的这一番话,心神受激,顿时便昏了过去。……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深夜,对于乾元宗的青龙、玄武两山,注定了是一个不眠的难熬之夜。胖子在殿前台阶之上整夜的喝酒,喝了吐,吐了喝,谁劝也不听,师兄弟们只好彻夜陪着他。思雨被唤醒之后,不发一言,整夜的流泪,萧芷云和新婚的云瑶也只好整夜的陪着,劝着。而鹤鸣真人在大殿之内,犹如一只困兽般不停地焦躁地来回走动。同样,玄武山大殿内,郑博奇也在不停地走动,只是他的步履不似张鹤鸣一般焦虑,却是缓缓地一步一步的跺着,有些沉重,有些犹疑。一旁,郑游斌和郑惠袍满怀企盼的看着郑博奇,期望他能早做决断。而远在万里之遥的天一宗天阳峰大殿之内,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周荣登,发疯般的将整个大殿差不多都砸了个稀烂。从圣地归来,成功开了魂府的周承立胆战心惊的呆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鸡啼,东方泛起鱼肚白,天色微微地发亮,一个纠结难熬的寒冷的黑夜终于过去了。原本头发便已花白的周荣登,一夜之间似乎又平添了几根白发,看着东方微微泛起的亮色,周荣登眯着眼睛,沙哑的声音在殿内轻轻响起:“邪儿,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你放心……绝嗣之仇,绝嗣之仇啊……”这声音,犹如幽灵发声般冷漠,犹如孤魂夜吟般飘忽;一边的周承立听的浑身发冷,身子忍不住的微微哆嗦着。同样的晨光也降临在乾元山脉。喝了一夜的胖子终于醉倒,被送回了箕水殿;怎么劝也停不住眼泪的思雨,被萧芷云强行施了针,也自沉沉睡去;新房内的定乾道长和云瑶一脸悲戚,相顾无言。大殿内眉头紧锁的鹤鸣真人一见晨光已至,停了犹如困兽般的踱步,转身出殿,袍袖一拂,腾云独自往五行镜像之地去了。一样停了踱步的还有玄武山大殿内郑博奇,郑博奇望着殿外渐渐散去的夜色,专心致志半晌不动,似乎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脸上的表情随着夜色的消退,而渐渐凝重。很快,夜色褪尽,一轮红日自东边升起,照的冰封如琉璃般的玄武山脉金光灿灿,如梦如幻。郑博奇长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暴射,暮然转过身来。郑游斌和郑惠袍父子见郑博奇转身,知道已有决断;一刻不离郑博奇身影的血红双眼中,更是放射着充满希冀的灼灼光芒。郑博奇看了眼儿子和孙子,自顾自往主位上做了,招招手,将他们唤到跟前,悄悄地低语一番;然后将一块玉简模样的东西交给郑游斌,交代了几句,郑游斌接过玉简,郑重的藏好,向父亲施了一礼,转身而去。郑博奇交代郑游斌的话语极轻,只隐隐听到:“此……长老,天一……手里。”……筑基弟子自圣地归来,却独独少了赵毅一事,第二日便已传遍了整个乾元宗,有人痛惜,痛惜乾元宗失了日后的栋梁之才;有人淡漠,青龙山张鹤鸣一脉之事关我甚事?自然,也有高兴的,高兴青龙一脉少了一个日后潜在的威胁;当然痛惜乃是主流,淡漠和高兴只能是私下的并且是偷偷的。原先性格活泼开朗的思雨第二日醒来之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守着赵毅留给她保管的紫龙分水剑,拼命的练功,拼命的练剑。原先很不靠谱成天偷懒的胖子,忽然变得勤奋无比,整日的打坐练气,揣摩战技。而出去几天之后的郑游斌,在大年初四回到了乾元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