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金风细雨楼"不过五里之遥的"象鼻塔","挫骨扬灰"何择钟还在呆呆地守着进出的要道。山于太过无聊。他只好看自己的掌纹,翻来覆去的看,眉皱了又舒,蹙了又展,却还是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象鼻塔"里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象鼻塔就好比一个亲切的大家庭,在外面痕荡够了的孩子,始终还是要回到家里来的。这次回来的三个人,是"象鼻塔"里三大精英分子,他们在白天分别给派出去,执行王小石一项布署:他们是:"独沽一味"唐七昧、朱小腰和"活字号"温宝。他们说说笑笑,正跟商生石、秦送石、夏寻石等闲聊,经过何择钟身边,看他在审视自己的掌纹,不免觉得好笑。朱小腰故意把他的厚厚沉沉甸甸重重的手掌翻了过来。笑说。"来来来让我跟你瞧瞧"她本曾沦落青楼,会客人多了,自然懂得一点相人之法,掌相面相、也颇知法了,本来见何择钟憨得可爱,正想相陷几句,但这一端视,只见此人厚实掌心,有三道深深如刀雕的纹,其余什么都没有了,登时无以发挥,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吃饱饭没事干至多是努力睡觉,别说是大起大落大成大败了,就连胡思乱想也付诸阙如的闷人,当下只好啐了一声说:"哈!真简单!日出日落,吃饭上床盖被子,还看什么掌相!"何择钟也不以为意,只咕哝道:"人生里本就至简单不过,生老病死,站起来、躺下去,管那么复杂干吗?"朱小腰只一笑,随意地问了一句:"小老唐和黑炭头呢?不是轮到他们换班的吗?"何择钟正想回答,温宝却笑了起来:"咦嘿,朱圣主居然这一回挂念起咱们的巨侠起来了,看来,唐大巨侠这一趟功夫和这一番苦心倒没白费哩!"朱小腰瞟了温宝一眼:"你再油腔滑舌的,我就替你改一改字号。""改字号?根据河洛理数吧?"夏寻石居然听到了也过来凑热闹,"是根据河洛理数改名字吧?我也会一些。"朱小腰粉脸肃然,媚目含煞:"我只替他改一个字。"温宝哈哈笑道,"当然是'宝'字了。难道改我的姓不成!""你是'活字号'的吧?"朱小腰忽问了这一句。"是"温宝还未回答完,朱小腰已说:"我替你把'活'改成'死'!"温宝吓得直吐舌:"哗,哗,哗,朱圣主,我只开开玩笑而已,你也犯不着如此认真吧?"温宝的样子倒活像只元宝,笑眉尚悦目,跟人笑闹惯了,仿佛一天不作弄人一下倒没了个性似的。朱小腰跟他也闹惯了,知道不能给这种人开头就占了便宜,所以更咽咄逼人,处处得理不饶人。忽听唐七昧低声疾道:"暖,你看!"众人看去,只见一仿似人脸、十分灵黠的红狐,一只深眸正在街角黯处幽幽地看向这儿,带点儿忧恫的蓝。朱小腰认得这是她上次在"小作为坊"店里放生的红狐。那头狐狸也在看她,目光里似透露了一种人的事情,依依不舍。朱小腰一向不与人亲善,就算对颜鹤发有一种莫名的依恋之情,也仅止于深藏心底际,对这头红狐却产生了一种极大的亲切,仿佛她是这红狐前世,而这红狐正来看它自己的今生。人狐对望了一下,人有一些恍惚、狐有一些儿畏缩。然后,这红狐狸便没人街角,消失不见了——也不知它是怎么进入这人口杂沓之地的——它是一直躲在这儿?刚溜了过来呢?毫无来由的,朱小腰忽然念起了唐宝牛——这心情像是一个轻细的召唤。轻细而深刻的召唤。(也许是因为当日她在"小作坊"遇伏时,唐宝牛也曾出力救过她和狐狸之故吧?他还为她负了伤。)所以她又记起了刚才还没得到答的问题。"大方、小唐、黑炭、风火轮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她再次问何择钟。"发生了什么事?"吴谅敢情也发现不大对劲的样子、于是低问蔡水择和张炭。张炭蔑了蔑咀,"上面可能有事,咱们再藉故上去闹一闹。""刚才不是看过了吗?没事别惹事。万一动起手来,不但吃不了兜着走,只怕温柔也吃亏在眼前呢!"他显然十分反对。"我就怕她已经吃亏了。"蔡水择沉声说,张炭已经站了起来。正在监视他们的利小吉、祥哥儿、欧阳意意立即有了警觉。"什么事?""我要上去。""刚才不是上去过了吗?""我有件事物,忘了交给温姑娘。""'留白轩'是楼主重地,岂让你说来便来,说去就去,上上下下没止休的!?""温姑娘是你们楼主的贵宾,哪有不许她同来的人见面说话的道理!我们也是人客呀!"张炭与祥哥儿争辩了起来。欧阳意意却慵懒他说:"什么东西?让我替你交给她。""是贵重物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张炭冷笑道:"你可担待得起?"欧阳意意变了变脸,却没发作,只说:"好,我先上去请示一下。"其实,在这一刹,他心里却里我能得楼主下令,就把你杀得个喂狗扒灰的!蔡水择长身一步,说:"请让我们一齐上去。"欧阳意意道:"不可能。"吴谅道:"那就让我们其中一个上'留白轩'。"祥哥儿道:"不可以。"张炭眼珠一转,委屈求圭他说:"那让我们转托你问温姑娘一句话,总可以吧?"欧阳意意寻思了一下,一时举棋不定,利小吉道:"你且说说看。"张炭顿时笑逐颜开,"拜托你们问问:温姑娘要不要我们马上把'吞鱼集'送上来?"利小吉怔了一怔,朱如是问:"'吞鱼集'?"张炭道:"对,是吞鱼集。""什么玩意?""不方便说。""不说不勉强。"欧阳意意心忖:反正问问也无妨碍,便说:"好,就替你问间。不过,我不一定间得到结果来。"张炭涎笑道:"怎么可能?他们就在楼上,欧阳护法这一问,没有问不出答话来的事。""谁知道?"欧阳意意故意让他门急那么一下,"也许他们已上了床、睡了觉呢!"白愁飞正把温柔抱上床去。温柔恬睡过去一般,美丽的酡红仍轻轻点绛在她脸上,好像发梦也梦见糖果一样的甜。谁也看不清楚她是给点倒的,还以为她只是睡了过去。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