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听后道:“娘,你与爹和他原来是在江浙认识的。”杨雯莉点头道:“是的,那个时候,我和你爹也才刚认识不久。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说如雪她……”纪文哀叹道:“唉,娘,都怨我,如果我不是急着给爹报仇,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和她一起到南方来就好了。不果,那时,我也许也就认不回姐姐,找不到娘了。”他仰起头看着深深了蓝天,长叹一声道:“这一切也许真的都是命吧。”杨雯莉劝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多多保重身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如雪在泉下也会不安的。”远远的,如血的残阳向着悠长的海平线坠下去了,但残余的火焰依旧烤炙着那片无尽的大海,将海水烤得都要沸腾了。纪文胸中的热血却真的沸腾了。他向着远远的夕阳望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对母亲和姐姐说:“娘,姐姐,我想请雨伯父为我准备一供桌祭品,我要到海边祭奠如雪。”杨雯莉摇头道:“只是海沙派现在也刚从危境中走出来,你这就去要求,合适吗?”“合适,当然合适。”前头话音刚落,海沙堂内便传出这么一句话来,三人看时,门一开,却是雨晓歌走了出来,他拱手道:“贺夫人,纪少侠,纪小姐,我偷听你们说话,你们不会怪我吧。”杨雯莉陪笑道:“雨掌门这是说哪里话。只是小儿刚才的请求……”雨晓歌伸手阻止道:“贺夫人,你看你说的,纪少侠和你都是我们海沙派的救命恩人,纪少侠如此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们若不照办,岂不是有失敬意啊。来,三位请堂内坐。”四人于是入堂,雨晓歌当即吩咐下去,让即刻准备一供桌祭品,在海边设香案,让纪文用。堂上有海沙派众人和玄坛教众人,还有秦月眉,各人都各自做了介绍。纪素娟在徐玄日说:“我今日才知道,徐伯父原来是玄坛教的人。你以前去我们家的时候,怎么养父从来都没有说起过?”徐玄日笑道:“素娟侄女,你可是想少了一步,不只是我,连你养父也都是我们玄坛教的人。”纪素娟惊讶地说:“什么,养父也是玄坛教的人?”徐玄日道:“是啊,你养父是我九师弟,我们玄坛教十大弟子,名的上首人人一个玄字,下首按‘天空日月风雷江炎山林’排序,我叫徐玄日,自是排三;而你养父叫于玄山,自然是排九。”纪素娟又问:“那养父为什么始终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徐玄日苦笑道:“我这个九师弟,生平就不爱学拳学剑的,只是攻读诗文。到了中年,又去考什么功名,说要退出江湖。以他的才华,自然是考得上了,从此他便绝口不提玄坛教一字,我们也不对别人说,自然别人也不知道了。不过,他还是怕别人知道,所以给你请了本与玄坛教为敌的灵心剑派的掌门做你的师父。”纪素娟道:“原来是这样。”徐玄日又道:“对了,于师弟他现在过的怎么样?”纪素娟也许已经哭干了眼泪,哭不出来了,只是带着哀声的说:“他死了。”“啥?他死了?这怎么可能,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死的?”纪素娟于是又将当日的情殂叙述了一遍,这一下众人都听见了,无不哀叹,无不怒骂袁振思不是东西。纪素娟转来转去,又转到秦月眉面前了,她盯着秦月眉仔细地看了又看,笑道:“你就是秦姑娘?”秦月眉点头肯定。纪素娟笑道:“生得这么好,难怪你失踪后,弟弟会那么急着去找你。”秦月眉听到这句话,低下头,道:“谢谢姐姐夸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着纪文,那种眼神,依旧是一个少女看自己情人的眼神,其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纪文已经结过婚了而变成其他的样子。听了这句话,丑奴儿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秦月眉,偎到雨晓歌怀中,语带怨恨地说:“爹,都怪你,我的脸……”她才十四岁,毕竟还是个孩子,说话没有什么遮拦。纪素娟一听这话,立刻察觉自己失言,因为脸正是丑奴儿的伤心处,自己和秦月眉的脸都比她的好看,她的心中开始不安了。只听雨晓歌道:“唉,奴儿,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丑奴儿鼻子一酸,叫了一声:“爹!”便趴在雨晓歌怀中哭了起来。纪素娟只好走上前道:“雨伯父,奴儿妹妹,恕我失言,对不起。”雨晓歌挥挥手笑道:“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对不起这孩子,要怨只能怨我,哪里能怨到你们头上去?”这时,徐玄日站起身来说:“雨掌门,奴儿侄女,你们都不必烦恼,我二师兄郑玄空乃是一代神医,他治起伤来从来留不下疤的。”雨晓歌道:“郑神医的医术我是早有耳闻,只是那治伤不留疤那是在伤口还未愈合时用药才成,奴儿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快一年了,还行吗?”徐玄日摇着他的大头说:“不知道,也许可以吧。”杨雯莉这时也开了口:“雨掌门,反正奴儿侄女的脸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成与不成,试试总比不试强啊。”雨晓歌点头道:“也是啊。”徐玄日接口道:“那这不就行了,过些日子,我们走的时候让奴儿和我们一起走就是了,等她好了,我再把她给你送回来。”雨晓歌让丑奴儿坐下,起身拱手道:“如此,有劳各位了。”纪文见各人说的热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秦月眉:“秦妹,你这一年多,到底去了哪里?你的彩虹剑法又是怎么学的?”秦月眉正要说话,一个下人走上堂来,朝雨晓歌一抱拳道:“启禀掌门,祭品已经齐备了,香案也设好了。”雨晓歌道:“知道了,下去领赏吧。”那人应了一声下去了。雨晓歌对纪文说:“纪少侠,祭口已经摆好了,你看……”纪文忙道:“稍待,我写一篇祭文便去。雨伯父,可有笔墨?”雨晓歌道:“从右边那个门进去便是书房。”纪文道了声谢,走了进去,不多时,拿了一卷纸出来,那纸上很明显的可以看着用正楷字写着一篇文章。纪文对众人道:“各位前辈,师兄弟们,我今夜要和母亲、姐姐一起去祭奠我的亡妻,就不在此作陪了。”雨晓歌笑道:“好了,不用客套了,早些回来,别误了休息。贺夫人,纪小姐,你们也走好。”三人于是与众人暂时做别,径向海边去了。外面,夜幕已经降临了,这初秋的天真的让人感到了几丝爽朗,但在凉凉的秋风里,又溶着多少人们的哀愁呢?三个人一径来到海边,果然供桌、香案已经摆好,有两个人在那里护着,见三人来了,便拱手道:“贺夫人,纪少侠,纪小姐,若不用小的,小的就先到旁边去了。”纪文还礼道:“多谢二位,请慢走。”二人离去了。纪文领着母亲和姐姐来至桌前,纪文点着了三拄香,朝天空、朝大海、朝大地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里。而后展开祭文,向大海寄托自己的哀思。祭文写道: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冰肌玉骨,一朝不见。泣涕如雨,唯为卿归。遥望蓬莱,卿已升仙。昔日较场,与卿相争。无心之失,伤卿臂手。一年之余,恩恩爱爱。孕子七月,转瞬命休。小重沥血,滴滴淋漓。二袁父子,残若蛇蝎。卿若有知,利吾锋芒。卿若有灵,助我成功。剖腹剜心,祭卿母子。亡灵宁兮,挚心方休。悲兮痛兮,卿已仙去。难再归兮,泪流不已。如云城府,如雨阴险。如烟狡诈,如雾憨傻。卿之姐妹,不知西东。唯有卿兮,温柔贤良。忆及往日,初出江城。茂林山野,营救韩三。时若有心,必返顾卿。争奈心切,切于仇隙。一错千错,万事休矣。回头望兮,卿已告别。今日一战,各派尽退。母子相见,姐弟相认。无奈卿兮,已若云去。特备牲饷,来奠卿魂。香消玉殒,留吾残年。蒸尝入海,愿卿安息。望长空兮泪长流,泪长流兮恨不休。恨不休兮念卿忧,念卿忧兮别离愁。呜呼痛哉!纪文痛祭!一边读着,纪文的泪一边流着,读完之后,纪文将这祭文于烛火上焚了,又向大声喊道:“如雪,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报了你和我爹的大仇啊!”如罢,竟深深地拜了下去。纪素娟也对天道:“养父,今日虽是我与弟弟来祭弟妹,但我的心中也在祭你,你在天之灵,也要保佑我和弟弟能一起报你、弟妹和我爹的大仇。”杨雯莉亦在心中暗暗祈祷:“二哥,两个孩子都已经健康地长大了,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但愿你能保佑我们母子三人早日报得大仇。”三人祭奠已毕,便一同回了海沙堂,此时,各人已经休息去了。打了这么一天,各人的确已经乏了,几个下人将三人各自引到各自的房间里去。纪文刚在桌边坐下,就听得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纪素娟。纪文连忙笑道:“原来是姐姐,怎么不去睡啊?”纪素娟淡淡的一笑说:“睡不着啊。怎么,不欢迎我?”“哪儿能呀,请进。”纪文将纪素娟让到桌旁一同坐下,纪素娟道:“弟弟,今日我忘了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给你了。”“什么东西?”纪文问。纪素娟伸手入袖,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纪文,道:“这是弟妹临终时留给你的。”纪文一听是华如雪临死时留给自己的,忙拿过来凑到灯上观看。只见那是一张沾了一些血的字条,这血不用问,是华如雪的,纪文一见血,想到这是爱妻的血,心头不由得一阵难过。再看去时,却见字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字,这显然是华如雪的字迹,她没有右手,只能用左手艰难地写几个字,好在血并没有挡住字迹,纪文细细地看了看,只见字条上写着:莫回首莫回首,往事悠悠,几近再见故人愁,欲说还休。只道是天长地久,谁料生死一瞬,竟若残秋。莫回首,前程悠悠,谁悲失路人心意,空自运筹。原来说萍水相逢,他乡客船已走,任我去留。回首啊回首,不见心上人儿再回首,一去踏上征途,就难再回头。望旧路,背影无处求,云销雨霁心已碎,只有把泪流。华如雪绝笔纪文看着这首歌词,心早已经碎了,他轻轻哼唱着,哼唱着夫妻二人所创的最后一首曲子,哼唱着爱妻所填的最后一首词,他也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是悲还是愤,他不知道。一种深深的思念充满了他的心,他又一次哭了。这才是:昔日恨时深入骨,化作爱时爱亦真。纪文将这首《莫回首》反复地唱了几遍,忽然觉得应该有琴抚着才能还当时的风情,接着他便想到了青玉案。便问道:“姐姐,青玉案呢?你没有把它带来吗?”纪素娟叹了口气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带来,只是……”“怎么了?”“只是我抱着它走到路上时,被一个黑衣女子给劫走了。”“什么?让一个黑衣女子给劫走了?你告诉我,那黑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纪素娟摇摇头说:“不知道,那个女子不仅身穿黑衣,连遮脸用的面纱都是黑的,我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她身手很好,武功很怪,我看不出什么路数;她用的武器也很怪,是一支雕成青色凤鸟形状的刀,我没有见过,你可有见过。”“没有。”纪文回忆了一下,自己见的兵器一向都是很普通的,虽说十八般兵器都见过,可这样怪的兵器还是第一次听说,更别说见过了。就在这时,门一响,杨雯莉推门走了进来,二人一见母亲来了,忙站起身来将她迎进来,请她也坐下。杨雯莉道:“你们俩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青色凤鸟刀,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青凤刀。”“青凤刀?”两个人一听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不觉好奇。杨雯莉道:“关于这青凤刀的来历,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我知道那是关中青凤门的至宝,并且我还听说这东西跟血翼禅衣有很大的牵连。”纪文问道:“血翼禅衣?那又是什么东西?”杨雯莉笑道:“孩子,你是命大的。我那日投崖之后,被一棵横出来的树挂住,侥幸不得死,翻上崖来,葬了你爹和你师公后,易容复入江湖。不几日,便听得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我和你爹有一个孩子流落入了江湖,那当然指的是你,他们还传言说你身上不仅有《摩天剑谱》和《摩天大法》,还有关于血翼禅衣的大秘密。我当时很是为你着急,想找你,可真的不知道你是死是活,顺水漂到哪里去了。我苦苦的找了你七年,后来渐渐地听得江湖上人对你身上有关于血翼禅衣的秘密一事不再提了,只关心你身上的剑谱了。我想,我七年找不到,他们七年来也应该找不到,我那时想到了为你爹报仇,便一时放弃了找你,来到这海沙岛加入海沙派苦修武功,准备报仇,不想今日一天遇上了你们两个人。至于那血翼禅衣,我听说那是武林里的一件奇宝,穿上以后不仅刀枪不入,而且可以不凭轻功飞行。”纪素娟听后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那么,它到底在谁手中?”杨雯莉笑道:“傻丫头,为娘怎么能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不早去找它了?”纪素娟一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纪文说道:“娘,看来那个黑衣女子多半是青凤门的人了。只是不知她夺着青玉案有何用意?”杨雯莉道:“你们不说,我还真想不到,青玉案这件武林奇宝原来会你们两个手。当然,它到底奇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只要把它和曲玉管放在一起,便好生出让天地倒转的力量,只是不知曲玉管在哪里。唉,眼下青玉案也丢了。”纪文道:“娘,青玉案虽然丢了,但我知道曲玉管在哪里。”“在哪里?”“就在小重山庄袁振思的手中。”“哼,那一定是那个老杂种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那是他从秦姑娘家里抢来的,还慌称给弄丢了。不过,这么些年来,再也没有人见过曲玉管。”杨雯莉道:“再也没有人见过,弄丢了,莫不是也让那个女子给抢走了?”纪文道:“袁振思丢宝这件事可是发生在近二十年前啊。”纪素娟这会子说话了:“那就不可能是那个黑衣女子抢的,因为从身法上看那女子和我差不多大。”杨雯莉当即反驳道:“那么你看你娘我像是个三十六岁的人吗?”纪素娟自然知道母亲虽然已经三十六岁,形貌却仍如二十一二岁的少女,她只好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纪文道:“看来,不是袁振思那家伙故意隐藏,就是被那黑衣女子或是那黑衣女子的前辈给抢走了。”杨雯莉道:“要是后者的话,那么江湖可就要有一场好戏看了。曲玉管和青玉案中,到底蕴含着什么力量呢?”这时,窗外传来了岛上更夫打三更的声音了,杨雯莉道:“好了,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各自休息吧。尤其是文儿,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可得好好调养,别忘了,大仇还未报!”“是,母亲!”纪文于是将二人送出门去,自己才洗漱了,脱衣上床。可是,他躺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都是昔日于华如雪在一起的日子,不能说都是快乐的,但其中却透出一种幸福来。他开始握自己伤感,又怕明早起不来,竭力不去想,可是,爱妻的影子却总是在自己的眼前晃荡。他努力了几次没成功,索性便让自己的思绪全部集中在对爱妻的回忆上了。时间回到一年前,江城县。“噼哩叭啦”“咣咣咣”,整个的江城县府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县府的下人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偶尔过来几个人问:“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县太爷千金出嫁的日子?”有得了一点闲的下人便回答他们:“不,是县太爷的义子今天娶媳妇。”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消讲,自然是纪文和华如雪拜堂成亲的日子。却说县府内,在华如雪的“闺房”里,几个服侍的老妇人正在为新娘子打扮。这时,华如雪的臂伤已经基本平复,是以纪文才同她拜堂。一切打扮好了之后,一个老妇人便拿过一根红色的丝线,为华如雪“开脸”(古时女子未出嫁时并不绞除脸上的汗毛,直到出嫁上花轿前才用红丝线绞除,如同开垦一片草地一般,也许这就是被叫做“开脸”的缘故吧。当然,现在的有些地方依旧沿循着这样的风俗),华如雪虽然觉得脸上被绞得疼丝丝的,但她的心中却是泛着一阵阵的甜蜜,因为她就要出嫁了,成为一个自己所爱并且爱自己的人的妻子了。开完脸后,另一个老妇人便为华如雪讲述了如何做别人的妻子,要如何去遵守三从四德,她虽仔细地听着,但心里想:这些条条框框,我要是全都照着做的话,不用说我,连纪哥哥也要烦了。听完讲述,旁边于素娟便将一块红盖头盖在华如雪头上,并由她做伴娘,扶华如雪上轿。这会儿,江城县可要演一出闹剧了。怎么了?这花轿啊,从江城县府的旁门抬出去,绕着整个江城县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江城县的大门口。“迎新人下轿——”司仪长喊一声,抬轿的轿夫落了轿,于素娟将华如雪扶了出来,华如雪此时的心中好激动,因为虽然受伤期间纪文天天都在探视,那时的他们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夫妻,并非真正的夫妻,既未共室,更未同床。直到今日,婚礼举行了,她和他才正是成为了夫妻。可是,她这一下轿,周围的人群却似炸开了锅,只听一些个人大声的吵吵:“哎哟,新娘子怎么只有一只手啊。”“这还了得,这嫁了人怎么做饭呀。”“怎么了,于大人是不是看错了?还是于大人那位义公子看走了眼?”他们这一喊,真让华如雪心中好生难过,但她还真想不出要怪谁来,自己的手臂断了,自己肯定怪不得;要说扭断自己手臂的人,那是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纪文,自己既然爱他,他又是无心之过,也怪不得。这两个人都怪不得,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人可以怪得了。算了,忍着吧。她这么想着,可周围的人越喊越不像话。按规矩,新娘子在没有喝完交杯酒之前是不能说话的,但那些人实在太放肆了,她只好动动于素娟,于素娟当即会意,忙打手势示意门口的守卫,门口的守卫得了令,便走到人群面前喊道:“喂喂喂,你们瞎喊什么?这是我们县太爷的干儿媳妇,你们有什么资格对她品头论足,走走走,不愿意看就滚回家去,在这里就闭着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他们都拔出刀来,人们一见出了刀,有的走了,想看热闹的也不敢说话了。这时,大门口的人将一块新的门槛放在门下(新人踩门槛过意为过门),于素娟道一声:“弟妹,要过门了,小心。”华如雪正前方的东西看不见,但下方的东西看得见,她小心的迈过这门槛,生怕一脚踏不好,摔倒了,给她和纪文惹来晦气。进了大门,穿二门,直上大厅,在大厅门口,纪文身穿红袍,头上红帽上插着一朵红花正在那里等着,华如雪一到,便有人将一段挂着大花的布交到二人手中,二人各牵一端,走上厅去。依旧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拜过之后,司仪便道:“请新郎执喜杖,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根金杖,杖上穿着红穗。纪文接过来之后,手都在发抖了。也许,这发抖是古代男子挑新娘盖头时的共同特点吧,因为在那时,绝大多数的婚姻都是包办婚姻,新郎新娘在没有挑盖头前很多都根本没有见过面。连纪文这早已见过华如雪多少次的在挑盖头时都会发抖,那些未尝谋过而的在即将见到自己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时心情该有多么紧张,手该有抖得多么厉害。盖头终于被挑开了,华如雪满面羞红地望着纪文,纪文朝她高兴的笑着,两个人随即便饮了交杯酒,华如雪心中默默地念着:我的一生终于有了靠了。华如雪感到的是幸福,纪文感到的则是高兴,他一高兴,喝起酒来便没有度了,喝了一两再喝了两,喝了一碗又喝一碗,一场喜宴下来,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许是中途支不得了,便告退离席。高兴过去之后,各处来的客人也各自散去了,于素娟将华如雪送入洞房中后,也回自己的闺房了,各人也都回房休息了。于素娟坐在自己的桌前,痴痴的看着烛光,心中想:几天前,他就是在这里与我交谈的,也是在这里与我结拜的,可是现在,他到底成了别人的新郎。唉,如雪妹妹找到了他的归宿,我的归宿又在哪里,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她正在想着,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华如雪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外。于素娟好生奇怪,虽说“新嫁娘子哭是笑“,但那哭也没有这么个哭法的,那哭也该在娘家便哭完了的,入了洞房后哪还有哭的。于素娟忙问:”弟妹,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华如雪一下扑在于素娟怀中哭道:“纪文他也不是东西。才结婚的第一天,他就抛弃了我,逃了婚。”于素娟心下一惊,心说:“弟弟怎么会是这种人?”她不信,说道:“弟妹,弟弟不是这种人的,你别冤枉了他。”华如雪哭道:“我怎么会冤枉他?从我进了洞房我就在没有见他一面,他定是像袁少德抛弃我三师姐一样抛弃了我,我好命苦啊!”于素娟心想:如雪是个受惯了打击的人,所以一遇事便往坏的方面想,可别的事不打紧,这件事真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不行,我得劝劝她。于是,她说道:“弟妹,也许弟弟有什么事也说不定?你在我这里等等,明早回房去看看,若还没有咱们在派人去找。你……你可千万不能寻短见啊。”华如雪点头道:“谢谢姐姐,我不会的。我今晚就睡在你这里你不会介意吧?”于素娟笑道:“怎么会呀。来,来吧。”两个人于是在一起睡了一夜。这才有趣,新嫁娘子不陪新郎反来陪大姑姐。一夜过去了,一大清早,就听见花园里有女子的声音叫道:“哎呀,干少爷,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干少奶奶,干少奶奶。喂,你们快去找干少奶奶来。”这花园离于素娟的闺房近,那些人说的话,华如雪在于素娟房里早都听见了,她急忙叫醒了于素娟,两个人慌忙穿好了衣服跑出门来。迎而正碰上一个小丫环,华如雪忙叫住她,问:“出了什么事?”那小丫环道:“干少奶奶,你快去看看吧,干少爷在花园里的花圃里睡着了。”“什么?”华如雪一听,急忙赶到花园。于素娟紧随其后。只见花圃里,纪文正躺在许多花的花阴下,身边有好几团醉后呕吐出来的东西,兀自抱着一棵花睡的正香呢,嘴里还不断的说着梦话:“如雪,你的身子真柔软。”旁边的人听了以后都暗暗的笑。华如雪听了这句话,脸上也不由得火辣辣的发烧,情知是他醉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走过去,伸左手拍拍他,叫道:“纪哥哥,起床了。”纪文晃了晃身子,像个小孩子似的说:“不吗,不吗,人家要和如雪在一起。”华如雪回过头来看着于素娟,无奈地耸了耸肩,于素娟也耸了耸肩,脸上一股无可奈何的笑,随即她对两个下人说:“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服干少爷回屋去休息。”“是。”两个人说着伸手来拉纪文,纪文却紧紧地抱住了那棵花大叫道:“你们别扯我,你们别拉我,我要和如雪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和她分开。”听了这句话,华如雪心中暗暗的欢喜了起来,心想:纪哥哥是真心爱我的!两个人死拖活拖,总算把纪文给拉了起来,可那棵花也被纪文拔了起来,仍旧紧紧地抱在胸前,大叫道:“你们要我走,我也要和如雪一起走。”这时又上来的两个人,加上于素娟、华如雪,六七个人才把纪文拉到新房里去,因为他身上太脏了,无法往新**放,只好让他坐下来,他仍旧抱着那棵花吻个不停,一边吻一边还说:“如雪,你的头发真柔顺。”于素娟见此状,一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叫你们的时候再过来。”下人们应了一声出去了,于素娟道:“弟妹,你等一会儿,我去拿醒酒汤来。”于素娟出去了,华如雪在纪文的身边坐下来,看他吻那朵花,自主自语道:“等你醒了,你会这样吻我吗?”她想着,便痴痴地看着纪文,看着纪文那痴痴的样子,心中也痴醉了。不多时,醒酒汤拿来了,华如雪喂纪文喝了下去,于素娟知他们新婚燕尔,一定有许多情话要说,自己在这里多有不便,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纪文醒过来了,一见自己抱着一棵花坐在新房的椅子上,华如雪在一旁站着,头脑昏昏沉沉的,回想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竟是一点都回想不起来。他只好把花放在身边的桌子上,问华如雪:“我到底怎么了?怎么抱着一棵花。”华如雪有意要讽刺他一下,便倦作不高兴的样子说:“你说,你的新娘子是谁?”纪文笑道:“那当然是你了?”“是我?那我问你,洞房花烛夜,你抱着谁睡了一夜?”纪文一听,话不对,怎么问我抱着谁睡了一夜,难道是我房里另有他人?他仔细一回忆,昨晚上的事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惧意,忙问华如雪道:“我……我抱着谁睡了一夜?不是你呀?”华如雪红着脸说:“这要问你自己呀。那家伙,你刚才还抱着呢!”她接着用手指着纪文的头说,“我把你个没良心的,才刚结婚第一晚,就把我抛弃了去会别的东西。”纪文这时心中明白,笑道:“一棵花吗。”他这时这依稀记起昨夜喝醉的时候了,心想许是自己喝醉了,跑到花园里去吹风,头一沉,抱着一棵花便睡着了。便说:“我昨晚喝醉了,到花园里去吹风,一时头沉,就抱着一棵花睡着了。”他站起身来扶住华如雪的双肩道,“怎么,跟一棵花争风吃醋了?”华如雪娇嗔地道:“哼,人家才没有那么贱呢!”纪文哈哈大笑,华如雪索性偎入他的怀中,用左手划着他的脸说:“不羞,拿着棵花当老婆。”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去了。纪文躺在**,想着刚结婚的那几天,真是幸福无比。他好几次想到他抱着花睡觉这件事,每想到一次他都不禁笑出来。然而,当他一想到爱妻绝笔尚在,人却已经长眠地下,今生今世再也不得见了,不由得一阵又一阵的哀叹。忽然,他的思绪又集中在了华如雪的断臂上。有一件事,发生在华如雪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这件事让纪文想起来就揪心不已。“哎哟,哎哟,纪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华如雪左手捂住右肩断臂处,一个劲地打着滚,滚了一阵,又伸手拉住纪文的胳膊央告一阵子,手上满是血。怎么了?不是都怀孕五个月了吗?那个时候的华如雪,臂伤应该早就痊愈,怎么伤处又流了血,还又奇痛无比呢?这一切是由华如雪的年龄决定的,华如雪出嫁这年才不过十六岁,身体尚未完全长全,全身的骨头都在不断的生长。其他部份的都好说,骨头长肉也跟着长,可是,唯有断臂的地方,没有肌肉能长出来包着骨头,生长的骨头便顶开已长好的肉壁,探出头来,你想想,这是多么大的一种痛苦。纪文何尝不想救救自己的爱妻,可是他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道是旧疮口迸裂了,已为了点了止血的穴道,可这对于这样的病是无效的。无奈,他只好让于素娟出去请大夫。大夫请来了,为华如雪做了检查,便告诉了纪文这是怎么一回事。纪文问道:“这怎么办?”大夫答道:“骨头露在外面,一动就有巨痛。为今之计只有截断她露在断面外面的骨头,然后按新伤料理,还可以让她少受些痛苦,至少一年没有问题。”纪文急忙道:“那就快些进行截骨吧。”大夫摇摇头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一个方法,但我却不能做。老实说,截骨术我以前也没有做过,没有任何经验,而且由于截骨时太痛苦,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保证令荆不被截死。”纪文听了以后后退了一步,焦急地问道:“如此说来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大夫笑了笑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必须有一件非常快的利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