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出城，谋算

当夜刘先生以及战惊寒被安置在了前院的客房。而次日卯时刚过素颜便自床榻上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透过薄薄的窗纱外头的天尚黑蒙蒙的一片，周围寂静的很，偶尔一阵风吹过来，打在窗子上外头的树杈上，发出啪啪沙沙的声响，不知是哪一个树枝被吹断还是怎的，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外头乌蒙蒙的不见半丝敞亮，跟着让素颜的心里也涌起几分寒冽之意。如同外头的天，此刻正正还是冬日。而明明今个儿不过是大年初四，却不见半点喜庆。唯空中远处一片片的乌云带着凛冽之气压下来，压下来，再压下来。没有了睡意，素颜索性披衣而起，即是因为这里主卧没有那么多，又怕分开住处有什么意外的事，所以昨个儿素颜便在询问了沈卢两人之后三个人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反正有榻有床有炕，很好安排的……悄悄的穿戴好了一切，又看了眼一侧大**的沈卢两人，因气息均稳应该还是在睡梦中，素颜笑了笑转身到了屋外。才一出屋，寒风带着一股湿渌渌的阴冷扑面打的素颜一个寒颤。用手紧了紧身上的风领，素颜慢慢的走着。脑海中却已经在快速的盘算起来。按照昨天的计划今天是一定要出城的，可是那个法子妥当吗？抬头看一眼乌蒙蒙的天空，四周除了沙沙的风声再没有其他的动静。然而素颜心里头却明镜似的，就是这样看着平静的夜色，怕会是这大荣多少年来最不平静的一个夜色了。伸手拈了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着，素颜微皱了下眉，不知道昨晚宫里的事情可有了结果没有，会是谁胜出？昨天派去柳府的人是辰王，看来是不想她好过了。这一点她没什么意外。只是，远在郊外军营的三舅舅，到底是听了什么话竟然不计后果的私自闯营离去？“我都说了把这事交给我，你又在这里多想，你也不怕自个的脑袋用坏了。”挪愈的声音轻轻响起来，素颜回头。眼前身影一闪，战惊寒如同一道跳跃的火出现在她面前。肩上一沉，厚厚的皮裘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素颜这才发觉战惊寒之前竟是手里拿了件衣裳过来。待她回神，看到的便是战惊寒挑眉略带了几分狡黠的笑，“我刚才看你出来想着没碧柳提醒肯定你衣服穿的少，果然是这样。”眨了眉颇有几分得意显摆的样，接着又顿了下道，“我都在柳大面前说了，一定会把你们平安送出去的，外头的人也早布置好了，你就只管着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我相信你。”身上的衣服如有千斤重，素颜的手抬了抬想要拿下去还给他。想说我不冷。可是对着面前这样灼灼晶亮的少年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谢谢。“你和我客气什么。”战惊寒扬扬眉，对上素颜的双眸蓦的开口道，“对了，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宫里的事吧，我告诉你，刚刚我收到了消息，宫里终究是睿亲王和皇后技高了一筹，听说是辰王落败，贵妃娘娘为了护着辰王逃走已经身死……”素颜脸色唰的一沉，身子转过来直愣愣的看向战惊寒，“可有辰王的消息？”若是辰王和睿亲王没分出胜负也就罢了。可现在辰王落败，以着他那渔色又狠冽的性子，难保不会有破斧沉舟背水一搏的决定。对于这样人的性格素颜知道有一点绝对是正确的。得不到的就是好的。那么，会不会对她念念不忘？手脚冰冷，素颜全尽全部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不让她倒下。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战惊寒，“你的人有没有辰王的消息，他可出城了？”而很明显，战惊寒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一沉眸子微咪一抹阴鸷渐渐聚起来，“你别想太多，这事我来处理。而且说不定辰王他只一心急着逃出上京没时间想到其他呢。”“可是……”素颜的话没说出来，战惊寒却也是眉头紧皱了起来。两个人都是极聪明的人，辰王为人极是多疑又好谋，面上看着是一派风流不成气的样子，可实质上颇是有些小聪明的，再加上多年的经营，以及手底下一番谋士，在此次事件之前能没有谋划后路？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凭空降低了十几度，风呼啦啦的吹着。两人却都站在那里沉默起来。而下一刻，仿佛在印证着他们彼此的担心，一道尖锐的破空长箭划破长空，彻底打破整个黎明前的寂静，携着让人心头发冷的万千肃杀的猎猎寒意，一箭射在院中最高的一颗梧桐树的树干上，箭身入木，箭尾犹带着颤音……“什么人。”“保护主子。”柳大等人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来，而天空上却已是又一排的密箭射过来。素颜脸色发白，一语不发的推开护在她身前的战惊寒蓦的转身便走。“姑娘，车子在后门您还是……”昨晚一直服侍素颜的那位妇人，柳大，刘先生等人都迎面闯了过来。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刘先生还算是镇定，声音里却多了几分紧张，“姑娘，您还是赶紧带着两位夫人走吧，再过小半个时辰左右城门也该开了，只要撑到城门，外头有战公子的人迎接，出了城也安全的多。”“三娘你去把二位夫人唤醒，不许惊了三舅母。”三娘就是那位妇人，轻轻的屈了膝应个是字，才待转身众人后头沈夫人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已经起来了，是不是现在就走，刘先生和战公子怎么布置的直需和我们说一声就好，我会看护好三弟妹，还请几位无需顾忌咱们。”沈夫人身侧卢氏脸色有些难看，眼里尚带着些许惧意。但却仍是强撑了笑在沈夫人的话音落地之后对着素颜点了点头，“大嫂说的是，颜儿你无需担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这个孩子，”卢氏眼底神情一黯，一抹温柔的眼神在小腹上快速划过，继尔她蓦的抬头，脸上全是坚毅，眼角含泪却犹带笑的坚强，令人忍不住心头发酸的温柔，“这个孩子就看他的命了。他若没了，我就当我和他没这母子情份就是了。”“三舅母。”“三夫人。”“弟妹。”卢氏却只是摇头笑了笑，退到了沈夫人的身后。素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日的清明，“外头有马车，本来是以防万一的……东西南北几路都派出去，让咱们的人能拖一时是一时，前头派一拨人往外冲杀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战公子请你随我的马车自前门出去如何？”“没问题。”战惊寒似是知道她的心思，轻轻的点了点头往她身侧一战。“至于柳大，你给我留下二十人，余下的由你亲自带着在我们把外头的人引走之后带两位舅母出城，事关重大，柳大，两位夫人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声音一顿，看着一脸忧色yu张口说什么的柳大素颜深深一躬，“柳大哥虽然是侍卫，但我从不曾低看一眼，只当是位朋友，是个兄长，此次事情危急，还请柳大哥万万护好两位夫人。”“姑娘。”柳大跳起来避开素颜的礼，“请姑娘放心，柳大定以死相护。”柳大原来就是舅舅的人，现在把舅母托付给他，想来是可以的。“颜儿，咱们一起走。”沈夫人和卢氏都是一惊，素颜的意思这是在以身为饵，把那些人都张开。让她们好更多一分安全的出城啊。“两位舅母无需再争，我身边有人，还有战公子，无碍的，而且外头的人应该是辰王派来的，现在睿王正在到处搜他们的主子呢，想来不敢有太大动作的。”素颜的话说的没错，可她却还有一句话没说，外头的人是辰王派来的，可他们却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凡是到这种时侯派出来的都是心腹，换句话可以说是死士的那种。是为了主子可以不要命的，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素颜才在瞬间便决定先用人在前头做出硬闯的样子。在利用府里空余的马车分四路出去混淆那些人的视线。然后自己这个真身在硬闯前头，顺便必要的时侯暴露自己让他们看到，把人引开，这种时侯沈卢两人在趁乱离开，外头有人接应着，有刘先生临时应变，有柳大等人的保护，想来安全提高不少。但这些话却是不能和沈夫人说出来的。然而在场谁不是聪明的？刘先生欲言又止，因为他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沈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蓦的转身向着战惊寒深深一躬，“战公子，我们家颜儿的安危就有劳战公子了。”“夫人您客气了。”战惊寒被这一礼弄的手忙足乱，又是忙着躲又是避开的。那边厢被称为三娘的妇人已经走了过来，“夫人，姑娘，战公子，刘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你就跟在两位夫人身边，小心照顾着。”“奴婢遵命。”素颜转身向着沈卢两人福了福身，再不回头的向着前院而去。那里有一辆马车已经备好。柳大亲自挑选的人也侯在了那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素颜这个作饵的出去，然后把人引开。沈夫人卢氏刘先生等人趁乱自后角门逃走。“颜儿你当心，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舅母放心好了，我还没活够呢。”外头的人接到信号，喊杀声更响了起来，来的人果然如同素颜所料，并不是真心想要杀人。之前的一波箭不过是起了个警吓唬人的作用，这会都变成了近身相搏，兵器对着兵器，刀与枪相撞的叮当声响，夹杂着偶尔一声的凄历惨呼。院门前血腥遍地，不时有人倒下去，不时有生命在消失。鲜血把干冽的地面染成了暗红。而吹在心头觉得发寒的风似是也被这一地的鲜血给吓到，不知何时悄悄停了。战惊寒一袭红衣被血染的更加的妖娆艳丽，眉宇间杀意铮狰，手里一柄长剑轻轻一挥就是一条生命的消失，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马车上，挡住了外头百余人的冲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素颜绷的紧紧的那根弦觉得再也撑不住要断开时，外头有人一声欢呼，“姑娘，公子，咱们终于到了北门了。”声音里带着欢喜和雀跃，是红雨。红云昨天被她安排去了照顾几小，红雨性子跳脱些。而且她们两个都是周子默派来保护她的人。若让两女都离开自己的身边怕是她们会不肯，所以昨个事情紧急素颜便派了红云跟着几小离开，红雨却是整夜被她派出去联系各个方方面面的人，直到今早她们临硬闯出门时才堪堪赶到。“姑娘您别担心，有玄元他们，还有战公子，咱们一定能闯出去的。”“你们自己小心。”后头的追兵似是已经隐在了暗处，马车在街道上急驰。北门才开了不久，官兵们正在对着出城入城人员的检查，不时有几声小小的嘈动声。战惊寒这会已经进了马车。素颜看着他发丝零乱，脸上身上都是血，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杀气狰狞，手里握着的剑尖犹在滴着血，却什么都不在乎只怕吓到自个把手里的剑往他身后藏了，想了想又拿起衣袖在自个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抬了更添几分可怖的脸看向素颜，“这下我脸上干净了，不会吓到你了吧？”素颜眼前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这个少年自己不过就是凭白帮了他一次，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却这样的待她，护她……压下心头的气息翻腾她露出一个笑容，“你没有吓到我，真的。”“那就好。”少年一脸的如释重负，随即自个低低的孩子气的嘟嚷两句，“果真是个不一样的，洪固城里的那些女孩子看到我提了剑都怕的晕过去……”素颜不理他，两人都凝了气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车夫是周子默派过来的老大玄天所扮，早在看到城门的瞬间运起内劲一掌拍在马屁股上。有人惊呼，“惊马了，闪开。”“闪开，马惊了……”马车携着凛凛的气势如同一道龙卷风向着城门方向就掴了过去。正在城门口排队的众人一轰而散。有官兵站起来欲拦，早被扮作车夫的玄天一掌震飞。余下的红雨等人本就遥遥吊在马车前后，看到这情形哪里还不动，上前一拥而起把城门处的官兵都直接拍散，有些反应快的欲要拿了武器抵挡，都被玄天等人给直接下了狠手，现在可不是留情或心软的时侯！马车里素颜听着外头不时的惨呼用力的闭上了眼。双唇被咬出一道血痕。这些人，这些生命……战惊寒不知何时靠到了她的身侧，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过是要活着而已。”声音低沉，可却说到了素颜的心头，是啊，她也不过是想活着罢了。可为何这么简单的要求也这么的难？她不反抗就是等死，她反抗，就是那些人死，包括那些不过是听命的无辜人。然而，事到如今她除了护好自己，护好身边在意的人。她还有其他的方法吗？马车堪堪闯出城门的瞬间，有人在后头大喊，“睿亲王令，关城门，那是钦犯……”然而哪里还有人能听的清楚？或者有人听到了，可他们却只能由着马车往外闯出去。身后一道极是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来，“放箭。”素颜一惊还不及有所反应，战惊寒身影一闪直接把她揽在怀里自马车里冲出。下一刻在素颜惊恐的眼神里，马车砰的一声炸开。若刚才她们没出来，那被射成了刺猬般的存在就是她和战惊寒了。半个时辰之后，素颜等人终于彻底的甩开了追兵。靠在林子中间的一处空地上，素颜看向身边的众人，“有带外伤药的赶紧缚药，趁着这会歇口气，一会怕是还得赶路。”虽然那些追兵被甩开了，但并不代表她们就安全了，而且，素颜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最后城门出来的那一拨人好像是对她存着必杀之心的。现在想来的确不是和之前辰王的一伙的。那么现在能调动兵的就是睿亲王，而且隐隐的她好像也听到那人喊了王爷有令。睿亲王现在把辰王赶出宫，他着急的应该是如何善了。怎样登基为新帝。绝不是派人来截杀自己。眼光在战惊寒如同万年深潭般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闪。素颜心底恍然，那么余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睿亲王知道了战惊寒的存在。他在趁火打劫。把战惊寒置于死地，栽脏陷害给辰王。然后把英武王等于强迫性的绑在他这一条船上。就是英武王不和他一心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