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艳艳,眸光深邃里透着丝丝缕缕的邪气,若一片无边的星海,让人看之不透望之不清……想着那一眼的李逸尘,素颜不禁心头恍惚了下,不是别的,只是觉得时光如如流水,人们总是习惯说这个残忍那个狠冽,可却不知不觉得疏忽了,这个世上最为残酷和公平的却是时间!生,老,病,死,物是人非,苍桑,沉淀,或是憔悴狼狈……诸多种种哪一个不是时间流逝的结果?对面的李逸尘依旧如常的一袭紫衣,却是再没了当初的张扬和鲜明,如今的他仍是有着令人一眼看去妖艳绝绝的玫艳,但却被时光沉淀去不少的浮燥和轻狂,有的只是余下的内敛以及沧桑,甚至是那眸底偶尔滑过的无奈和自嘲,独自坐在那里一杯杯的酒似水般往嘴里灌,眉眼深处却是无尽的廖寂和自嘲,他就那么坐在那里浑若无人般一杯杯的独饮着,偶尔扯扯嘴角笑两下……想着偶尔听到的一两句闲言碎语,看样子,李逸尘和那位亭兰县主过的是极不好的。念头才在脑海里转过,素颜便蓦的勾唇轻笑。人家过的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看着连皇上在内都咪着眼一副欣赏歌舞的样子,素颜愈发觉得索然无味。于某些人来言能入宫赴宴或者是一种恩宠,是身份的像征。可对素颜来讲却无疑于是一场折磨或是折腾。若不是一定要来,她宁可窝在家里看看书喝喝茶什么的,多舒服?何必来这里吹冷风,又得陪笑脸的。桌子上的东西她并没有吃多少,一个是真的不饿,一个则是不敢吃,只拿了银筷夹了两口青菜便放了下去,身后舞风舞杨两女怕她坐的久了累,只轻轻的在身后揉着肩,又不时的换着素颜手里的暖炉,生怕凉了会冷了她,当然了,这些都是战惊寒之前再三叮嘱过的,就怕素颜受寒吃了冷风啥的生病。“大皇嫂用些这个鹅掌,脆而不腻,都是新鲜的,应该还入的了口。”安王妃笑着把一碟鹅肉推过来,还不等素颜出声,身后舞风脆声声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王妃,王爷临来前可是特意叮嘱过的,您不能吃冷的……”舞风有些不悦的皱了下眉,安王妃也真是的,那鹅掌明明都上来好半天了,这样的天气下还能让自家姑娘用吗?“呀,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大皇嫂的身子,好乖巧的丫头,是叫舞风吧?”看着安王妃那勉强一笑的样子素颜在心头叹了口气,和这些人说话真难,但还是面上带笑的接起了话,“二弟妹客气了,这丫头不懂规矩我回头定好生教导她。”说着话瞪了身后的舞风一声,“我和安王妃在说话,谁准你们插嘴的?”“奴婢知错。”素颜点点头也不以为意,只笑看向安王妃,“多谢二弟妹的好意,我这会觉得心里有些闷,正想着歇会,若二弟妹喜欢吃,便多吃些好了。”“本想着有好东西一起分享,想不到却是大皇嫂没这个口福了。”安王妃也笑,面上的那点尴尬也退了去,只欲伸手去把那碟鹅掌拿过来,不妨后头舞风被人一撞,身子往前一倾,虽是及时被舞杨给拉住,但却仍是碰到了素颜的手臂,半杯茶就那么洒在了身上,两女唬的面色都是一变,惊的低呼出来,“主子,您没事吧。”“无妨,倒是你们两个,怎么了?”“奴婢该死,撞了这位姐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跪在地下,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粗使宫女吧。白着一张小脸,身子直发抖,“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好了好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过就是洒了杯茶罢了,我去换身衣裳就是了。”素颜笑着让舞杨把小丫头扶起来好生安慰两句,又问了她几句后便明白了,小丫头是杂伇院的,过来这里是给一位总管公公传话找人的,不想一路寻到这里脚一崴便撞了舞风一下,素颜也不以为意,看着她抖抖缩缩的削瘦身板挥手把人打发了,自个则朝着身侧一脸担忧的安王妃笑笑,“这下却是可以出去喘口气了。”“庄亲王妃,安王妃,娘娘命奴婢过来问问,可是有什么吩咐的?”是珍贵妃身侧的一个二等宫女,朝着两人福身盈盈下拜。安王妃指着素颜笑,“你来的刚好,珍母妃果然细心。庄亲王妃的衣裳被茶浸湿了,她身子重是经不得凉的,你好生服侍着庄亲王妃去偏殿换身衣裳好了。”“奴婢遵命。”轻巧的福了下身子,那宫女笑着上前,“阿宛服侍庄亲王妃去不远处的偏殿好了,那时有娘娘早备好的几间屋子,是专门用来歇息醒酒或是换衣裳的,里头炭火烧的正旺,王妃也不用怕受寒了。”“就依你所说。”素颜索性由她扶了自个离了席,却又在走开的瞬间招手唤来一个小丫头,“去和王爷说一声,我去换身衣裳醒个神就回来,让他无需担心。”直待那小丫头走远,她才挑起眉朝着身侧的阿宛微微一笑,“可以走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在这宫里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才对。“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阿宛姑娘说的是,整个上京城谁不知我家王爷待王妃好?”舞杨嘴快,噼哩啪啦的说的语速也快,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听的就是素颜也不禁笑了起来,伸手打了她的手背一下,“你这丫头又多嘴,看我回府怎么罚你。”舞杨则夸张的讨饶,“主子饶命,奴婢再不敢了。”“好了,小心扶着王妃,不许闹了。”舞风瞪了眼舞杨,在府里这样也罢了,这是什么场合呀。舞杨则是背着舞风绊个鬼脸,然后乖巧的扶着素颜目不斜视起来。扶着另一只手的阿宛看着面前的主仆几个笑闹的情景不禁眼底掠过几分羡慕。她怎么就没遇上这么好的主子呢?偏殿憩室内。灯影绰绰,檀香袅袅燃着,浮出一阵阵的清香。外头帘子掀起来,是小丫头拿了素颜备好的衣裳过来。舞风接住,舞杨两人服侍着素颜更衣。衣裳收拾好,又重新修整了发鬓,出了偏殿的门素颜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前头的宴席,站在地下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夜空,星子调皮的眨着眼,似极了印象里孩童狡黠的神情,她笑笑,手指下意识的拂过小腹,那里,在孕育着她和阿寒的孩子,他会是男还是女,是像阿寒还是像她多一些,她将来可会调皮可也淘气,这么诸多的问题蓦的在此刻浮上心头,脑海里掠过一张天使般的小脸,甜甜的笑,乌黑的明亮的大眼像极了战惊寒,偏那眉梢里又有着她的几分影子,不知怎么的,素颜竟然想的痴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孩子了?“主子,主子?”“啊,没什么,咱们走吧。”脚下的步子却是愈发的轻柔了,似是生怕自己走的重一点就要惊了腹中的胎儿。偏殿离着御花园的宴席处并不远,但也得走上盏茶功夫。看着两侧不分时令花开四季的御花园,素颜弯了弯眼,有些时侯有权有钱还是好的。比如这花,换了一般富贵之家哪用的起这么奢侈的?“你们是哪个宫的,可看到亭兰县主了?”幽凉暗哑的声音如同沙子漫过心间,有点涩,又有点沙。“见过威远侯,奴婢等服侍庄亲王妃去更衣,不曾见过亭兰县主。”前头撑着灯的几个小宫女弯身行礼,脚步也停了下来。后头的素颜就是不自禁的一怔。竟然又遇到李逸尘了?庄亲王妃……这几个字在喉咙里蠕动了两下,李逸尘轻轻的喘了口气,似是怕惊吓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缓缓上前两步对着被舞风舞杨扶着站在后头的素颜慢慢的看了过去——身上正红色亲王妃朝服,下摆和袖口用暗金丝线绣了五翟凌云的花纹,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高不可攀!这是那个他无数次里午夜梦回中魂牵梦萦的女子。可却又不是她。他的目光令的素颜微蹙了下眉,轻柔却疏离的声音淡淡响起来,“威远侯。”这一声把李逸尘近似有些痴缠的目光打断。深吸口气,苦笑了下移开自己的视线,“原来是庄亲王妃,是本侯冒昧了。”“无妨,侯爷是在寻找亭兰县主吗,本王妃此行一路不曾遇到。”晶莹的睫毛轻颤,素颜顿了一下敛下了眸子,李逸尘的眼神让她不舒服,声音自然又淡了几分,“不过说不定是看错了或是什么也说不准,侯爷还是再寻寻吧,本王妃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她话里一点客气都没留,和李逸尘真的没啥好说的,若不是心里还念着有个安哥儿的事要解决,她怕是早把这人忘到天边去了。“王妃请。”目光盯在那一抹妩媚清丽的身影上,李逸尘心头说不出来的一番味道。假如,若是当初……随着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如流星般掠过,李逸尘便是自嘲的一笑。没有当初。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回头再来的可能。眼看着素颜的身影越走越远,李逸尘掩在袖中的手用力的攥在了一起,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五指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的,攸的他大步上前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庄亲王妃等等,在下有事想问王妃。”舞风舞杨两女都皱了下眉头,“主子?”阿宛也停下了脚步看过来,素颜在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李逸尘你玩什么呀,有什么事非得在宫里,又是晚上的说,又不是等着救命。她是没所谓,可被有心人看到往外传几句有的没的,丢的是战惊寒的面子这却是她不喜欢的,但身后李逸尘追过来开了口,说的又是有事,若她再不理,身边这几个宫女太监的可都看在眼里呢,特别是这个阿宛,可是珍贵妃的人,眼看着紫影一闪,李逸尘已经到了跟前,拍拍自家两个一脸警惕戒备的可心丫头,素颜扯扯嘴角抬眸朝着对方看过去,“不知威远侯有什么事要和本王妃说?”“本王想见一见贵府安公子,不知庄亲王妃意下如何?”“可以呀,改天我和安哥儿说一声。”但不保证安哥儿要不要见你。这话是素颜在心里没说出来的。安哥儿那孩子总算是没长歪,到现在已经成人了,她也算放下了一重心思。可他什么都好就是一样让她觉得无奈,十几岁的人了还像小时侯那样粘着她。甚至三天两头的往王府跑,害的柳夫人骂他小白眼狼他都嘿嘿笑着打哈哈。可第二天该往王府跑的他还是照旧跑。她不和威远侯府的人打交道但并非一点不知道威远侯府的近况,皇室几经动荡,最早之前的那批宗亲很是没落了一批,然后又被当今强力镇压了一批,所以现在余下的也不过就那么一丁点了,威远侯府虽还挂着威远侯的名,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名了,实际的权力什么的早就被靠边站了,而且她也曾听闻李逸尘是没有立嫡子的,亭兰县主育了二子一女,可按排名大的那位公子却被排了个二公子,素颜不知道李逸尘那个大公子的名空下来是不是为着安哥儿空的,她也懒得去想。一则那是人家别府的事,她管的着么她。二则嘛,依着她的了解,安哥儿这傻小子肯回威远侯府才怪!“有劳王妃了。”素颜点点头,笑的依旧是疏离淡然,“侯爷客气,本王妃先走一步了。”“王妃慢走。”李逸尘的目光此刻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有的只是平静和深邃,对上素颜若清泉水洗濯出来的双眸他微微一笑退后两步侧身让到了一旁,素颜自然不会客气,抬脚向前便走了过去,也不知道战惊寒注意到她离席了没有,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应该是注意到了,所以她得赶紧出现在他眼前才成。不然那家伙怕是一会也要跟着找出来了。想到战惊寒,素颜的眉眼蓦的温软成如水一般,脚下步子加快,眸中全是暖意。李逸尘并没有回转身子,如同忘了之前要做的事。脚下的步子竟是浑然不由自主的随着素颜一行走了起来。“主子您小心脚下,慢点走。”两女时不时的罗嗦一句,素颜只当成两侧树枝上刮的风。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的灯火通明,亮若白昼,空中交映着朦胧的光影,有女子嘤嘤的歌声响起来,配着清的琴音自风里隐隐的飘入耳中,有太监宫女远远的迎过来,“见过庄亲王妃,给王妃请安。”“免了。”“回王妃话,王爷刚才留了话,说是去寻您了呢。”这个家伙果然在这里待不住。素颜摇摇头,招来一个小太监吩咐着,“去看看庄亲王去了哪里,就说我回来了,请他也回来,不用寻了。”她这里才吩咐着,话音还没落地,那边厢宴席里蓦的一声凄喊,“有刺客,护驾,保护皇上……”有刺客?还没等素颜回过神,只看到宴席上空砰砰两声闷响,竟是几个烟雾弹爆开了来。“都别动,站在那别动……”“保护皇上,几位娘娘退回内殿。”“龙卫军护驾。”一片白味浓雾里,有人大喊有人害怕的尖叫,整个宴席处乱成一团。“主子,这可如何是好?”舞风舞杨两人小脸都唬白了,王爷不在,身边没几个侍卫,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别急,那些刺客的目标应该不是咱们这里,先找个地方躲躲。”素颜的声音还没落,就听到前面不远处的阿宛一声惊呼,“王妃小心。”“主子躲开。”半空中一道寒芒自远处摇摇射过来,竟然是一个黑衣人看到了素颜一行,举剑朝着她刺了过去,素颜心头一惊,这人来势太快,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只能用险招了,正想着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腾空整个人被人抱在怀里唰的朝着一侧轻飘飘的闪了出去。而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极怒的低喝,“好大的胆子,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宫中行刺,尔等当真该死。”是李逸尘。素颜眸光微转,心头无声的叹了口气。抱着素颜在半空环了一圈绕过那黑衣人的剑芒,李逸尘顺势把素颜放下,却是低低的道歉,“抱歉,事关紧急,是本侯唐突了,还请王妃恕罪。”李逸尘话音不曾落地,半空中那黑衣人的一剑又刺了过去,剑气森森寒冽逼人,李逸尘皱了下眉,伸手把舞风拽到素颜跟前,“你们两个看好你家主子,躲在那边的暗角别出声。”然后身子一闪直接就对上了半空中的黑衣人,下头舞风和两个王府的小丫头都惊的不得了,舞风更是担心素颜受到惊吓,“主子您没事吧,刚才可有受惊?”“我没事,不用担心,龙卫军很快就会赶过来的。”“嗯。”素颜躲在一侧假山影里,上头李逸尘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眨眼过了十余招,可素颜看着看着却是皱了眉,赤手空拳的李逸尘落了下风,而且,不远处又有两名黑衣人闪了过来,扑,是长剑入肉的声音!下一刻,李逸尘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自假山上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