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中旨意下来,大梁先皇义女、当朝长公主沈卿卿在承恩寺带发修行,为先皇守孝。觉慧主持待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如此身份让我受半点优待。我心下颇松口气。一日起来,窗外寒霜遍地。我和寺中尼姑慧净一人背个竹筐,去打草。慧净嘴巴甜,极会逗人,倒让我莞尔,走到后山。慧净扬起明晃晃的镰刀,熟练地割起草。我亦学着她的姿势挥刀割草。慧净割了一会,起身看看我,不禁笑弯了腰,“静空,你这割的草得晒到几时才能烧?”我看看她的竹筐,再看看我的竹筐,亦不觉笑了。“走,那边去看看。今天霜大,干草不多。”我和慧净往上走,她看看远处,指着坡脊上的草,“就是那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割草本是两个人的事情,怎能让她一人独往。虽然路途难走,一路磕磕绊绊,我还是跟随她上去了。坡脊上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只觉空气清新,忍不住贪婪吸了几大口。回头,却不见了慧净。四处看去,亦无慧净身影。忙喊道,“慧净,你在做什么?”四周除了风吹草的声音,什么也没有。我急了,一时心下大乱,忙沿着刚才的路找去。四周除了膝盖高的萎靡的草,哪有她的半分影子?她的竹筐亦不见去向。整个人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呆呆站在那里,只觉日光让自己眩晕不已。我使劲喊着,“慧净——”从坡脊上下来,我用镰刀拨开草,寻找刚才来时的路。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草丛似有踩踏的痕迹,只是齐腰深的草丛。我小心用镰刀拨开,并无异样。突然脚下土质一松,整个人趴向前面,瞬间跌入黑暗。回过神,借着上面的光线,才发现掉入了一个洞穴。我浑身酸痛,腿亦被掉落的镰刀割了一个小口,疼得我吸气。我挪挪身子,还好,伤得不重。这时,黑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我吓了一跳,细听竟是慧净的声音。我赶紧过去,“慧净,慧净!你还好吧。”上面的光线隐隐透下来,慧净脸白如纸,头上破了一处,血淌的满脸都是。我慌忙撕下一截袖子,撕成布条,帮她止血。她已恢复神智,看向我,嘴唇动动,“静空,你怎么也下来了?”我忙止住她的话语,故意笑道,“我半天寻你不着,以为你抛下我偷懒跑了呢。”慧净笑笑,“这么高,我以为我死定了。想告诉你,却没有力气,没想到你也掉了进来。”我看看洞穴,四壁光滑,头上杂草丛生,至少一人半高的距离,想出去,不那么容易。我看看慧净,一脸绝望。“慧净,只要你还好好的,就有希望出去。即使我们出不去,她们亦会来找我们。”我虽然安慰着慧净,心里却焦急不已。慧净和我为打干草,一路走来,离承恩寺已是不近的距离。何苦山坡密林,这个洞穴隐蔽,找到我和慧净,确实不容易。慧净虽然止住血,却神智有些不清醒。绝不能在此耽误时间。我起身,看向洞穴四周,四壁光滑,更无绳可攀。隐约看到洞穴上面茅草摇摇,几乎将此洞盖的严实。还好慧净并无其它伤,我便扶她坐起来。慧净茫然看看上面,呻吟道,“这可怎么办?”我围着洞穴转了几圈。空穴倒是宽大,容四五个人没有问题,只是如何上去。洞穴深深,只怕求救声外边也未必能听见。不知过了多久,慧净昏迷中只道“渴,饿”。我已饿得头晕眼花,看着洞穴上面已然透不进光线,知道是黑夜降临。洞穴外面风呼呼刮过,里面无任何遮挡,更是寒冷如冰窖。我和慧净紧紧靠在一起,缩在一角。慧净声音微弱,一遍遍问我,“静空,我们出不去了,是吗?”“寺里无端走丢了两个人,主持不会不闻不问,再等等。他们会找来的。”我安慰这慧净,直到她沉沉睡去。我又累又饿,几次想攀向洞口的努力白费了。只盼着有人来,但如此荒凉隐蔽之地,找到真是不易。朦胧间直要昏睡过去。远远,好像有声音传过来。我一惊,侧耳细听,又声息全无。苦笑一声,“难道是出现幻觉了?”一个夜晚熬过去,我自昏沉中醒来,却见慧净一动不动,我大惊,使劲推推她。她终于有了意识。干裂的嘴唇只道“渴”,如今哪里来的水。只听远处传来人声,似乎是有人经过,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即站了起来,我使劲喊着救命,却长久无人应。那人声越来越小,似要远去。我急了,看到脚下的竹筐,灵机一动,立即将里面的草拨了出来。然后拼尽全力使劲往洞穴上扔。若是能扔到外面,那看到的人必然就知道了。我激动不已。无奈力气太小,竹筐老扔不上去。只击的上面的草簌簌而动。我一遍遍鼓励自己,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直到最后一次竹筐扔了上去。再也控制不住体力,眼前发黑,顿时金星四溅。不多久,果然有人在外惊喜道,“快看,是寺里打草的竹筐。”“搜,就在附近。”我拼尽力气喊道,“我在这里。”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