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轻歌依然紧盯着无名的脸,这张俊颜与濮阳栩不分上下,可她今日真的没心去欣赏帅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帅也入不了她的眼了,只能当成一件艺术品,偶尔瞟上几眼欣赏几下。看得出她的落寞,濮阳栩瞅了无名一眼,迟疑了片刻才淡言道:“既然你什么都没说过,那就算事后战倾城问起,也不是你我的责任。”不过,这小女人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蒙混过关,她是真的太小瞧他的未来夫君了。娶她为妃,只怕那男人也没打算让她离开,她的如意算盘打得还太早。轻歌没理会他们在想些什么,现在心里确实有几分凌乱不好受,看着无名似没什么异议,她又问道:“你只需要点个头,我便离开不再打搅,改日再登门拜访。”“若是没事,无需再来这里。”无名站了起来,握起他的长剑,转身往后院而去。轻歌也没有理他,杀手嘛,冷冷酷酷的,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已算是不错,她不强求太多。如果不是看在天凰主人的面子上,自己只怕连瞧他一眼都不容易。抬头往门外望去,头顶上日阳正艳,洒下来的阳光金灿灿的,一个明媚的日子。她心里却是一片乌云,沉重得很。“你真的不打算留在这里好好与他一起吗?”回去的时候,濮阳栩忽然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一个只知道利用她的男人,她如何能留在他身边?“他既然已经向皇上请旨与你大婚,便是说他是真心实意和你过日子的,你要知道北王爷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未和其他女子亲近过,只有你。”轻歌垂下眼帘,看着脚下的路不说话。其实她能感觉到战倾城对她的怜惜,可是,他们从一开始的相处就有问题,他为何一定要拿一条蛊虫来控制自己?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她哪里敢把真心实意交给他?“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真要离开,或许整个凤家都会遭到牵连。”“他不是这种人。”她别过脸看着远方,连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笃定,能说出这样的话。战倾城甚至还曾亲口拿凤家的人来要挟过她,她又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不管怎样,战朝虽大,可你顶着被北王妃的身份逃出去,天下再大,我想也没有你容身的地方。”身后,濮阳栩低沉悦耳的声音依然缓缓传来。轻歌脚步一顿,抬头看着他,目光闪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真这么笃定,她无论如何飞不出战倾城的五指山吗?“我……”她微微顿了顿,小手紧握,半响才扬起一道笑容:“我不是有你们在身边吗?难道连你们都不能护我周全吗?”“那请问主人你拿什么来养活我们?你怎么说也是主子,而我们这些身为手下的,是不是每个月也该从你那里拿点报酬?”他挑眉问道。轻歌一怔,一丝哑然。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这问题她还真的没想过,她拿什么去养活他们?养活这四个出色出众的男人……这事真有那么点麻烦。“那我不要你们了,行不行?”无缘无故多了四个手下,还得要自己去养活他们,她是捡到宝还是碰上麻烦了?“若是把你头上那只凤凰给取下来,我们可以从此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能取下来再说吧。”丢下这话,濮阳栩转身返回自己的院子里,不再理会她。轻歌在风中站了好一会,直站到一张小脸蒙上乌黑的一片。都说她额上有凤凰,她额上哪来的凤凰?若有,她早就把它给扔了。如果没有那所谓的天凰,战倾城大概也不会与她有任何纠缠,她的日子是不是可以过得平淡些?她不爱出风头,从来不喜欢,更没有太大的志向。都已经穿越过来了,重活一世,为什么就不能赐给她平凡的人生?天凰这东西,还真是害人不浅。……用过晚膳沐浴过后,战倾城还没有回来,轻歌无所事事,在房里呆了片刻便举步迈出庭院。抬头望去,天际,一轮明月高悬,天幕下繁星朵朵,在空气特别好的古代,就连星辰的轮廓也似异常清晰。她忽然转身看着屋顶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脚下轻点,踏着清风一跃而起,转眼,轻飘飘落在屋顶上。来到这个年代后,似乎每一日都在惊心动魄中度过,她从来没有过空余的时间好好思索一下人生。她的人生,从她在二十一世纪死去,在这个年代睁眼时的那一刻,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她不再是佣兵集团里的人,也不再需要每日里到处出任务,一旦闲下来才,发现自己的世界真的无聊得很。曾想过只要背上包袱弄点银子就可以一个人浪迹天涯到处去游玩,可如今想来,得了一个新的身份,似乎已经融入到一些新的关系中,以后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走得如此潇洒,义无反顾?濮阳栩今日一句玩笑话,虽说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却刺入了她的心底。他们认定了自己是他们的主子,虽说这与她头上那什么凤凰有关,不是她的主观意愿所为,但既然事情已经存在,就不能逃避。身为主子连几个手下都养不活,这个主子算什么主子?随便一个手下都比她厉害太多,这样的主子,太窝囊。至于战倾城这里,她是不是真的要留在这里当他的北王妃?若是走,是不是真的可以抛得下?忽然觉得真的很烦,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无比烦躁。为何一闭上眼,脑海中总会闪过战倾城那张绝色的脸?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看到美男就丢了心丢了魂,若是这样,以后看上别的美男是不是也一样?美男她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过像他这样入心入肺的,想到他醉酒时的可爱,想到他冷静时那强悍的气息,想到他肌肉交错的胸膛,他强而有力的臂弯……她闭上眼伸手捂上自己的脸,脸上一片滚烫,一想到那个男人总是动心动情,长期下去她如何能逃得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熟悉的气息袭来,她微微睁了睁眼眸,视线里一掌俊脸无限在放大,在她低叫之前,他已经倾身而下,咬上她的薄唇。凤轻歌用力咬着唇别过脸,哪怕清楚自己逃不过,还是极力去躲避,今夜不想从了他。出乎她意料的是,战倾城只是在她脸上亲了一记,便在一旁坐了下去,抬头看着天际。“今夜月色不错,很美。”他道。轻歌睁开眼眸,看着他精致绝伦的侧脸,微微叹息着。确实很美,美得让日月星辰顿时失色,美得祸国殃民,若为女子,他定会是一代妖姬。“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心情不好吗?”他依然看着天际,磁性的声音随着清风飘入她的耳际。轻歌坐了起来,与他一起抬头看天幕。这似乎还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虽说她和北王爷接触的机会不少,可回心一想,过去似乎每一次都是在或是争执或是纠缠中度过的,他们什么时候能坐在一起聊天,安安静静看星星?她居然和北王爷一起看星星!这事,说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我在想你给我中下的那条蛊虫……”“没事,很快就能解开。”他伸手把她纳入怀中,淡言道。这次轻歌没有拒绝,只是安静靠在他怀里。很奇怪的感觉,两个人对彼此到底有没有情,谁都不知道,只是这样相处在一起似乎很安宁,这样的安宁,让人向往,都舍不得丢开。“万一他们不愿意听我的,不愿意诚服于你呢?”大概他也知道自己是天凰的主人,想着濮阳栩他们都会听她的,可他究竟知不知道那四个男人各有各的骄傲,只愿意听她却不愿意听他北王爷的?战倾城屈起一条修长的腿,把一条长臂搁在上头,腿长成那模样,姿势优而潇洒,只一眼又让身旁的女子彻底沉沦。“本王都要和你成亲了,他们听不听本王的又有何妨?等我们成亲蛊毒就会解去,你怕什么?”他道。轻歌侧头看着他,一丝讶异:“你早知道要用那样的方式才能给我解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沉,不悦道:“那你以前对人下蛊,也是用这种方式去替她们解开吗?”他不是说从来没要过别的女子吗?他若敢在这事上欺骗她,她一定会废了他!“本王自然不会随便给人下蛊。”修长的指在她肩头上轻轻敲着:“有幸让本王下蛊的人基本上已不存在于这世上,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也是唯一一个他愿意与她成亲的。“原来你给我下蛊的时候就想到要和我……和我那样。”这色鬼,原来从一开始便不安好心,她以为还有第三种解蛊的方法,却没想到他早就已经选好了以什么方式来给她解蛊。可是,她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魅力,可以让北王爷一看到就想拉到**去,这样很奇怪不是吗?“既然这样,我以后也没必要去后山了。”“那几个人都听你的,你不去是你的损失。”他回眸垂眼看她,眉眼亮亮的,每次看着她,把她拥入怀里的时候,总觉得心情万般愉悦。忍不住伸出长指在她鼻尖上划过,这种感觉,特别美妙。“既然你将会是本王的王妃,只要他们听你的,便也是听本王的,本王何须要他们直接诚服于我?”有些人生来就是那么傲气,要他们低头只怕比登天还难。“原来你娶我只是为了得到他们。”轻歌心头一冷,小手落在他身前用力推了一把:“战倾城,我没有这么廉价。”战倾城定定看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淡言道:“一举两得,确实是好事。”看他面容平静,说得这么正儿八经,完全没有半点心虚和忏愧,轻歌一听顿时来了气,心肝堵得苦不堪言。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他,却没想到他对自己根本没有半点真情,娶她也不过是为了想要濮阳栩他们听他的,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她用力掰下他落在自己肩头的大掌,蓦地站起垂眸看着他,怒道:“我说了我不是那么廉价的人,你要娶就娶那些愿意嫁给你的,告诉你,我不嫁。”“只怕由不得你。”他半倚在屋顶上,抬头看着她,一副慵懒的姿态:“圣旨已经下来,你我名分已定,就算你不愿意,本王也会把你绑上花轿抬入府中送进洞房,轻儿,别与本王闹脾气,像刚才那样坐下来与本王说说话。”难得今日两人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说上几句,不仅是她,就连他也觉得万分可贵。宁静温馨的感觉,过去从未感受过。“好什么好?从来都是你说好,我有说过什么?你所有的安排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个自私的男人。”她一跺脚,不知道踢碎了哪片瓦片,一脚踢到战倾城的身上,转身便从屋顶上跃了下去。看着那片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瓦砾,他伸手执了起来,目光锁在瓦片上,竟有几分反应不过来。刚才还好好的与她在这里看星星,怎么转眼就成这般?都说女人翻脸比翻手还快,他过去是真的不知。今日他放下所有的事情,一回来就到这里来寻她,也不过是怕她一个人在王府里没人相陪而感到孤单寂寞,她究竟还在气些什么?蛊毒很快就会被解开,他也没打算再以那条蛊虫来威胁她,他更承若过以后会对她好,他一半的家产也都给了她,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他现在也不需要她去说服那几个男人诚服于他,只要他们守在她身边,他也算是省了一份心,如此不是一举两得吗?想了那么久,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从屋顶上跃下来后,他举步往寝房返回,却在长廊处遇到慕容霄。慕容霄犹犹豫豫的,迈着不安的步伐来到他跟前,两片唇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战倾城有点不耐烦了:“若是没事,本王要回房。”慕容霄跟随在他身边已经多年,若不是看在这一点情分上,他根本不会给他时间打搅自己的安宁。他还要回寝房找他的小女人。虽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不过既然两人很快就要成亲结为夫妻,就不应该互相厌恶,他或许可以试一下耐着性子去向她问个明白,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他改便是。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更没有人值得他讨好,生活里忽然出现一个娘子,他还没有学会如何与她相处。可是,他真的已经在努力学习。“王……王爷。”慕容霄瞅了他一眼,想说话,却还是犹豫不决。战倾城冷冷瞟了他一眼,再不理会,举步朝寝房的方向走去。慕容霄犹豫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一鼓作气道:“王爷,属下犹豫了一整日,还是打算把事情告诉王爷,王爷,属下无能,今日让王妃进了兵器坊,把……把弑月刀……”“她碰了弑月刀?”战倾城脚步一顿,霍地回身,盯着他不安的脸。那女人,该不会是把他的刀给扔了吧?弑月刀是何种神兵利器,想要把它毁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扔掉倒是有可能的。“不……不是。”慕容霄忙看着他,惴惴不安道:“弑月刀没事,只是……只是姑娘她……她把裹在刀鞘上的那片天蚕丝缎给撕去了一半。”“混账!”闻言战倾城脸色一沉,利眼锁在他脸上:“你竟敢让她把天蚕丝缎割开。”“属下……属下无能,是姑娘说王爷答应过,说这王府里有一半的家产是她的。”慕容霄的声音越来越细,到最后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她说……她说天蚕丝缎也有一半是她的。”“要拿就让她整张拿去,你竟敢让她碰弑月刀,知不知道那刀风不是一般人能碰的?”慕容霄霍地抬头看着他焦急的脸,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但战倾城已经不理会他了,长袖一甩,大步便往寝房而去。那女人竟碰了他的弑月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了自己,她胆子还真的不小,连这种神兵利器都敢碰!被丢下来的慕容霄看着决然而去的身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原来王爷不是气姑娘把天蚕丝缎割下来,而是深知要割开天蚕丝缎就必须要用到弑月刀,他是怕姑娘会伤到自己……原来姑娘在王爷心里真这般重要,这下他知道了,以后就算姑娘要把弑月刀劈成两半他也可以义无反顾地为她卖命,只要不伤到姑娘,万事好商量。……战倾城进门的时候,轻歌刚爬到**正准备就寝,看到他进来,她霍地从**爬了起来,一骨碌翻了下去,瞅着他气道:“你进来做什么?”战倾城没有说话,来到她跟前,伸手就要去脱她的衣裳。轻歌挥手把他的大掌拍掉,怒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还在和你吵架,你敢碰我,我……我会誓死反抗!”“有没有受伤?”什么吵架不吵架的他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也从不与人吵,看不顺眼,直接一刀劈了,有什么好吵的?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见她气息这般平稳,心里的紧张微微散去了些,可他还是想要把她衣裳脱下来,看看有没有弄伤自己。“没有,别乱碰。”她用力揪紧自己的衣领,一脸抗拒:“走开。”“轻儿,别闹,弑月刀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内力稍差一点的都会被它震得心脉大乱。”见她还是躲躲闪闪的不愿意让自己触碰,战倾城回眸朝门外喊道:“来人,把天师喊来。”“不要把他喊来。”天师,一听就知道是这里的宫医,轻歌朝着门外喊道:“不许喊人,谁都不许进来。”慕容霄本是跟着战倾城过来,想要看看两人还有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想才刚过来便听到他们俩在里头争执。这会儿王爷说找天师,姑娘却说不用,如此,他到底该要听谁的?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正打算举步去找天师时,房门“刷”的一声被打开,北王爷含怒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跟随王爷这么多年,鲜少会见他会动气,对上他不悦的目光,慕容霄吓得直哆嗦:“王爷,属下……属下这就去找天师。”“我说了不用。”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战倾城身后钻了出来,来到他跟前,气道:“他说这王府有一半是我的,你也有一半是我的,我说,不许找!”“姑……姑娘,这……”“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战倾城心里焦急着,没想要与她争执,只是想让天师过来给她把把脉看看,瞧瞧弑月刀有没有伤到她。不料身边的女子一跺脚,怒道:“你若听他的,以后这个北王妃我也不当了,既然没人听我的,我当北王妃做什么?”“姑娘,这……”慕容霄瞧瞧她,又偷偷瞄了王爷一眼,见王爷只是垂眸看着姑娘,眼底藏着焦急却又有几分无可奈何,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王爷,属下今日和姑娘一起进的兵器房,弑月刀没有伤到姑娘,请王爷放心。”战倾城不说话,既然没有受伤他便也心安了,长臂伸过去想要把人搂在怀中,与她一道回房,心想着有事关上门再商量。不想凤轻歌早有防备那般,他的长臂才刚伸出,她已脚步一错,身形一晃,轻易躲了过去。战倾城皱了皱眉,这下,总算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急匆匆从外头赶回来,只为了回来陪她,回来之后她莫名其妙对他发脾气,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这会还故意躲开他,如此这般,究竟想要做什么?需知道他北王爷从来不是一个懂得哄女人欢心的人,为了她这般低声下气,她竟还不知道领情,心高气傲如他,岂能不为之气闷?很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升起了一股互不相让的火焰,慕容霄缩了缩脖子,深知这个时候不应该再留在他们身边,他微微退了两步,倾身向两人行礼道:“王爷,姑娘,属下还有事要忙,属下先告退了。”丢下这话便像脚下抹了油那般迅速溜了,这夫妻之间的事情,旁人还是少理为妙。慕容霄走了,整个长廊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人,轻歌冷冷一哼,转身返回寝房,随手把房门关上。战倾城刚要进去,那两扇门却在他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盯着差点打到自己的房门,一张脸顿时蒙上一片乌云。居然让他吃闭门羹!他堂堂北王爷,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待遇?怒火明显已经在星眸里燃起,但一想到她将会是自己的娘子,一想到两人会成为夫妻,再大的怒火也还是被他一点一滴给强压了下去。师父说过男人这一生绝对不能对不起娘子,既然娶了妻就要学着疼她,否则,这娘子不娶也罢。这么想着,刚升起来的怒火再次被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正好自己的气息才伸手去推门,不想房门竟在里头被人反锁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竟敢把他锁在门外,她居然这么放肆!大掌紧握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一掌把门给拍碎,他站在门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竟像是遇上了生平最难抉择的问题一般,从未有过的迟疑。拍还是不拍?拍了,估计里头的小丫头会更气,不拍,这样把他丢出去,以后让他在下人面前面往哪里搁?女人,怎么就这么麻烦。“轻儿。”他耐着性子,忍着怒火,压着声音,轻声道:“有话让本王进去再说,轻儿。”“北王府这么大,多的是让你进门的房间,别烦我。”里头传来女人气呼呼的声音。大掌又握紧了几分,但他依然压着怒火,温言道:“本王究竟做错了什么?若是本王错了,你说出来,本王改可以了吗?”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下气去讨好别人,她总该高兴了吧?不想里头那把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很明显怒意更大了:“既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便找个地方呆一晚好好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回来。”“你……”他大掌举了起来,这下是真的快要忍不住了。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她凤轻歌还是头一个!他真恨不得一脚把房门踹开,进去把这小人儿提起来,问问她究竟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可是,师父说娘子娶回来是要疼的……一想到这点,伸出去的脚又不自觉收了回来。娘子,是用来疼的……大掌紧紧握着,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了下来。“轻儿……”“让你滚。”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扔到门上,“啪”的一声,随后丢落了下去,发出“哐啷”的破碎声。这女人!这该死的女人!战倾城冷冷一哼,忽然转身大步离开。这气他不受了,谁要受谁受去,什么娶个娘子是用来疼的,这娘子也要值得他疼才行,这女人,简直是泼妇一个!于是,今夜王爷和未来王妃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了,未来王妃还把他们家王爷赶出了房门,气愤难平的北王爷进了书房,“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打算在书房里度过此夜。院子里头守在暗处的影卫们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伟大的北王爷竟真的被姑娘给赶了出来,他们家王爷甚至还曾三番四次低声下气哄过。不过,不管信不信,事实都是事实,那夜北王爷确实是在书房度过的。躺在平时供他休息的大**,他抱着被子抱了好一会,也辗转翻滚了好长一段时间,却还是无法安稳睡过去。只是短短数日,竟已经习惯了搂着她入睡,如今搂着被子,这被子虽是用丝绸所做,可是,哪有她的肌肤光滑?也没有她身上独一无二的幽香,更没有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心里莫名烦躁着,他随手把被子丢开,霍地坐起冲动地想要回去寻找那个女人。可一想到等会又得要低声下气恳求,却又拉不下脸,难道要他堂堂北王爷回去求她放他进门吗?不就是一个人睡吗?二十几年来哪一夜不是自己独自入睡的?他就不信短短数日真的可以让他改变二十多年来的习惯。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他又躺了下去,躺下去之后却还是感觉到两手空空,怀中什么都没有,整个人空虚得很。在**不知道翻滚了多久,他第二次坐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将被自己丢到角落里的被子抓回来抱到怀中,才又躺了下去。可是,那被子竟是越抱越觉得粗糙,越闻越觉得那味道越让人难以忍受,最终他第三次坐起,把被子甩开,长臂一扬掀起盖在夜明珠上头的锦布,整个书房顿时变得亮堂。他来到茶几后,拿出今日从各地送来的书信,一一翻阅了起来。不是不困,其实已经困极,可就算躺下去也根本无法入睡,躺得越久脑袋越清明,心里越烦躁。这种滋味,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不好受。既然睡不着,不如批阅信函,明日再补一觉。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书信里的字总是入不了他的眼,看了那么久,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更不知道里头都说了些什么。白纸黑字像是能融合在一起那般,慢慢融合成一副绝美的画意,那是一张脸,一张小巧的脸,她巧笑倩兮,目光如水,薄唇粉粉嫩嫩的,在他面前一张一合,似在说着什么。一个娇滴滴嗔怒的目光丢过来,眩得他差点忍不住往信上亲了过去。他大掌一紧,“啪”的一声把书信扔到桌上,霍地站起,可却不知道站起来之后要做些什么。这该死的女人,竟如此乱他心魂,让他睡也睡不着,做事也做不下去,只要一想到她在生气却又不知道在气着什么,他便心乱难平,完全静不下心来。可他还是不明白,她究竟在气他些什么?……于是,那夜破天荒的,北王爷失眠了。在书房里辗转难眠最后静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天亮之时,为了能睡一个安稳觉,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寝房找他的小女人,向她……认错去。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听说女人这种动物很奇怪,只要你认错,她们多半都会原谅你。可是,出乎北王爷的意料的是,这天才刚亮起来,他的女人便不见了踪影。看着空荡荡的一床被褥,他大掌越握越紧,胸膛也起伏得越来越剧烈。她究竟是一早出的门还是昨夜里便不在这里?他从来没忘记这女人喜欢到处去溜达,这两日才好不容易停歇下来,是不是昨夜见他不在,又跑回凤府找她的赫连谨去了?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只是一想到她有可能回去与那个男人见面,如同上回那样,心里便堵了一口气,若是不找个发泄的点儿,就连呼吸也觉得疼。区区一个女人竟让他乱成这般,这种滋味太不好受。再深深看了床褥一眼,他一拂衣袖,转身朝门外而去。刚出门,远远便看到慕容霄急匆匆赶来,他眉宇一沉,冷声问道:“人呢?”慕容霄匆匆赶至,轻声回道:“王爷,姑娘一早便去了后山。”后山本就是他让她去的地方,可他昨夜已经说了无需去劝那几个男人诚服于自己,她这回去是为了什么?还是天刚亮就去,走得如此匆忙,却不是为了找他。虽然他也希望天一他们与她相认,守在她身边,但一想到那四个男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才貌出众,想着她一大早连自己都不见便先去见他们,一想,心里又堵了一口气。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慕容霄暗中拭去额角的冷汗,轻声道:“王爷,姑娘出门的时候似乎心情不错,属下以为等姑娘回来之后,大概就会和王爷和好了,王爷无需牵挂。”“谁说本王在牵挂?”他冷冷一哼,转身便朝后院而去。他一夜难眠苦苦煎熬,她却一大早心情不错地出门!气疯了他!……再次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天师怒得差点要杀人,可当看清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时,所有的怒火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打不过他,连找他出口气都不成,别更说杀人泄愤。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无奈道:“知不知道天才刚亮,这时候正是一整日睡眠最香之时?”有美人不抱来这里扰人清梦,甚至那张脸还阴沉得很,如同吃了火药一样,肝火那么盛,一定是跟女人有关。“昨夜是不是一夜未睡?”他问道。战倾城只是瞟了他一眼,冷哼道:“睡不着,给我点药。”“睡不好也别一大早来这里刺激人,知道单身汉的苦闷么?”天师怨念着,从**翻了下去,套上靴子来到药架子前,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眸一边叮嘱道:“虽说现在年轻精力旺盛,却也不能太放纵,太纵情,将来老了会虚的。”身后的人没有理会他,他从上头取下一瓶药,转身递到他面前:“以后知道节制,不能彻夜不休,这瓶药你拿回去补补元气,只要稍微知道控制便好,无需理会。”他又打了和哈欠,回头往床边走去,刚来到床边便倒了下去,翻开被子打算继续他的美梦,却不想被子被人一把扯了去,人又被提了起来。“做什么?”这次,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抬眼看他,只见北王爷脸色越来越阴沉,眉宇之间蓄着一股愁容以及怒火,他微微怔了怔,讶异道:“看着不像是体虚,倒像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你和龙家姑娘昨夜都做什么了?”“昨夜我一人在书房度过。”他的声音有点冷,当中藏着旁人无法忽略的怒意,以及绝无仅有的无奈。原来他北王爷也有无奈的时候。天师总算有点反应过来,他揉了揉眉角,站了起来:“吵架了,是不是?”战倾城眉目微挑,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这事说出来似有那么点丢人,但在他面前也只能实话实话:“她无缘无故发脾气,把我赶出了房门。”“噗”的一声,刚把茶水送到口中想要漱口的天师一口茶水毫无礼仪地喷了出来,他忙执起衣袖拭去唇角的茶迹,回眸看着他,讶异着笑意闷声道:“北王爷被赶出房门,你确定我没有听错?”战倾城懒得理他,在茶几旁坐下,不耐道:“给我点药,我夜里睡不着。”“是不是想她?”战倾城别过脸,拒绝去回答这个问题。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憋屈的一面?竟让被人从自己的寝房里赶了出去而没有飙起来,这真是天下奇闻,就算说出去也不见得有人愿意相信。“后来呢?”他又问道。战倾城还是不理会他。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天师耸了耸肩,认真道:“这……男女之间吵架的事情,若是不从根本上去解决,哪怕我给你药也只能保你一时安睡,以药促进睡眠对身体总是有害,不是长远之计。”战倾城依然不理会他,只是懒懒靠在椅背上,半眯星眸。昨夜一夜未睡,其实到现在已经困极,可他很清楚,就算再困,等回去躺下,身边没有那女人,自己还是难以入睡的。所以,宁愿用点药也不愿再去受那种煎熬。天师又道:“你从来没与姑娘家相处过,自然不知道姑娘家的心思,要不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来给你想个对策。”瞥见他眼底的不屑,天师又道:“别的我不敢说,但在这种事上我一定比你见识的多,这一点我想你也无可否认。”战倾城抬起眉角盯着他的脸,他说的没错,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他。虽然很不屑拿这种事与人分享,但想到那女人还在生气,顿时便又烦躁了起来。夜不能寐,这种苦,他不想再受。犹豫了半响,才断断续续把昨夜的事情与他述说了一遍。虽然只是捡着重点说,但轻歌所说的话,他基本上都转述了。天师认真听着,也一直在思索,等他说完,他才轻吐一口气,笑道:“人姑娘家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娶她呢,你为何不跟她说清楚?对了,你究竟对她有没有情意?如果没有情意,就不要误了人家一生。”“你明知道我和天凰的主人有婚约。”什么情意不情意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天师白了他一眼,又端起茶壶倒上一杯清茶,随意漱了漱口,才看着他道:“你果真不了解姑娘家的心,人家姑娘哪里像你这般,什么婚约不婚约的对她们来说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感情。”感情……战倾城有点把握不住这两个字,指尖落在椅子把手上轻轻点着,却不知道心里这一刻在想些什么。感情,这两个字太虚无飘渺,他扎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你喜欢她才会娶她这种话?”接收到他那投来那记不屑的目光,天师叹息道:“你瞧瞧你,连一句我喜欢你的话都不愿意说,哪个姑娘会愿意嫁给你?”“我若愿意,想要嫁入北王府的女子只怕整个皇城都站不下。”他不屑道。“我知道我知道。”天师摆了摆手,对这个骄傲的男人彻底没辙了,来到茶几另一旁坐下,瞅着他,他认真道:“可是,主动送上门的你也不稀罕,是不是?”战倾城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瞅了他一眼,沉默。天师又道:“你与天凰的主人有婚约,这事想必她之前是不知道的,她被你带回来禁锢在王府……先别反驳。”见他薄唇微动,他打断道:“人是不是被你禁锢在这里你自己知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过你们相处的过程,却也不难想象,人家姑娘一开始并非心甘情愿与你在一起,是不是?”这些话战倾城也不好反驳,一开始他确实是用强迫的手段把轻歌带回来,可他自问对她不差,她要什么他都给她了,难道,这不足以证明他的诚意吗?“你或许什么都好,不过,有一点做得不妥。”天师往窗外望了一眼。窗外鸟语花香,夏末秋初,花儿开得正旺。他伸出长指,指了指窗外那花海,笑道:“知道人家姑娘家想要的是什么吗?”战倾城的目光随他一道往窗外望去,除了一片花海,还有几双飞舞的蝴蝶,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难道说女儿家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她若喜欢,回头他让慕容霄把他的千城阁里里外外全部植满花草便是,要做到这些能有多难?知道他根本没有理解自己所指,天师浅咳了一声,耐着性子解释道:“姑娘要的是男女之间那微妙的感觉,是一句我喜欢你,一句我愿意一生守护你,若你不信,回头折一支花儿回去送到她面前,按照我说的跟她说一遍,我保证你们俩一定能和好,她还会比从前对你更温顺体贴。”战倾城瞅了他一眼,又看着窗外的花海,脸色异常凝重。让他折一支花儿回去送给那女人,还要跟她说“我喜欢你,愿意守护你一生”这么肉麻的话,想想都令人觉得浑身不对劲。要他说出口,简直比登天还难。半响,他冷哼道:“我想要女人何愁没有?这种事情谁爱做谁做,我不稀罕。”长身立起,转身就朝门外而去,对身后的人再不屑一顾。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做过如此可笑的事情?这种事若真做了,他还如何在世人面前维持他高大上的冷酷形象?送花……当他是白痴!……凤轻歌一早确实去了北王府的后山,不过这时候,人已经在闹市上了。麦粉糕,栗子酥,糖蒸酥酪,鲜虾包子,再来两盏杏仁茶,街头的小吃,卖相虽然不及王府里的精致漂亮,但,味道却绝对是你意向不到的一绝。她从坐下后,一张小嘴儿就没有停下来过,就连坐在她对面,身形比她高上几乎一个头、体重至少有她一点五倍以上的濮阳栩也不得不叹服。这丫头的吃功厉害得过分!直到她放下茶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唇角,濮阳栩才愣是回神,匆匆把自己面前的差点咽进去,再喝完杏仁茶时,轻歌已经站了起来,打算走人。“丫头,未结账。”他放下茶盏,轻声提醒道。“你先结,回头还你。”她急匆匆开溜,今日出门又忘了带钱,两手空空,结什么帐?濮阳栩这么厉害,他总能有办法不是?带她进入热闹的大街时,濮阳栩已追到她身旁。“未来北王妃穷成这般,说出来大概也没人愿意相信。”他道。轻歌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不说话,目光继续在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上流转。如此打趣都不理会他,看来心情果真足够的差,濮阳栩摸了摸鼻子,举步跟上:“吃饱喝足,要不带你去有趣的地方玩玩?”“何谓有趣的地方?”她连头都没回,随意问道。“坐画舫游湖如何?”事实上他自己完全不精于此道,如何能哄姑娘家开心,这是个问题。如果对方不是她,只怕他连多瞧两眼都不乐意,哪来的心思去哄?画舫,游湖……她摇头,“不感兴趣。”濮阳栩不说话了,只安静跟在她身旁,每日里在屋子里研究毒物药物,宅男一个,根本想不到其他好玩的。在街上逛了一转,除了买了几个小唐人,再没有任何能入眼的东西,辗转,他们去了城郊。轻歌和河边蹲了下去,看着河面上那个沉默的女孩。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不管多少古人的字都无法描述凤家四小姐的美丽,那精致到完美的五官,肤色如雪,青丝如水滑落,丝丝缕缕随风起舞,美,美到极致,根本不是凤如云之辈能比的。是不是因为长得这么美,所以才被战倾城看上?但,那家伙的美比起她来毫不逊色,如此出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美色而看上一个女子?这一刻,她真的无比泄气,宁愿北王爷是因为看上她的美貌才愿意娶的她,至少这美貌还属于她自己的,若真只是因为濮阳栩他们,还有什么天凰的主人那种莫名奇妙的原因,这婚,结来有什么意思?本是不应该在意的,却不知为何忽然在意得很,她早就知道战倾城把她留在身边有目的,现在再来纠结有什么意义?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好奇怪的感觉。忽然心血**,她在岸边坐下,伸手褪去自己的鞋袜,把一双晶莹剔透的小脚浸入河水中,仰躺了下去。河水清凉,丝丝沁人心扉,感受着怡人的水温,看着头顶上方的蓝天白云,她深吸了一口气,烦躁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去。其实她本来真的不在乎,只是这两日想太多了。“我好像越来越在意他了。”她忽然道。濮阳栩在她身旁坐了下去,垂眸看着浸泡在河水里那双雪白细嫩的玉足,目光有几分复杂:“今日心情不好,是因为战倾城?”“嗯。”轻歌点了点头,视线里,朵朵白云缓缓飘过,她吁了一口气,无奈道:“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说得清楚,他把我留在身边不过是要我为他办事,说得那么明白,根本不给人任何遐想的机会,是我自己想太多。”“现在呢?”河面上,一片落叶顺流而下,眼看就要碰到她白皙的小脚丫,他微微蹙了蹙眉,长指轻弹,河面上忽然荡开几缕涟漪,那片落叶也在这一荡一荡中,慢慢荡开了去。“现在心境不一样了吗?”他问。轻歌侧头看着他,薄唇微动,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濮阳栩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也学着她那样,抬头看着天际:“你喜欢他是不是?”“不是。”喜欢一个利用自己、还对自己下蛊的男人,她真有这么贱?可是,为什么在他问到是不是喜欢那男人的时候,心里会这么慌。“只怕是因为喜欢,心里才会计较,才会在意他娶你的目的。”她闭上眼不说话,小心肝一下一下撕扯着。喜欢那个男人……真是该死的犯贱。忽然她翻了个身趴了下来,抬头看着他,笑问:“濮阳栩,你喜欢过几个姑娘?”濮阳栩垂眸,本只是想看她一眼,却不想她现在趴着这个姿势,从他这高度往下看,竟一不小心看到垂下的衣襟里头,一道令人脸红耳赤的深沟闯入眼帘。他吓了一跳,顿时一阵热血直往脑际涌去,大掌紧了紧,忙别过连遥望天际去了。“做什么?”那怪异的举动让莫名奇妙的女子蹙起眉心,不愿意说就算了,看到她像见到鬼一样,她有这么可怕么?“其实……天凰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你们为什么要听命于这个人?”好奇一直有,只是憋了那么久,今日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你如今还太弱,这身份背后的秘密,最好暂时不要知道。”鼻尖一直痒痒的,他小心翼翼摸了摸,还好,没有出现那可怕的猩红。“怎么才算不弱?”对于这个弱不弱的问题,凤轻歌的兴趣很明显不低,“武功?见识?还是权力?”“都有。”濮阳栩有点不太想继续与她说话了,每当听到她的声音,总会想起刚才在河水里看到的白玉莲足,以及衣襟之下那呼之欲出的耀眼沟壑,一想,浑身顿时滚烫,如同中毒了一样。“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你别乱跑。”丢下这话,白衣素影一闪,眼前,哪里还有他修长的身影?轻歌也不在意,只当他是憋久了找地方方便去了。只是,武功,权力,见识……过去还真的从未在意过这些东西,在佣兵集团的时候因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潜能,学武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只需要花一半的精力,就可以比别人多花一倍的心血还要练得出色。至于权力,这东西其实和金钱有着莫大的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若她有钱,何愁无权?见识嘛……怎么说也是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十几、二十年,见识该是不少,只是对这个年代的一切还不甚了解罢了。好一会濮阳栩才总算恢复了气定神闲,慢步向她走来,她坐直身躯,抬头看他,忽然笑道:“该不会我这身份还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你怕在我完全没能力抵挡的时候,仇家找上我或是我主动找上仇家,所以才会嫌我太弱不愿告诉我?”濮阳栩只是拧了拧眉,不说话,她又笑道:“那么,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愿意跟在我身边吧?”无缘无故多了四个人中之龙当手下,她一直诚惶诚恐的知道么?这简直就和天掉馅饼没什么两样嘛。“我们都曾受过你娘的恩惠,这原因足够么?”他淡言道。轻歌不说话,把一双莲足从河水里提了起来,正愁着不知道放在哪里晾干的时候,濮阳栩忽然在她身旁坐下,随手一扬,一方衣角顿时平铺在她跟前。她一点不客气,一双脚丫子直接踩在上头,“我娘当年给你们广施恩惠,只怕是别有用心的。”“为何?”他挑了挑眉,一丝讶异。轻歌浅笑,不以为然道:“怕不是为了让我日后有依靠,才会找上你们,说句不好听,是怕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仇人,想拉你们来垫底。”不理会愣在一旁的男人,她执起他的衣角把自己一双小脚拭擦干净,穿上鞋袜一跃而起。“心情好了,走吧,瞧瞧这皇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回头咱也弄一门生意来玩玩。”说罢,举步往城内的方向迈去。说走就走,当真一点不含糊。看着她纤细轻盈的身影,濮阳栩微微有几分错愕,尚未从她的话语里回过神来。半晌,他才敛去眼底的震撼,长身立起,迈步追上:“为何要做生意?你不是不想当北王妃么?”生意可以不是一朝一夕能做起来的,在皇城投资,那么,至少一年半载不能离开。但据他所知,她一直是想着捡个包袱走人的。走在前头的女子连头都没回,只随意回道:“你们输给战倾城,怕是还要大半年才能离开,既然我娘为我铺好了路,我怎么好把你们丢下?”天掉的馅饼不要白不要,这么厉害的手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那你打算做什么生意?”濮阳栩只是摇头苦笑,一个常年养在闺阁里的小丫头,懂什么叫“生意”?“你们会帮我的是不是?”风中,传来她清脆动听的声音:“开家美男坊如何?你们长得这么好看,生意一定火爆。”“……”这下,真笑不出来了。……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进了城找了一家装饰高的饭馆,刚上楼,抬头便看到坐在座里的凤如画。以轻歌和濮阳栩的风韵,一对璧人进来自然引起不少惊艳的目光,他们才到二楼,二楼上所有正在用膳的客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扭过头来看着这对如仙美眷。瞧着走在她身旁的是个陌生男子,并非自己期待中的北王爷,凤如画眸光一沉,见他们向这边靠近,她冷声道:“还以为要嫁人了总会守点规矩,却没想到还像从前那样喜欢在外头与男子偷偷摸摸,尽做些不要脸的事,凤家四小姐,你都马上要嫁进北王府了,就不知道给北王爷留点颜面吗?”这话说出口,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二楼上所有的人都听得见。人群里顿时飘来不少窥探的目光。原来这位如仙子般漂亮的女子竟是北王爷未过门的妻子凤家四小姐,北王爷抢婚,抢世子爷未婚妻这事,在皇城里早已流传开来。大家对凤家这位四小姐也都好奇得很,有人传说她是个痴儿,有人却说是个绝色大美人,比起皇城第一美人凤如云还要好看,否则,北王爷和世子爷也不会为了她大打出手。虽然,传说毕竟是传说,当中加了不少好事者添油加醋的成分,但,皇族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整个皇城的百姓却都是知晓的,宫里人多口杂,一点秘密根本守不住。听到一身紫衣的姑娘说凤家四小姐在外头与男子苟且,再看濮阳栩一身出色的姿态,已有不少人在心里不屑了起来。凤家四小姐果真比传说中的还要美还要出尘,可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儿,都要嫁人了还与别的男子亲密交往,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北王爷怎么也不管一管?更有不少女子拿着怨毒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凤轻歌纤细的背影。皇城里有谁不知道北王爷仙姿出尘,又有哪个女子不是对他心生爱慕之意?这北王爷单身了二十多年,从未传出与哪家姑娘交好的绯闻,这回却忽然向皇上请旨赐婚,这成亲不打紧,要娶的还是自己皇侄未过门的妻子。本来对这个凤家四小姐,姑娘们心里已经怨毒得很,如今见她身为北王府未来的王妃,竟还在外头与这么出色的男儿拉拉扯扯,这更是添了大家心里一笔嫉恨之气。天底下出色的男儿都被她勾引去了,简直不知廉耻。见大家用各种不友好的目光盯着轻歌,凤如画唇边的笑意更深:“四小姐,你这喜欢勾引男人的性子也该好好收敛了,否则他日被北王爷赶出门,怕是不会有人同情你。”与凤如画坐在一起的还有凤兰幽和赫连谨,赫连谨只是淡淡瞟了濮阳栩一眼,目光便落在凤轻歌脸上,凤如画那些难听的话语,自轻歌出现后,他似乎也完全听不见一般,所有心思全在轻歌身上。凤兰幽忙站了起来,垂眸瞥了凤如画一眼,沉声道:“四妹不过是与朋友偶遇,三妹的话不要说太难听了。”听得出她话语里责备的意思,凤如画只是冷冷一哼,不再理会。每次出现在凤轻歌身边的男子都这么出色,一个北王爷已经让所有人羡慕不已,如今这个白衣男子生得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俊俏,与他们凤家最出色的赫连谨不分上下,甚至还有一份常人所没有的出尘仙姿。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与凤轻歌走在一起,如何能不让她嫉恨得抓狂?“四妹也是来用膳吗?”凤兰幽看着轻歌,视线又落在濮阳栩身上:“这位是……”轻歌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见他颔首她才笑道:“他叫濮阳栩,是我的朋友。”濮阳栩……凤兰幽和凤如画或许不知道,赫连谨却是清楚的。抬头看着这个长得极为出众的男子,他眸光微闪,片刻之后才淡言道:“原来是濮阳先生,既然有缘相遇,不如坐下来与我们一道吧,轻歌是我们凤家的人,一家子的人不分你我。”濮阳栩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轻歌。轻歌耸了耸肩,笑道:“这位是赫连谨,这两位是我的姐姐。”她指了指凤如画,淡言道:“这位是三姐凤如画,那位是大姐凤兰幽。”说着,在赫连谨为他们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去,抬头看着濮阳栩,笑道:“既然有人请客,那我们就不用客气了,坐吧。”濮阳栩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左手边便是凤如画。如画一直看着他,小脸微微泛着两朵晕红,虽说她很讨厌凤轻歌,可却不讨厌她身边这位美男,这样的绝色,走到大街上根本难以见到一人。更何况当他坐下来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便随之迎面扑来,熏得她一颗心微微陶醉着。只可惜他是凤轻歌的人,若他不是凤轻歌的朋友,她一定会想办法与他套个近乎。“四妹到这里来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凤府?”凤兰幽命人送来两幅碗筷,等小二退下后,便看着凤轻歌,一边为她倒茶一边笑问道。轻歌回以一笑:“过两日便回去。”不想多说自己的事,她看着赫连谨,淡言问道:“你们今天出来是为了凤家的生意吗?凤家最近如何?”“想知道如何,不会自己回去看看吗?”凤如画瞟了她一眼,冷哼:“尚未出阁便住到未来夫家里去,这事要说出去,就不怕丢咱们凤府的脸吗?”轻歌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懒得理她。他们凤家若真那么在意脸面,又怎么会在她住进北王府之后,还想办法把凤如云弄进去?这根本就是把自己家的姑娘倒贴给人家北王爷。还说要凤如云与她一起伺候战倾城,想想都觉得恶心。她凤如画不过没有机会进北王府罢了,若有,还不巴巴地抢着去?不过,她今日心情确实不太好,所以对她的挑衅便也不在意了。倒是凤兰幽看不过眼,盯着凤如画出言责备道:“四妹住在北王府自然有她的道理,或许是北王爷有什么事让四妹帮忙。”“一个女人可以帮什么忙?只怕是忙着躺在**伺候男人吧。”“如画,你今日怎么回事?”凤兰幽脸色一沉,不悦道:“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你再这样,我命人送你回府,凤氏的事也不用你参与了!”如画瞅着她,薄唇微动,一脸委屈,最终却还是把气给忍了下去。这时候如云不在府里,自己又不受祖母待见,想要参与凤氏的事情,便只是巴着大姐和赫连谨。眼见赫连谨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她咬了咬唇,拿起筷子自个儿用膳不再说话了。为了进凤氏做事,让自己也参与到凤家的生意里,这些日子她断不能得罪这两人。凤兰幽看着轻歌,温言道:“你三姐说话素来这样,四妹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凤如画冷哼。凤轻歌淡言道:“无妨。”一个妒忌心重又缺爱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话?习惯成自然。今日,没心思理会她。赫连谨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轻歌也只当没看见。五娘当初离开凤府的时候便跟她说过,她既然要嫁给北王爷就不能与她的谨哥哥有任何纠缠。不管过去的凤轻歌与他有过什么情感,那都是她的事,与她无关,倒不是怕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不想惹太多的麻烦至于濮阳栩,从坐下来之后便一直埋头苦吃,偶尔为轻歌夹上两块菜肴,便又继续用他的膳食,一副完全不理世事的模样。轻歌也拿起筷子不再多说,自顾着吃了起来,只不过身旁的赫连谨那两道目光确实太炙热了些,一直这样盯着她,盯得她用膳都有那么点不自然。正要开口责备,凤兰幽却已暗中扯了扯赫连谨的衣角,浅声笑道:“阿谨也用膳吧,虽然和四妹许久不见,但也总得要吃饱了才又力气叙旧,是不是?”赫连谨微微怔愣了片刻,才执起筷子与他们一起用起了膳食。食不言寝不语是大家自小受到的教育,一顿饭在沉默中度过,膳后,小二换上了清茶和点心便又退了下去。座外,四处时不时有不少好奇的目光往这边扫来,但五人也像完全无所觉那般,怡然自得。“这些日子在北王府里过得可好?”赫连谨总算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再欺负你?”他说的是“再”,很明显知道她当初进王府并非心甘情愿。可她后来却又是自愿和北王爷在一起的,她身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北王爷是她的王爷夫君。若她不愿意,他可以想方设法带她离开,可若她是自愿的,他能做什么?凤轻歌微微怔了怔,不是听不出他对自己的关怀,只不过这样的关怀真的不再适合于两人之间。她笑道:“王爷对我很好,处处让着我,王府里的人也对我言听计从,我在那里过得很好,无须担心。”赫连谨只是看着她,不再说话。从前总是抱着他喊他谨哥哥,总是说喜欢他、长大后要嫁给他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不久的将来她也将嫁为人妇,只是娶她的人不是自己。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答应了她将来会娶她进门,可他做不到,如今的她也不需要他做到这一点了。数日之前两人还曾抱在一起入睡,那安宁而温馨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两人之间,可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早已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轻歌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毕竟曾经与他鹣鲽情深、青梅竹马的人不是自己。“你们等会是不是还有事要忙?若是有事,我和濮阳栩先走了。”放下杯子,她忽然道。“你们要去哪里?”赫连谨的目光依然锁在她脸上,声音有几分沉闷:“如果没事,随我一道去凤氏看看,你也是姓凤的。”“她很快就要嫁进北王府,不再是凤家的人!”听到赫连谨的话,凤如画顿时叫了起来。凤家四个小姐,最终只能有一人掌管帐房的钥匙,本来就僧多粥少,能少一个便是一个。凤老夫人本就没打算让凤轻歌插手凤家的事,赫连谨竟然还想拉她进来,凤如画自然是不肯的。她瞅着凤轻歌,冷哼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碰凤氏的事情?”“原来三姐打算永远留在凤家不出嫁,当一辈子的老姑婆。”轻歌笑道。“你说什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又气得凤如画差点坐不住想要站起来骂人。凤轻歌根本不愿意打理她,她看着赫连谨,笑道:“公子应该知道我自小就无心于此,对做生意的事情更是半点都不懂,凤氏的事情还是你和大姐好好看着吧,像我这种人,终日游手好闲,能过一日便一日,对生意确实没有太大的兴趣。”濮阳栩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瞅了她一眼,便又继续保持着安静。赫连谨脸色却沉了下去,话语里一丝落寞:“轻歌,你过去从不叫我公子……”“我要嫁为人妇了,自然要检点些,否则,又要落人口实。”在他说话之前,轻歌别过脸错开目光,看着濮阳栩笑道:“我们该走了。”濮阳栩二话不说,站了起来。轻歌也站起,正要与凤兰幽与赫连谨告辞,不想站起来时,视线透过窗外,不经意看到对面茶楼上一抹耀眼的银光。那银光在日阳的照耀下,竟泛着淡淡的幽蓝!视线里,下头大街上一辆马车匆匆而过,而对面茶楼的角落里,一个长发遮脸、长相平凡的男子正拿着箭筒,箭头对准了下头的马车,长指在微微收紧。轻歌心头一紧,揪了身旁的濮阳栩一把,急道:“救人!”她能看到的,濮阳栩不可能看不到,不仅濮阳栩,就连赫连谨也看到了。那人长指一弯,食指慢慢收紧,似在瞄准目标,忽然指尖一放,一枚泛着蓝光的冷箭激射而出,向下头马车车厢射去。轻歌大急,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用力往窗外掷去。可她始终是慢了一步,杯子“嗖”的一声在空中划过,却没有击到那枚冷箭上。只见那箭急速向下头射去,就在箭头快要靠近轿子时,忽然“叮”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出的一枚细小银针击在冷箭上。冷箭顿时被击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打落在前头的马儿身上。那马儿嘶鸣了一声,脚步顿时缓了下来,只一刹便四肢无力,软软倒了下去。马车本来在道上急速奔跑着,马儿一停,车子完全停不下来,因为惯性整个车身向前方扑去,眼见就要翻到在地上。“嗖”的一声,二楼座上哪里还有凤轻歌的身影?只见那抹素白的身影从窗棂处一跃而下,在马车落地之前堪堪把车子接住,纤细的玉臂用力一扬,车子顿时被她摁回到地上。车厢里的人尚未来得及出来看清这一方,轻歌已脚下一点,一跃而起,踏过车顶直接飞掠到对面的茶楼上。那个发箭伤人的男子见事情败露,早已从角落里逃开,掠上屋顶急速往城外逃去。轻歌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屋顶上,可才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远远望着濮阳栩紧追过去的身影,她轻吐了一口气,脚下轻点,缓缓落回到街上。大街上,马车依然安安静静停在原处,前方的马儿却已身中剧毒而亡。赶车的人跳了下去,与护在马车四周的四名男子同时把长剑抽出,见轻歌返回,剑尖在同一时间直指向她。“站住!”刚才赶车的那名男子低喝了一声,长剑一指,把她拦了下来:“不许靠近。”轻歌依言停下,并没有靠近。不知道这马车里是什么人,刚才会出手救人也不过是看到冷箭箭头上抹着剧毒,以毒伤人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绝对是心怀不轨的人才会如此为止。既然是心怀不轨,那么轿子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好人,她也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至于他领不领情却是与她无关。人已经救下来,她也该告退了,被喝令停下,心下也没多想,转身便往城外的方向走去。不想身后轿子里头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沉沉、磁性悦耳的声音:“姑娘,请留步。”轻歌住了步,回眸望去,只见刚才拿剑对着自己的男子已经“嗖”的一声将长剑送回剑鞘,回到马车前,扶着里头的人步下车子。人下来之后,慢步朝轻歌而来。未曾看清他的五官,便已看到他眉宇之间那一抹淡淡的倦容,他的脸色比常人多了几分惨白,看起来有那么点羸弱,看他着装,一身锦衣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男子。等他来到自己跟前,轻歌才来得及去打量他的五官。脸庞光洁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丝丝冷峻,一双星眸乌黑幽深,透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完美到精致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细看之下,竟是个令人只需看一眼便终身难忘的绝色大美男,只是这个美男比起一般的美男子多了几分病弱的姿态。在他行走间还不时伸手握拳落在自己唇边,轻声浅咳。轻歌心里有点触动着,长得这么美,竟是一身伤病,可惜了。“姑娘,在下这些人都是粗汉子,不懂礼仪,刚才多有得罪,请姑娘莫要见怪。”那病公子来到她跟前,浅浅一笑,温言道。那一笑,总算让他苍白的脸容多了几许暖意,看起来不像刚才那般惨白吓人。轻歌向他拱了拱手,淡言道:“随手之劳,不用客气。”说罢,就要转身离开。身后,扶着病公子下车的男子大步上前,向她倾身认真道:“姑娘,刚才多有得罪,只是以为姑娘与那刺客同伙,才会出言冒犯,请姑娘恕罪。”“不知者无罪。”她想离开又有点踌躇。濮阳栩追着刺客离开,她是不是该在这里等一等他?这念头才刚闪过脑际,忽然便见远处一抹素白的身影踏着清风返回,转眼间已稳稳落在她跟前。见他两手空空,轻歌秀眉轻挑,低问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