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划破荒野的静寂。杨梦怀寰转头望去,只见数十丈外的官道上,两匹快马急如电掣的疾驰而过,带起来一片滚滚尘烟。两匹快马,急奔过后不久,又是四匹快马急急奔过。这些人,似都是有着火急的事情,每人放辔疾驰,大有拼着跑死健马之意。杨梦寰心中突然一动,暗道:看来江湖上已荡起了涟漪,杀劫的序幕已然展开,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这等沉不住气?他虽然没有接受天下武林送他的天下第一侠的荣誉,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对整个江湖道有着很大的影响。这由天下武林同道奉赠的荣誉,也似是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关心到武林的形势,他以拒抗陶玉为己任,又何尝不是这无形的力量驱使。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欢呼,道:“在这里了!”杨梦寰回头望去,只见邓开宇、柳远、童淑贞鱼贯奔了过来。那邓开宇当先而行,一面高声叫道:“杨大侠,找的我们好苦。”杨梦寰站起身子,微笑说道:“几位都服了解药么?”邓开宇道:“那赵姑娘赐赠了在下等解药之后,脸色很不愉快,一直迫使在下等离开。”杨梦寰毫无惊奇之容,淡淡一笑,道:“她已经很客气了。”邓开宇道:“怎么?此事可已在杨大侠预料之中?”杨梦寰道:“比我想的好多了。”童淑贞望了躺在草地上的沈霞琳一限,道:“沈师妹受伤了?”杨梦寰道:“没有,但她很困倦,能这样好好的睡上一阵,对她应该很有帮助。”邓开宇道:“在下等离开那赵姑娘之后,沿途遇上了不少武林中人。”杨梦寰道:“他们的举动,可都是很慌急么?”邓开宇道:“怎么?你已经见过他们了?”杨梦寰道,“我看过很多快马驰过。”邓开宇道:“杨大侠可知道这些快马驰往何处去么?”杨梦寰道:“不知道。”邓开宇道:“兄弟遏上一位相识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找杨大侠。”杨梦寰道:“找我?”邓开宇道:“不错,兄弟虽然只问了一起,但那些人奔行的方向如一,推想起来,大都是找杨大侠了。”杨梦寰道:“你可曾告诉他们,我已不在水月山庄了。”邓开宇道:“这个兄弟未见杨大侠之前,不敢擅自作主,”柳远接口说道:“童姑娘说杨大侠和夫人必在左近,不会远去,因此我等就在附近找寻,总算找到了杨大侠。”童淑贞道:“师弟可知他们找你为何么?”杨梦寰道,“这人小弟还不大了解,但推想起来,必为那陶玉的事。”邓开宇道:“杨大侠虚怀若谷,不肯以武林盟主自居,但据兄弟所知,天下武林都已把杨大侠当作武主盟首看待,是以江湖上一旦发生了重大事故,大都要派遣快马捷足,奔赴水月山庄,向你杨大侠请示机宜。”童淑贞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该快马如梭,络绎不绝,用这样多人去请他一人?”邓开宇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江湖中人的私心运用,各怀机算,谁也不肯落人后……”童淑贞道:“合力御敌,理该彼此同心才是,为什么还要各怀心机,尔虞我诈,何况这不过是请我师弟出山而已,捷足先登,又有什么不同?”邓开宇道:“骤听起来,此事却是无甚重要,但个中实有重大的不同之处。”柳远道:“邓兄可否说个道理出来,使我等一开茅塞。”邓开宇道:“此事简单得很,因为杨大侠乃此时武林公认的盟主领袖,虽然他谦辞不就那盟主之位,但整个武林中,却是人人存有此心,此刻江湖上纷乱已起,杨大侠势必被拥出主持大局,如若有一门一派把杨大侠敦请出山,天下各方群雄,势必都将登门就教,这一派,如是在武林中毫无地位,亦将因而声名大噪,若是大门大派,也可增些光彩。”童淑贞道:“原来这其间还有这些道理。”邓开宇道:“这就是武林中人,纷纷赶往水月山庄的用心了”童淑贞道:“唉!他们想不到赶到水月山庄之后,看到的只是空阔的庄院。”杨梦寰叹息一声,道:“武林同道这般推崇我杨某人、只怕我杨某人要使他们大失所望了。”邓开宇道:“独木难支大厦,杨大侠一个人武功再高,也难于对付那陶玉。”杨梦寰神情肃穆,目光缓缓由邓开宇脸上扫过,道:“在下已和那陶玉交过一次手了。”邓开宇神色聚张的问道:“杨大侠定然胜过了那陶玉。”杨梦寰道:“他招数比我精奇,我内力胜他一筹,交手的结果,两败俱伤,只不过他伤的比我更重一些。”邓开宇道:“在下冒昧赶往水月山庄,原为那多情仙子的事,那多情仙子的事已然了解,陶玉却重出江湖,我想那天下群雄奔水月山庄一事,定然是为了陶玉重出江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请恕兄弟用的私心,恭请杨大侠到我们邓家堡一行,再由家父出面,用你杨大侠的名义、邀请天下群雄,聚会我们邓家堡中,共商对策,不知杨大侠意下如何?”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目下纷争已起,就是兄弟不愿插手,也是难以逃避了。”邓开宇道:“杨大侠答应了?”杨梦寰道:“邓兄如此宠邀,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必待内人醒来之后,才能上路。”童淑贞心中一惊,急急蹲下身子,无限关心的问道:“沈师妹怎么了?”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没有事,她这几日来,太过疲劳,一直未得片刻休息,此刻倦极熟睡,这一觉不知要睡到几时才醒。”童淑贞道:“唉!沈师妹心地纯洁,有如天使、但她一生中所受到的折磨痛苦,却是无计其数,师兄这般疼爱于她,也算是上天有眼了……”她的话显然是没有说完,但修然住口,缓步行向丈余外一丛深草旁边,盘膝坐了下去。杨梦寰心知她感怀际遇,无限神伤,被陶玉始乱终弃,又被逐出了昆仑门墙,身受之苦,际遇之惨,可算是人间一等苦命人,设身代想,亦不禁黯然。邓开宇轻轻一扯柳远衣袖,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一丈开外,静坐等侯。直待落日将沉,天近黄昏之时,沈霞琳才由熟睡中醒了过来。她舒了一下双臂,睁开了惺松睡眼、哎哟一声惊叫道:“这样晚了!”杨梦寰笑道:“你快睡了一整天,很多人都在等你。”沈霞琳星目转动,四下打量一阵,果见邓开宇,童淑贞等都在望她微笑,心中大感不安,微带羞意的道:“你怎么不叫我呢?”邓开宇急急道:“我们等待不久,夫人不用放在心上。”杨梦寰笑道:“那陶玉已得归元秘笈上乘武功,虽是受伤不轻,但疗息也必很快,咱们亦该早些动身才是。”邓开宇心中暗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口中却说道:“杨大侠和夫人恐已一天未食,咱们先找一处饭庄,吃点酒饭。在下再去买上几匹好马,明晨动身不迟。”杨梦寰道:“买马倒是不必了。”邓开宇打量了囚周一眼,道:“西北方十里外,有一处小镇,镇虽不大,但饭庄客栈,却是样样都全,咱们走快一些,日落之前或可赶到。”杨梦寰道:“那就有劳邓兄带路了。”几人放开脚步,直奔西北而行。果然,日落之前,几人赶到了一处小镇之上。这处小镇,只不过四五百户人家,但却是商贾必经之路,平日里行人不多,只不过三五家饭庄、客栈,但此刻家家饭庄、客栈都是挤满了武林中人。这些江湖豪客,用起钱来、有如流水一般,毫无吝惜之感,使这座清静的小镇,顿然热闹起来。凡是邻近这些饭庄、客栈的人家、都把自己养的鸡鸭,杀了买与这些饭庄。邓开宇和杨梦寰等走完了小镇中四五家饭庄、客栈、才找到一处靠壁角桌位坐了下来。这时,太阳已落,夜幕低垂,小饭店中四张方桌都满了人,杨梦寰等走入店中,也未引起别人注意。这店中之人大都是武林人物,疾服劲装,佩带着兵刃。只听一个粗嗓门的大汉说:“我就不信,那归元秘笈会重现江湖之上。”只听另一个桌于上响起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老兄既是不信,不知赶来这荒凉的小镇之上,为的什么?”那粗嗓门大汉说道:“混帐,老子高兴看热闹;你小子管得着。”邻桌之上,突然站起了一个全身灰色劲装,面目姣好之人,仍是细声细气的说道:“出口伤人,可是活的不耐烦了?”那粗嗓门大汉一掌拍在木桌上,桌上的酒壶,菜盘全都给震的飞了起来,唏哩哗啦,摔了一地,怒声喝道:“咱们倒要瞧瞧那个龟孙子活的不耐烦。”猛然大跨一步,挥手就向那灰衣人抓了过去。那灰衣人武功不弱,身子微徽一闪,避开了一掌,右手顺势一招“巧打金铃”反向那粗嗓门大汉右肩击去。那大汉料不到对方出手如此快迅,一念轻敌,落于下风,吃那灰衣人一掌击中右肩,斜里撞出了两三步,才拿住了桩。双方桌位都坐有五六个人,这两人一动上手、双方友好也都纷纷站起身来,有的干脆拉出兵刃,大有立刻火拼之势。杨梦寰想到数年之前,那“归元秘笈”在江湖上引起的风波,想不到数年之后,仍然有这多武林人物为那“归元秘笈”所惑,千里迢迢赶到这座小镇上来展开了一场火拼,不禁黯然一叹。邓开宇突然站了起来,低声说道:“杨大侠既然不愿看他们火拼撕杀,兄弟去劝他们双方罢手息争就是。”大步行了过去。这时,那粗嗓门大汉已然和那灰衣人打了起来,双方拳来足往打的十分激烈。双方友好,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场恶战,大概都觉得己方将胜,是以都还没有出手相助。邓开宇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手!”两个恶斗之人似是被他震耳的吼声震住,果然停下手来。全室中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过去,看着邓开宇。邓开字大步行向那两人之间,高声说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邻,两位为了一句闲言,就动手相搏,岂不是有失江湖间的义气。”双方之人,本来是个个余怒未息,大有把满腔怒火迁向邓开宇发作之势,但却被邓开宇几句话说的个个怒消火息。杨梦寰暗暗赞道:“气宇轩昂,生性豪放,实是天生的领袖之才,如着其人武功能脐身为当世中一流高手,成为武林中的领袖人物,或可免去武林中不少无渭纷争。”此念一生,不觉间动了传技授艺之心。只见邓开宇双手抱拳,接道:“纵然有些口舌之争,也不致动手相搏,咱们武林中人素为人所垢病,骂咱们江湖草莽,动不动就拔刀拼命,两位只不过为了一点口舌,难道就不能互相忍让一些么?”那大汉突然一抱拳说道:“兄台贵姓?”邓开宇道:“在下邓开宇。”那大汉道:“原来是邓少堡主,在下闻名很久了。”邓开宇道:“好说,好说。”那灰衣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邓少堡主纵然劝得我等这番冲突,但也无法劝得即将临头的一场惊人厮杀,唉!这一场纷乱的杀劫,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这场恶战之中。”邓开宇道:“满街武林人物,可都是为此而来么?”那灰衣人道:“大概是吧!至少应该是大部分人为此市来。”那大汉突然接口说道:“邓少堡主千里迢迢奔来,难道不是为这件事么?”邓开宇道:“兄弟和几个朋友路过此地,遇上两位兄台动手,像这等荒僻所在,还会有什么震动武林大事不成。”那灰衣人道:“邓少堡主当真不知道么?”邓开宇道:“自然是当真不知。”那灰衣人叹道:“兄弟也是闻风而来,沿途之上限见无数武林同道涌来,心中更是深信不疑了。”邓开宇听得莫名所以,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啊?”灰衣人道:“江湖上近日内传出了一句流言,说是‘归元秘笈’重在江湖出现。”邓开宇道:“有这等事,怎么兄弟一点也没听到呢?”灰衣人道:“这就奇怪了,这流言散布很快,而且说明那‘归元秘笈’六年前在江湖一度出现后,就为十年前曾经力败九大门派的天下第一高手天机真人收了回去。”杨梦寰听得心中一动,暗道:“那天机真人早已死去多时,那里又出来了个天机真人,这陶玉不知在闹的什么鬼了。”但闻那灰衣人接道:“天机真人收回那‘归元秘笈’之后,潜心苦修,悟出大道,已具神通,进日之内要西归道山,但也不愿那‘归元秘笈’就此绝于武林,因此在这小镇之外,白茅岭下,一座纯阳道观之中,会见天下英雄,要就与会人中,选出一位资质过人的英雄,把那‘归元秘笈’传授于他。”童淑贞只听的暗暗骂道:一派胡言!但却忍不住低声对杨梦寰道:“杨师弟,那天机真人早已羽化登仙,世间那还有天机真人,定然是陶玉出的花样了。”杨梦寰道:“不错。”邓开宇奇道:“江湖上不是早已传出那天机真人羽化登仙了么?”灰衣人道:“是啊!在下心中也是疑信参半,但因此事大过诱人,虽是信了五成,也是不自觉赶来了。”只听那店堂一角中传过来一声冷笑道:“谁说那天机真人死了?”邓开宇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劲装佩刀,双目神光奕奕,当下接道:“就是在下说的。”那佩刀大汉道:“你可见过那天机真人尸体么?”邓开宇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道:“这个在下倒是没有见过。”那佩刀大汉冷冷说道:“你既没有见过,怎敢这样说他老人家已经去世。”童淑贞霍然起身,正待接言,却被杨梦寰摇手阻止,低声说道:“不用揭穿他们,咱们索性留在这里一天,看看他们究竟在耍什么花样!”童淑贞低头一笑,缓缓坐了下去。邓开宇道:“眼前之人,何只在下没有见过那天机真人,只怕未有一人见过。”那佩刀大汉道:“我见过……”一句话全场震动,惊叹声此落彼起。邓开宇冷笑一声,正待反口相驳,那佩刀大汉已抢先接道:“今夜之后,诸位都可以看到那位前辈仙颜了。”言罢,一转身大步而去。群豪数十道目光,一直望着那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每个人的脸上流露出无限敬佩之意、邓开宇大步走回座位,低声说道:“眼下之策,只有抬出杨大侠的名头,才能镇住全场。”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咱们快些用点酒饭,离开这里,找个僻静所在,掩去本来面目,瞧瞧是谁在耍这花样,那陶玉受伤甚重,决难亲来主持,主谋此事的想必另有其人。”邓开宇道:“好!就依杨大侠之见办理。”几人匆匆用完饭,起身而去,行到一处僻静所在。杨梦寰道:“陶玉手下之人,大都见过了咱们这身穿着,如不改扮一下,只怕难以瞒过陶玉属下的耳目,好在今宵人数众多,咱们只要稍作掩饰就可以瞒过别人的耳目了……”目光转注到童淑贞的身上,接道:“师姊这身道装,最是引人注目,不知可否换身衣服?”童淑贞微微一笑,道:“我身着道装,只不过是为了不忘出身昆仑之意,既有需要,自然是可以改装的。”杨梦寰道:“那很好,咱们立刻动手如何?”沈霞琳站起身来,说道:“我和童师姊去那边林中易容。”牵起重淑贞的右手,急急奔去。片刻之后,众人大都改扮完毕,那邓开宇扮作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杨梦寰脸上涂了一些泥土,扮作了一个车把式的样子,柳远改装成一个跑江湖的卖卜模样。三人刚刚改扮完成,童淑贞和沈霞琳也已改扮妥当联袂而来。童淑贞青帕勒头,很像一个闯荡江湖的女英雄。沈霞琳改扮成一个村姑,披肩长发,梳成两条辫子。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邓兄请和霞琳走在一起,柳兄独自行动,我作童师姊的马夫,但彼此间不要相距太远,万一发生事故,也可相互救应。”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邓少堡主咱们先走吧!”她心胸城府一片洁白,看那邓开宇扮的老态龙钟,竟然伸出手去,扶注了邓开宇。邓开宇道:“这叫在下如何敢当。”杨梦寰笑道:“既是乔装起来,那也不用计较了。”童淑贞笑道:“杨师弟,我还要一匹马。”柳远笑道:“在下去买它一匹。”急急奔去。片刻之后,柳远果然牵了一匹马来。童淑贞一跃上马,笑道:“那要委屈杨师弟了。”扬梦寰道:“纵然是小弟真为师姊牵马,那也是应该的事。”柳远除了牵了一匹马来入手中又多了一面小锣。分配既定,分头向白茅岭的纯阳道观中赶去。沿途之上,只见骏马华衣的武林人物,络绎不绝。童淑贞改着一身劲装,更显得柳腰玉面十分娇美。突然间一匹疾急的快马,直撞过来,冲向童淑贞,马上是三十左右的劲装大汉,口中朗朗笑道:“好标致的姑娘。”杨梦寰正待发作,突然想到此行关系重大,如若发作山来,或将误了大事,装作不见,闪到一侧。那大汉快马冲近童淑贞的身上时,童淑贞突然一提缰绳,避向一侧。那大汉纵声狂笑,飞驰而去。杨梦寰回目望去,只见童淑贞若有所思的望着夜空出神,脸上似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原来童淑贞这些年来苦练武功,终日里一袭道袍、自忖心中满是怨恨,人必惟淬易老,始终不敢揽镜自照,适才听到那人呼叫之声,才觉得自己青春仍在,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是苦是乐。杨梦寰眼看童淑贞并无发作之意,才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目光转动,只见沈霞琳和邓开宇相搀而行,柳远背着一面铜锣,走在前面丈余左右。行约半个时辰,已到了白茅岭下。那白茅岭只不过是一个突起土岭,紧依土岭旁边,矗立着一座道观,一块横在观前的金字匾,写着“纯阳宫”三个大字。观门外高吊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不停摇摆。两扇庙门早已大开,但却寂寞无人。所有赶来“纯阳宫”下的观众,不下数百人之多,但却都肃立观外,无人擅自行入观中。杨梦寰心中正自奇怪,这些好奇之心素重的武林人物,何以不肯进入观中,突闻一个宏亮的声音,由那道观中传了出来,道:“天机仙师的法驾,决定于二更,月过岭脊时,在观中和诸位相见,除了讲玄门心法之外,还要答复诸位疑问,只是来人过多,如是每人都有一问,天机仙师实难尽作解答,诸位请利用此刻时光,写下自己胸中疑问,在入观之时,投入大门里面的木箱之中,由天机仙师在那木箱之中,抽出七个疑问解答,至于抽出何人的问题,那就各凭机缘了……”语声微微一停顿后,重又接道:“诸位不要忘记在那书写疑问之后,写上自己的居处和姓名。”杨梦寰暗中叹息一声,暗道:“这等小小的鬼计,竟然骗得过数百个与会的武林人物,想来定然是震慑于那天机老前辈的成名,灵智都受了蒙蔽……”忽听人群之中响起了一声大喝,道:“阁下既然是可以在观中传话,我等为什么不可以进入观中瞧瞧?”随着那喝声,一个灰衣人大步而出。杨梦寰回目一望,正是适才饭店中遇上的灰衣人,心中暗暗赞道:这人倒不失是一位有见识,有胆气的江湖好汉。只见灰衣人大步直向观门中冲了进去,他身后还追随着两个劲装大汉。三人进入那大开的观门,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半晌不闻声息。守在宫外的群众,似是受到了这三人的鼓励,一时群情鼓噪,又有七八个劲装大汉,向那观门冲了进去。只听那纯阳宫的大门内,传出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道:“这三位武林朋友,不守天机老前辈的法谕,自是罪有应得了。”冲近官门的群豪,突然停了下来。凝目望去,只见冲入宫中的三人,缓步由大门中走了出来。三人的行速很慢,而且双脚之上似是拖着干斤重铅,大有举步维艰之概。两个劲装大汉勉强走出了观门,人已不支,蓬的一跤,跌摔在地上。哪灰衣人却双目发直,两腿僵硬,一步一跳的向前行去,但也不过行到宫前石级所在,就一跤跌摔地上。杨梦寰心中暗骂一声:好残忍的手段。这意外惊人的变化,使那奔近宫门的七八个劲装大汉一齐停了下来。站在最前一个劲装大汉,伸手抓起那灰衣人,“按在鼻息之上一摸,登时失声惊呼道:“死了!”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却如骤**雷,全场中人都起一阵惊栗的**。七八个冲上石级的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这当儿,突见一个头梳双辫,身着布衣的村女,急急奔上了石级,扶起那灰衣人。杨梦寰目光一瞥,已然瞧出是沈霞琳,心中暗道:要糟。只好悄然移动身躯,行近石级,准备随时出手救沈霞琳。只见沈霞琳扶起那倒卧在石级旁侧的灰衣人,伸出纤巧的玉指,按在那人前胸之上,附耳听了一阵,突然扬起右掌,在那灰衣人背后拍了三掌。她天性善良,眼见这灰衣人身受重伤,“气息己断,如若再不施救,那是必死无疑,竟然把自己改扮村女一事忘去,听那灰衣人心脏仍然微微的跳动,气涌喉间、知是喉间“气舍”“天鼎”两处要穴被人施展闭穴手法闭住,当下先在那灰衣人背后“命门穴”上拍了一掌,催动了他的气血、然后默运内力,推开了那灰衣人喉间“气舍”“天鼎”二穴。只听那灰衣人长长吁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口带有紫血的浓痰,缓缓坐了起来。沈霞琳救了那灰衣人,立时奔向宫门,扶起了倒在宫门左侧的劲装大汉。那两个劲装大汉,内功不及那灰衣人深厚,早已气绝而死,沈霞琳虽有疗伤之能,却无起死回生之力,发觉两人死去,只好长叹一声,缓缓退回人群。宫前群豪,都为沈霞琳的举动震惊,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只听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道:“人不可貌像,如非亲眼所见,有谁知这位布衣村姑,竟然是身负上乘武功的武林高手呢?”沈霞琳伤感两人无故惨死,心头黯然,望了杨梦寰一眼,欲言又止、缓步走向邓开宇的身侧,举袖试泪,垂首不言。那灰衣人得沈霞琳救治之后,立时盘坐调息,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然挺身站了起来,目光转动,四下寻望一阵,急急奔向沈霞琳身前,抱拳一揖,说道:“多蒙姑娘相救,在下是感激不尽。”沈霞琳低声说道:“你性命虽可保住,但从今之后,不能再练武功,不用留恋此地了,快些离去了吧。”灰衣人说道:“在下承蒙姑娘救命,大恩不敢言报,但望姑娘能够赐告姓名,在下亦好……”沈霞琳摇摇头,接道:“不用了,你快些去吧!”那人望了沈霞琳一眼,回头行去,走了几步,重又回头走来,说道,“姑娘虽然不愿留名,但望能留个住址也好,在下……在下……”他似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在下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邓开宇本待发作,但见那人满脸诚惶诚恐的样子,不似有轻薄,代为接口说道:“日后你到鄂北邓家堡去,找邓少堡主,就说找一位沈姑娘就行了。”那灰衣人望了邓开宇一眼,转身急步而去。经过这一惊人变化之后,果然无人敢再擅往那纯阳官闯去。无数群豪,都在很耐心的等待着。天到二更,月过岭脊,已是群豪入宫的时分。只听那纯阳宫中,鼓鸣三通,钟响九声,两个青袍道装童子,缓步走了出来,每人手中高举一盏纱灯。但闻左首那童子高声说道:“天机仙师说法时刻已到,诸位请宫中听道。”群豪大概是震惊于适才三个人死亡的恐怖,人群中虽然响起了一阵**,但谁也不敢当先而入,拥集在官门橱处,趑趄不前。杨梦寰低声对童淑贞道:“师姊先进吧!”童淑贞点头一笑,首先踏上石级,杨梦寰施展传音之术,接道:“运功戒备,小心暗器。”紧随在童淑贞身后,向前行去。两个道装童子高举手中纱灯带路。拥集在宫外群豪,眼看一个女流之辈首先带路,不禁激起了豪壮之气,齐齐举步向纯阳宫中行去。进了宫门,是一个辽阔的广场。杨梦寰四顾一眼,约略估计,这座广场至少可容纳五六。百人,看四周土质,新痕犹存,想是修筑不久。环绕四周的围墙上,插满了火把,光辉明亮,耀如白昼。一个木板搭成的高台中间,盘膝坐着一个银髯飘飘,面如古月的道装老人。木台四角插着四只巨大的火炬,尺许长的火焰,照的木台上一片通明,毫发可鉴。这些布置,显然是费了不少工夫,但除了那木台中间坐的一个道装老人之外,再无其他之人。群豪相继拥入,也不过只占广场的一半。大门之后,放置着一个木箱,想是要群豪放置疑问所用。杨梦寰悄然一扯童淑贞的衣角,示意她走向台前。借火炬的光亮,杨梦寰仔细的瞧了那扮装天机真人的道装老人一眼,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物,仪表不凡。这时两个高举纱灯的道童,已然绕到木台之上,分站在两面台角之上。近两百武林豪众,站在台下,但却一片肃然,鸦雀无声。足足等了有半炷香的工夫,盘坐台中的白髯道装老人,才缓缓启开双目,环视了台下一眼,说道:“诸位今夜在此地和贫道会面,都算是和我玄门中有缘之人。”杨梦寰暗暗骂道:“装模作样。”台下起了一阵轻微的**,但却迅速的静止了下来。童淑贞突然施展传音之术,低声对杨梦寰道:“杨师弟,这人作威作福,冒渎那天机真人的仙威,咱们可要出手惩治他一番,拆穿他们的把戏。”杨梦寰也施展传音之术答道:“不要慌,先看看他们闹的什么把戏再说。”只见那天机真人一皱眉,喇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右手一抖,投向身后,一道白芒破空而上。杨梦寰目光微抬,看那投入空中的长剑直飞入台后一棵大树上,被浓密的枝叶掩去不见,心中暗道:这一段距离大约有三丈左右,此人的腕力不弱。心念转动之间,突听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一阵血雨飞溅中,落下来一颗人头。只听那木台上端坐的天机真人合掌当胸,说道:“无量寿佛!善哉,善哉!”余音未绝,一个没有人头的尸体紧随着落了下来,蓬然一声,摔在地上。这又是震动人心的大变,群豪大都被这意外惊人的变化,惊的呆在当地,念头还未转过,瞥见木台卜端坐的天机真人右手一伸,按住了那大树上落下来的一支长剑,还入了剑鞘之中。杨梦寰暗中留神查看,那剑势的来去情形,似是有人隐身在大树之上,接住了那假冒天机真人投上去的长剑,杀了一个人后,又把长剑投了下来。可是像杨梦寰这般高手,全场中有得几个?大都为那天机真人投剑出手,杀了一个人重又飞回的情势震惊不已。静肃的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叫道:“啊!驭剑术!”这呼声并不太大,但听在群豪耳中,有如石破天惊。全场中响起了一阵耳语,道:“不错,驭剑术!”杨梦寰转头望去,只见那领先呼叫之人,全身黑衣,背插单刀,年约三旬左右,双目中神光充沛,分明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耳际间传过来童淑贞传音之声,道:“杨师弟,这不是驭剑术,咱们要不要揭穿它。”杨梦寰身子微微一侧,也施展传音之术答道:“不要慌,咱们瞧下去,他们究竟在闹什么鬼!”到你。”沈霞琳还在犹豫,耳际中却听到了杨梦寰传台之声,道:“不用害怕,上去瞧瞧他耍什么花样。”天机真人见沈霞琳迟迟不上木台,突然一沉脸色,道:“机缘千载难逢,错过了遗恨终身,还不快些上来么?”沈霞琳听得杨梦寰传音相告,胆于突然一壮,大步直向木台上行去。她虽是改作了村女装束,但布裙荆钗,却无法掩去天姿国色,高燃火炬下,更见得美丽绝伦。大机真人哈哈一笑,举手对沈霞琳一招,说道:“过来。”沈霞琳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缓缓说道:“干什么?”天机真人似是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答复的好,沉吟一阵,说道:“本仙师要看看你的骨骼如何!”沈霞琳这些年江湖经验,长了不少见识,看他双目中一片贪婪之色,心中暗道:这那里像个有道之人。心中忖想,人却举步走了过去,说道:“仁什事啊!”这时场中的群豪有一半都瞧出情形不对.那天机真人是何等有道之人,怎会垂涎欲滴的望着一个村女。火炬下,只有那嬉皮笑脸的天机真人突然一整脸色,冷冷说道:“转过身去。”要知那天机真人大败武林十余顶尖高手之事,一直流为江湖美谈,人人由心底对他敬仰有加,因为心目中一点敬仰过重,使大部份群豪失去了判事之能。沈霞琳怔了一怔,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群豪而立。杨梦寰心中大急,忖道:琳妹妹心地纯洁,向无防人之心,实不该让她登台涉险,急施传音之术,说道:“快些运功戒备,不要中了他的暗算诡计。”只听天机真人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素不喜出手杀人,这数十年来潜修,更是早已戒绝杀根,想不到今天开了杀戒……”他脸上流现出无限黯然惋惜之情,接道:“但贫道生平最恨的就是隐身在暗中偷听偷看的人,如不施以惩罚,江湖上只怕要宵小横行,暗无天日了。”杨梦寰心中暗暗骂道:“好一片假仁假义的说词。”但见那天机真人缓缓站起来,回顾了分立木台两侧的道装童子,道:“把他尸体收起,好好的埋葬起来。”两人道装童予答应一声,下台而去。那大机真人缓步走到木台旁侧,说道:“诸位今天能到这纯阳宫来,都是和贫道有缘之人。”场中群豪大部震惊于那天机真人的威名,看他投剑杀人的手法,更是深信不疑,齐齐躬身作礼。大机真人目光缓缓移注沈霞琳的身上,举手,招,道:“这位姑娘请上台来。”沈霞琳怔了一怔,望了邓开宇一眼,茫然不知所措。原来她站的位置,无法见到木台后面情形,看那老道人举剑一掷,杀了一个人后,重又飞回手中,心中大是惊骇,暗道:这人武功真好,纵是兰姊姊也难及他……心中念头转动之际,那道人突然举手相招,要她上台,心中怎不惊慌不安。邓开宇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女年幼无知,又是从小就在乡村之中长大,未曾见过世面,冲撞了仙师,如何是好?”天机真人道:“不妨事,令媛仙根深厚,这是贫道遍找不遇的上选资质……”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请上台吧!贫道决不会伤害沈霞琳心中还感茫然无措,听得了杨梦寰传音警告之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暗中提聚真气,准备应变。她虽着村女之装,但却掩不住那天资国色,这一笑更是如花盛放,只看的台下群豪微微一呆。天机真人突然向前欺进一步,高高举起右手,说道:“姑娘仙缘深厚,和贫道有着师徒之分,贫道要收你为我门卜传我武功,继我道统,不知你愿是不愿?”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除了沈霞琳外,只有靠在前面几个人听得清楚。沈霞琳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只好默然个语。天机真人不闻她讲话之声,高高举起的右手,不敢轻易拍下。原来这冒牌天机真人,已瞧出沈霞琳心中动疑,暗中运气戒备,生恐自己一击不中,露了马脚,是以也不敢轻易出手,希望沈霞琳在答话之时,分了心神,借机拍下掌势。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大机真人高高举着右手,不肯放下,只瞧的台下群豪茫然不解。双方相持也一盏热茶工夫,天机真人顶门上已然出了汗水,说道:“姑娘是否愿为贫道门下,伙请决定,如是不愿,贫道决不强人所难,”这几句话,声音说的很高,全场中人大部都已听到原来他瞧出场中群豪,大部动了怀疑之心,希望藉这几句话的力鼓,平息群豪心中之疑。杨梦寰唯恐沈霞琳失言答应,又施传音之术,说迫:“不要理他,由左面走下台来,注意他情急施袭,要谨慎戒备,只要觉出有异,就反掌还击。”沈霞琳正想开口,听得杨梦寰嘱咐之言,急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咽了下去,转向左面,缓缓向前行去、天机真人眼看沈霞琳将要走下台去,心中大感焦急,忍不住大声喝道:“站住!”杨梦寰见那冒牌天机真人已自乱了章法,只要再设法气他一气,不用自己揭穿,亦将自露马脚,当下又施传音之术,说道:“快步走下台来。”沈霞琳掌蓄内劲,随时准备反击,那知竟然不见天机真人的掌力拍来。心中在想,人已下了木台。杨梦寰心中忖思道:查不出原因,也该早些下来了吧!哪知事情的变化,又出了意外。只听天机真人长叹一声,高声说道:“诸位梢安毋躁,不要因为一个女子,扰乱了向道之心,那女子既不肯拜在贫道门下,那也是天意如此,与贫道无缘。”群豪听他语涉正题,果然又静了下来。天机真人目光在台下打转,似是在搜查沈霞琳落足之处,口中却接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我玄门中的弟子,虽然不似佛门中弟子有很多限制,但心安求静,澄清明智,扫净灵台,实为先决的要件。”群豪听他突然间讲起道来,立时凝神静听。杨梦寰心中暗道:这那里是在讲道,简直是在背书!大概他们下面早已备好有一篇说词,看来已是黔驴技穷,下面没有什么看的了,不如早些挑了他们场子,也好赶路。心念一转,大步直登上木台。天机真人已为沈霞琳美色所动,眼看她下了台去,在人群一钻,消失不见,心中实在不甘,目光一直在人群之中搜望。眼看一个布衣布裤的男人走了上来,不禁大怒道:“你上来做什么?”杨梦寰装作一付诚恐诚恐的样子,一抱拳说道:“在下……在下想请教仙师一些疑问。”天机真人道:“讲道期间,不许打扰,快给我滚下台去。”杨梦寰一整脸色,冷冷说道:“仙师乃得道之人,怎么出口就要伤人呢?”这一问,只听台下群豪哄然一声,大笑起来。这时纵然是世间最蠢笨的人,也发觉这天机真人有了问题。天机真人心中怒火冲起,厉声喝道:“你冒犯本仙师,那是死有余辜了。”杨梦寰道:“在下一介凡夫,生死不足为惜,仙师数百年道行,死了不觉着太可惜么?”木台下又响起一片杂乱的大笑声。天机真人似亦警觉不对,脸色一整,道:“你是谁?”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不敢劳仙师动问。”天机真人眉宇间泛现出一片杀机,似要发作,但他又突然忍了下去,缓缓闭上双目,合掌说道:“无量寿佛!施主气度不凡,这身衣着,想是有意改装的了!”杨梦寰心中早已盘算好,要用言语激怒这冒牌的天机真人,使他自露马脚,出尽丑态,使他章法自乱,并无和他动手之心,那知这位飞扬浮燥的天机真人,竟突然变的沉静起来。这意外的变化,使杨梦寰警觉到在这木台附近,暗中还隐藏着一位极厉害的人物,操纵着这冒牌天机真人的举动,使他深自警惕。台下群豪眼看天机真人静了下来,那嘲笑之声也随着静止下来。杨梦寰冷笑一声,目光转动,不停在天机真人身外四周寻望,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当场揭穿真相,然后离去。只见天机真人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笑道:“阁下可是姓杨么?”杨梦寰吃了一惊,暗道:“奇怪呀!他如何知我姓杨呢?”天机真人不待杨梦寰回答,接口说道:“你叫杨梦寰?”杨梦寰三个字出口之后,木台下立时起了一阵剧烈的**,喧哗叹息交织一片。只听天机真人说道:“贫道猜对了么?”杨梦寰被他呼出姓名,心下好生为难,如若承认下来,就得真枪真刀和这冒牌天机真人拼个胜存弱亡,正感为难之间,突又听天机真人厉声质问,灵机一动,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天机真人怒道:“你究竟是不是杨梦寰?”杨梦寰心中暗道:那暗中主持之人,只告诉他我可能是杨梦寰,要他使诈逼问于我,但此人生性躁急,问了两句,就露出了马脚,也不答话,仍然大笑不止。他这一笑,不但把那天机真人笑的茫然无惜,连台下群豪也被他笑的迷迷糊糊,无所适从。只听天机真人怒喝一声,长剑出鞘,横里挥出,向杨梦寰拦腰斩去。杨梦寰就是想要触怒于他,使他出手,当下随着剑势疾快的打了一个转身,闪避开去。他借身躯转动,掩去了佳妙的身法,看上去似是手忙脚乱的险险避开一剑。那冒牌天机真人,眼看杨梦寰闪避剑势的身法,手忙脚乱,当下冷笑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贫道虽无杀人之心,但容不得你这般放肆,我在三剑之内,斩去你一条右臂,略施薄惩。”杨梦寰双手一阵乱摇,道:“仙师旦慢动手,在下有几句话说。”天机真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杨梦寰有心使他出丑,让他自露马脚,当下装出一付惊恐之色,说道:“仙师武功高强,威名传诵数十年,在下自知非敌。”天机真人道:“你既自知不敌,还敢这般放肆,岂不是自讨苦吃?”杨梦寰道:“只因在下想到仙师有道高人,竟然戏侮一个无识村女,一时间看不过去才冲上台来,如今祸已闯出来了,悔亦无及,仙师三剑之内,斩断了在下的手臂,那也只怪我自讨苦吃,自不能怨天尤人,如是在下侥幸未被斩去手臂,不知仙师要何以自处?”天机真人怒道:“贫道剑不轻挥,挥必伤人,斩去你一条手臂,岂不是轻而易举!”杨梦寰放声大笑,道:“在下虽是无名小卒,可也是言而有信,仙师斩去我一条手臂,那是我活该倒霉,如是在下侥幸躲过仙师三剑,仙师就不肯赌上一赌么?”夭机真人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因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下不了台,心中又牢牢记着适才让避剑招的拙笨身法,略一沉吟,道:“你如能避开我三剑,我就自断一根手指。”杨梦寰笑道:“一根手指换上一条手臂,未免太便宜了,这样吧!在下也不用仙师自断手指,我如能避开三剑,你就面对台下群众,说出这真实姓名如何?……”天机真人道:“好……”好字出口,警觉不对,长剑一挥,疾向杨梦寰右臂斩去。杨梦寰故意身躯摇颤,险险把一剑避开,口中却笑道:“第一剑。”天机真人怒喝一声,长剑挥动,连劈两剑。杨梦寰施展上乘轻功,暗含风摆枯荷的身法,摇摇摆摆的避开了两剑,道:“在下侥幸避开了三剑了。”天机真人不再答话,长剑一阵急刺,猛攻过去。这时,木台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喝,道,“咱们来听天机真人讲道,这小于却来捣乱,先把他宰了再说。”喝声中,直向木台冲去。童淑贞目光一转,石那一身黑衣,仗剑奔行,立时一个侧身,拦住去路.迫:“站住,你也是一丘之貉。”那大汉怒喝一声挥剑直刺过去。童淑冷笑一声,长剑推出,推开剑势,随着一剑直刺入大汉前胸。剑锋直透背后,鲜血四下溅飞。她心中满怀激愤怨恨,出手毒辣,真是大机真人创遗的剑招。童淑贞一剑得手,横剑大声喝道:“天机仙师是何等崇高之人,岂是那等轻浮无识的模样,仙师早已在十余年前坐化,这老道是假天机真人之名,实则别有所图,诸位千万不能受他蒙骗。”群雄回想那天机真人适才的举动,果是感到其中大有疑问。柳远混在人群之中,眼看时机已熟,高声应道:“那位姑娘说的不错,咱们都受了欺骗。”邓开宇打铁趁热,高声接道:“咱们把这老道揪下来,问问受谁之命而来?”台下群豪轰然应道:“咱们应该把他抓下来,问个明白才是。”那冒牌天机真人眼看群起而攻,不禁心中害怕,苦心布置,落得一场空欢喜,顾不得大局后果,逃命要紧,虚幌一剑,转身就跑。杨梦寰那里容得他走开,身子一侧,疾欺而上。这时,台下已有四五人劲装带兵刃的大汉冲了上来。杨梦寰个愿居功,暗运天罡指,遥遥点出。那冒牌天机真入正奔行问,突觉后腿窝边一阵疼痛,身子重量顿大,踉跄一跤,跌摔地上。群豪经此一来,全都觉醒,纷纷奔上木台,团团把那冒牌天机真人围了起来。杨梦寰默查大势已定,陶玉伤势极重,纵然有医伤灵丹,也难在极短时间内复元,宫中布置之人难犯众怒,决然不敢出面,趁局势混乱中,带着沈霞琳、童淑贞、邓开宇、柳远等悄然而去,离开了纯阳宫。几人一起疾走,奔出了四五里,邓开宇扯下脸上的假髯,笑道:“杨大侠戏耍那冒牌大机真人一事,真是大快人心,可怜那陶玉一番苦心布置,竞被咱们在不足一个时辰时光闹得天翻地覆,前功尽弃。”言罢大笑不已。杨梦寰却一皱眉头,道:“陶玉能想出这种方法,足证其手段的恶毒,无所不用其极,如非是咱们赶巧碰上,今宵数百英雄好汉都将为陶玉收罗,似此等伎俩,只怕不只在一时一地演出。”童淑贞道:“依我之意,咱们应该趁群豪了然受骗之后,一股激忿之气,应该借机搜那隐身在身后之人,师弟却坚持要走。”杨梦寰叹息一声,道:“那些人都不过是陶玉的徒弟,杀人无补大局。”童淑贞道:“纵非陶玉亲在纯阳宫中主持,那幕后主持人,身份决然不低,咱们如能搜出生擒于他,或可逼他说出那陶玉全盘计划,那时咱们也可早订对策了。”杨梦寰道:“那真正幕后主脑,隐身在木台大树之上,我避开那冒牌天机真人第一剑,他已瞧出不对,早已逸走了。”童淑贞道:“可惜,可惜,你怎不追赶呢?”杨梦寰道:“当时我正戏耍那冒牌天机真人,同时也不愿亮出真实功夫,只好让他逃走了。”邓开宇笑道:“虽然让那幕后主脑人物逃走,但这打击对那陶玉而言,也是够大的了,当着数百江湖豪客之面、揭穿了陶玉这次阴谋,传言会极快的轰动江湖,陶玉日后类此的阴谋鬼计,就难以再施展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待杨大侠赶到我们邓家堡后,召集天下仁人侠十,以堂堂正正之师,再和那陶玉一决死战,清妖气,扶正义,挽武林于狂澜之中。”杨梦寰叹道:“在下亦只能尽力而为,目下咱们只不过和陶玉小作接触,还难看出他真正实力,其人心机深沉,如是毫无把握,决不会轻举妄动,其实在这初度相接之中,如非那赵小蝶插手相助,咱们早已为陶玉所杀了。”邓开宇细想经过之情,确实不错,若不是那多情仙子出手,别说沈霞琳了,在场之人几乎是无一能够逃得性命……。但这杨梦寰又是唯一可抗拒陶玉的人物,如若他先无信心,对大局影响至巨,正要想说几句劝慰之言,却听童淑贞抢先说道:“杨师弟不用自责,那陶玉在暗中,你在明处,先已吃了大亏,自然不是他的敌手了。”枕霞琳道:“陶玉不是寰哥哥的敌手,他们两人打架时,我一直在旁侧观看……”童淑贞道:“哼!对付这种万恶之徒,你为什么还要客气?”沈霞琳叹道:“寰哥哥不让我出手相助,我如出手帮他,他一定会很生气!……”她嫣然一笑,道:“不过,最后仍是寰哥哥胜了,那陶玉被寰哥哥一掌震得口吐鲜血。”童淑贞道:“杨师弟,你既然重伤了那陶玉,为什么不乘胜把他击毙呢?”杨梦寰苦笑一声,道:“那时我已有心无力了。”沈霞琳道:“寰哥哥和陶玉硬拼掌力,陶玉虽然受了重伤,但寰哥哥也受了伤!”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不过陶玉伤得很重,如若那时寰哥哥让我出手,我一定可以把陶玉伤在剑下。”童淑贞连连叹道:“可惜,如若那时我也在场,决不会让陶玉逃去。”杨梦寰叹息一声,道:“童师姊如在场杀陶玉或有希望,不过那陶玉的武功,确然已得归元秘笈上的神髓,下次再遇上他,我能否是他的敌手,那就难以预料了……”邓开宇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请教杨大侠。”杨梦寰道:“邓兄有何见教?尽管请说。”邓开宇道:“武功一道,循序渐进,陶玉此刻既非杨大侠之敌,难道极短促的时光中,就可以胜过杨大侠?”杨梦寰道:“此乃常理而言。”邓开宇道:“难道那陶玉的武功进境大异常情不成么?”杨梦寰点点头道:“他精研归元秘笈,已然熟记于胸,每经过一次恶战之后,武功即有一次大进,何况我胜他只是内力上强他一筹,如以武功招术变化而论,我已远非他的敌手了。”邓开宇道:“原来如此。”杨梦寰仰脸长吁了一口气,肃然说道:“咱们杀那陶玉的机会,将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减少,一年之内如无法置他死地,咱们恐怕很难再有杀他的机会了。”童淑贞接口说道:“杨师弟言所有宗,必然是根据陶玉的武功进境计算,但如咱们未雨绸缨,早作准备,情势自然又大不相同了。”杨梦寰心知此刻的童淑贞,每日每时都在想着杀死陶玉之策,也许有了良策,当下说道:“请教师姊。”童淑贞道:“为对付那等万恶不赦之人,我也不能隐技自密了,在天机真人那遗留的剑谱之上,有一套合搏剑法,叫做天索剑阵,专门用来对付武功高强之人所用,这剑阵施展开后,有如绕身之索,极是不易摆脱……”目光转注到邓开宇身上,接道:“到得邓家堡后,还望邓少堡主劳神选出几个武功高强,才慧品格较高的人……”邓开宇道:“这个不难,不知姑娘要选几人?”童淑贞道:“最好能选出九个,如是人才难得,五个也免强可用。”邓开宇道:“兄弟尽力而为,如是邓家堡中找不出,在下另行代姑娘物色就是。”杨梦寰道:“如若陶玉武功精进,师姊这天索剑阵有把握能困得住他么?”童淑贞道:“我不知那归元秘笈上记载的什么武功,但就天机真人遗下的剑谱而言,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也不容易摆脱天索剑阵。”杨梦寰道:“好!咱们到了邓家堡,师妹不妨详细把剑阵给我解说一遍,我虽然不敢断言胜败,但大致上总可以看出个结果出来。”几人一路行去,再无事故,晓行夜宿,赶往鄂南。一日中午时分,便到了邓家堡。杨梦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三丈高低的砖石砌成的坚固高墙,横拦去路,一道一丈四五尺宽的护城河积满了水。邓开宇望着高城,仰脸一声长啸。啸如龙吟,直冲霄汉。那寂然的高城顶上,突然探出两颗人头,向下望了一阵,缓缓放下了一座吊桥。杨梦寰心中十分奇怪,暗道:平常之日,何用这等如临大敌的森严戒备。随着那放下的吊桥,奔过来四个黑衫黑裤,白布裹腿的大汉,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把雁翎刀。这四人行近邓开宇七八尺左右时,突然一屈左膝,刀尖触地,齐声说道:“恭迎堡主。”邓开宇道:“你们起来……”目光盯注在四人脸上,欲言又止。那四人最左一个垂首说道:“咱们堡中出了事情!”邓开宇心头一震,道:“老堡主安好么?”那大汉道:“老堡主和夫人都很好,但堡中有几位武林同道却都受了重伤,老堡主为此气恼,已然三日没有见客。”邓开宇道:“可有人死亡?”那大汉道:“幸还无人死亡,只是两个重伤的武林同道,恐将要落下残废之身。”邓开宇心中虽然焦急,但却强自保持着外形的镇静,回目对杨梦寰道:“杨大侠,请入堡中吧!”童淑贞望了那四个大汉一眼,道:“贵堡中不幸,距此有好久了?”那大汉道:“三日之前。”童淑贞低声问邓开宇道:“咱们就算未因那冒牌天机真人耽误,也是难以赶得回来。”邓开宇长揖说道:“诸位连日跋涉风尘,快请入堡中好好休息一下。”杨梦寰心知他急欲要见父母,当下举步登桥。群豪鱼贯行过吊桥,那吊桥立刻收了起来。杨梦寰登上城堡,向下望去,只见房屋绵连,恐将在千户人家以上。邓开宇气度恢宏,虽然心中是焦急如焚,但表面上仍然是保持着镇静之色,指着那绵连房屋,说道:“此村名虽叫邓家堡,但村中住户却不是全都姓邓,数十年前,世局纷乱,遍地盗匪,家父曾为本村连退了数次盗匪,故而极受村人爱戴,易名邓家堡,只不过是意存报答。”杨梦寰道:“原来如此,邓兄两代侠人,兄弟失敬了。”邓开宇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邓家堡经家父一番苦心经营,成了今日规模,虽处乱世,盗匪却也不敢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