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梦寰和沈霞琳一口气行出了数里之遥,才放缓脚步,说道:“霞琳,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牢牢记住。”沈霞琳道:“什么事?”杨梦寰道:“以后千万不可一个人和赵小蝶相处在一起。”沈霞琳奇道:“为什么?”杨梦寰道:“因为,因为……”只觉其间情仇综错,如是据实而言,必将在沈霞琳心上留下一块烙痕,当下改变了话题,道:“因为那赵小蝶不再喜欢和咱们作朋友。”沈霞琳长长叹息一声:“唉,真是奇怪的,她一向不是对你很好么?”杨梦寰道:“她年岁一天天的长大,自是和过去不一样。”沈霞琳似懂非懂的说:“嗯!她不愿和咱们作朋友,定然是有原因了。”杨梦寰轻轻叹一声,道:“那赵小蝶虽已非咱们之友,但目下还不致和咱们为敌,日后你若见到她时,只要不单独和她接近,那就不会有危险了。”他心知沈霞琳心地纯洁,胸无城府,这其间综错情仇,既非起因于名位之争,又非利害冲突,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对付过去了。那知饱经忧患的沈霞琳,已非昔年的吴下阿蒙,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寰哥哥,如是那赵小蝶帮助陶玉和咱们作对,后果情势如何?”杨梦寰料不到她忽然谈起了武林大局情势,呆了一呆,道:“不过三月,她可尽歼武林中各大门派高手。”沈霞琳道:“如是赵小蝶置身事外呢?”杨梦寰道:“如天下齐心,各大门派中人都能够同舟共济,必经过一阵苦拼恶战,胜负之机,各占一半。”沈霞琳道:“如是赵小蝶帮助咱们呢?”杨梦寰道:“那是百分之百的胜算了。”沈霞琳缓缓轻过脸来,柔声说道:“既然关系天下武林的安危,胜败之机又是这样的悬殊,那你为什么不请赵小蝶帮助咱们呢?”杨梦寰笑道:“我请她,她也未必肯听呀!”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把她娶回来吧!”杨梦寰怔了一怔,道:“什么?”沈霞琳道:“你如把她娶过来,她就变成了你的妻子,丈夫有了麻烦,作妻子岂能坐视不管么?”杨梦寰一皱眉头道,“这话是谁说的?”沈霞琳道:“我!我已经长大了,难道你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看么?”杨梦寰道:“你怎么会动了这样的想法呢?赵小蝶多疑善变,岂是咱们可以预测……”沈霞琳接道:“又不要你去向她求婚,自然会有人去为你作媒。”杨梦寰道:“谁去作媒?”沈霞琳笑道:“我啊!”杨梦寰摇摇头道:“你越大越顽皮。”沈霞琳脸色一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别人去都没有我去的好。……”杨梦寰心中暗道:不知什么人给她出的主意,非得追问个明白不可,当下接道:“为什么?”沈霞琳道:“我要告诉她,我和红姊姊的事,我们如姊妹,不分大小,我要告诉她婆婆是何等慈爱,如若她答应,我和红姊姊都会让她三分。”杨梦寰道:“胡说八道。”沈霞琳道:“是真的,我虽然未和红姊姊商量,但以红姊姊的谦和,听到此讯,决然不会反对,而且将乐助其成。”杨梦寰双目中神光闪动,凝注在沈霞琳的身上,缓缓说道:“这当真是你的主意么?”沈霞琳道:“是啊,我想到你处境的险恶,连带就想到了这件事情。”杨梦寰见沈霞琳有劝赵小蝶同嫁自己之意,不由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话你可会对别人说过?”沈霞琳道:“没有,第一次就对你说。”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咱们夫妻之间就算说错了什么事,那也没有关系,但如张扬出去,那就难办了,如是传入那赵小蝶的耳中,她兴师问罪而来,当面质询于你,你用何言答对呢?”沈霞琳怔了一怔,道:“难道她一点也不喜欢你么?”杨梦寰道:“她喜怒难测,有谁能判断出她心中所想的事,如是她借故变脸,堂堂正正的和咱们为敌作对,那时岂不是反为这几句玩笑之言所害。”沈霞琳道,“寰哥哥,我说的不是玩笑。”杨梦寰脸色一整,道:“那就更不能胡说了。”沈霞琳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贪爱女色的人,可是这情形有些不同,这是为了挽救武林中的浩劫,你娶了赵小蝶,天下英雄仍然是对你敬重异常,决不会损到你一点英名。”杨梦寰脸色一整,道:“不许再胡说。”抛开沈霞琳的手掌,大步向前行去。沈霞琳大步追了上去,低声说道:“寰哥哥,我一生都没有违拗过你,这次……这次我想求求你,听我一次。”她声音柔媚,说来婉转凄伤,显然下了极大决心,才说出这样几句话来。杨梦寰停下身来,轻声叹道:“除了赵小蝶的事,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说吧。”沈霞琳呆了一呆,道:“我就是要说赵小蝶的事,寰哥哥,那不是为你,也不是为我,是为天下武林同道。”杨梦寰道:“唉!我纵然答应了你,但也是不可能的事,赵小蝶不会当真的喜欢我,她只是想让我和别人一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那时不但你希望破灭,我亦将受到从未有过的羞辱。”沈霞琳怔了一怔道:“当真么?”杨梦寰道:“我几时骗过你了。”沈霞琳道:“可惜红姊姊不在这里,她如在此,那就好办了。”杨梦寰道:“赵小蝶虽然有些恨我,但那只是出于一时的气愤,等她气消了就会好转。”沈霞琳道:“那她可会帮助咱们?”杨梦寰道:“很难说,但她不涉足其间,袖手旁观,那是一定了。”沈霞琳又问道:“数年后,那时陶玉还活在世上么?”杨梦寰道:“应该活着,那时能杀他的人更少了。”沈霞琳叹息一声,道:“寰哥哥,我是一直不管事的,你不论说什么,我一向都是深信不疑,但你刚才的话……”杨梦寰脸色一变,道:“怎么了?”沈霞琳道:“唉!你是在安慰我,你分明没有把握胜那陶玉,是么?”杨梦寰想不到一向柔纯的沈霞琳,似是突然问了解了很多事,一时无言可对,只有默不作声。沈霞琳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你明知赵小蝶很恨你,也明知她会帮助陶玉,但你却不敢承认,数月,数年,说的是那么不着边际,你只是为了英雄性格,明知不可为,偏又要孤军奋战……”她缓缓转过脸来,目光凝注在杨梦寰脸上,接道:“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却又强颜欢笑来骗我,我恨自己武功不如人,无能帮助你……”杨林寰一挥手道:“不要说下去了……”仰脸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错,咱们目前的处境很危险,陶玉一日不除我杨梦寰,他就不敢放手在武林之中为恶,视我如眼中之钉,必欲杀之而后快。”沈霞琳接道:“但他无能杀你,除非他和赵小蝶联合在一起。”杨梦寰道:“就目前形势而论,咱们的确是处逆境,但这也未必就决定了咱们一定败亡,只要不畏艰苦,奋发激励,形势总归有好转的一一天,千百年来,武林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变乱,但最终结果,总归是正义常存,邪不胜正,那陶玉不择手段,也许能占得一时上风,但到最后决难逃出败亡的命运。”沈霞琳道:“这其间胜败的关键,操诸在那赵小蝶的手中,但你却宁可坐待败亡,也不肯去求她一声。”杨梦寰脸色一整,道:“你要我和陶玉一般么?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突然放快了脚步向前行去。沈霞琳看他眉字间隐现怒容,那里还敢再说,紧紧追在他身后行去。一阵急行,走出有五六里路,到了一处岔道口处。只听一声沉重的佛号,道:“杨大侠。”杨梦寰呆了一呆,停下脚步。转脸望去,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灰袍僧人,站在旁侧岔道口处。那老憎年近古稀,小的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身上背着一个大红木鱼。杨梦寰目光掠过两人,抱拳一揖,道:“老禅师可是招呼在下么?”那老僧笑道:“阁下可是‘水月山庄’中的少庄主,誉满天下的杨大侠么?”杨梦寰道:“不敢当,老禅师夸奖,正是区区在下。”那老憎回顾了身侧的小沙弥一眼,笑道:“咱们师徒跋涉数千里,终于未失所望。”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听他口气,倒似是故意来找我的了。”那老憎转过脸来,目光凝注到杨梦寰脸上,笑道:“我们师徒为寻找杨大侠,已然走了数千里路,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唉!如是再有五日,找你不到,老憎也撑不下了。”杨梦寰只听得疑窦重重,忍不住问道:“老禅师找在下不知有何见教?”那老僧笑道:“自然是有事了。”杨梦寰一抱拳,道:“在下洗耳恭听。”那些僧道:“此地不是讲话所在,如是杨大侠没有要事,不知可否借一步和老僧作次长谈。”杨梦寰道:“自当领教……”语音一顿又道:“在下失记,还未请教老禅师法号。”那老僧合掌当胸道:“贫僧苦心。”杨梦寰暗暗忖道:好怪的名字!口中连连谦逊道:“原来是苦心大师,弟子失敬了。”苦心微微一笑,道:“杨大侠可曾听过老袖之名么?”杨梦寰怔了一怔,暗道:我只不过和你说几句客气之言,你怎可这般的追问呢。当下咳了两声,道:“不敢欺骗老禅师,在下实是未曾听过老禅师的法号。”苦心笑道:“这就对了,杨大侠果然是诚实君子……”伸手指着正北方说道:“距此不远,有一座无人瓜棚,不知杨大侠可否到那里听老衲说几句话?”杨梦寰道:“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苦心道:“好,老衲带路。”转身向前走去。四人行了一阵,果然到了一处荒凉的瓜棚所在。苦心当先盘膝坐下,那小沙弥悄然退到了瓜棚之外。杨梦寰在苦心对面盘膝坐下,回顾了站在身后的沈霞琳一眼,低声的向苦心大师问道:“拙荆在此,不知碍不碍事?”苦心道:“不妨事。”双手一按实地,原姿不变的陡然向前欺进了两尺,落到杨梦寰的身前,伸出双掌,道:“杨大侠,请伸出手来。”杨梦寰心中虽然大感奇怪,但仍依言伸出了手去。苦心双掌一推,按在杨梦寰双掌之上,笑道:“老衲先助杨大侠疗好内伤,再谈不迟。”杨梦寰要待推辞,苦心大师双掌的热流,已然波波重重的涌了过来,只好运气把那涌来热流导入内腑。他内功本甚深厚,再加这苦心大师的内力相助,很快的打通了受伤的经脉。杨梦寰轻轻吁一口气,道:“多谢老禅师的相助。”苦心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僧已经是将要归极乐之人,如是再晚几日见着你杨大侠,老僧势难再支撑下去了。”缓缓收回双手。杨梦寰一皱眉头,道:“大师此言从何说起,据在下观察,大师神色很好,怎会忽然提出此事?”苦心大师笑道:“老僧修的是大弥罗神功,虽然归西在即,别人却瞧不出来。”杨梦寰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是充满着重重疑问,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仍由那苦心大师打破了沉默,说道:“杨大侠年纪轻轻,能受武林同道拥戴,果是有着异于常人之处,但坦荡荡的胸怀,谦谦让让的气度,和那清高朴厚的风标……”杨梦寰接道:“老禅师过奖了。”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我和他素不相识,初度见面,何以他竟然对我是赞不绝口,这其间只怕是别有缘故。”只听苦心大师说:“老僧圆寂在即,无法留恋这十丈红麈,因此不借千里奔波,寻个可信可托的人,为老僧处理身后的事。”杨梦寰心中付道:“你有着同门兄弟和承继衣钵的弟子,不知对我说出此话,是何用心……?尽管他心中疑问重重,口里却说道:“若是老禅师别无亲人故旧,区区在下,亦愿代为效劳。”苦心大师笑道:“老僧这身后之事,除了你杨大侠外,当今之世,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够接受得下来了。”杨梦寰道:“如若是十分重大,在下只怕是担待不起。”苦心大师道:“杨大侠如若也要推辞,当今之世有谁人还有此大勇,有此豪气。”杨梦寰被人一阵赞颂,不禁心中暗道:我暂不答应他,但问他什么事,总是可以吧。当下说道:“不知老前辈要办的什么事?”苦心大师道:“说来也是简单的很,老僧想请杨大侠代老僧清理一个门户。”杨梦寰道:“不知老禅师那弟子,现在何处?”苦心大师道:“萍踪无定。”杨梦寰道:“他可有个姓名?”苦心大师道:“王寒湘。”杨梦寰怔了一怔道:“什么?王寒湘?”苦心大师道:“不错,怎么?杨大侠可是认得他么?”杨梦寰道:“见过,见过……”昔心大师道:“那是更好不过,日后杨大侠见着他时,替老僧把他杀了,也就是了。”杨梦寰道:“那王寒湘的年岁……”苦心大师从怀中摸出一本绢册,道:“所有逆徒的恶迹,罪状都在这绢册之中,杨大侠日后慢慢再看不迟,此刻老僧先要传你几招武功,以便日后杀他之时施用,使他死在本门派武功之中,也好使他死的心服,口服,也好使他知道师道大伦,不容轻侮。”也不管杨梦寰答不答应,立时低吟口诀,双手也开始比划传授。凡习武之人,遇上了奇异的武功,就会不自觉的为其吸引,杨梦寰亦不例外,不自觉的竟然随着苦心大师吟诵口诀,伸手比划。片刻之后,杨梦寰已浸沉在那奇奥的掌势之中,如醉如痴,浑然忘我。那掌法共有七式,那老僧不停吟诵口诀,一面反复传授。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之久,杨梦寰才算把七招掌势学会。苦心大师微微一笑,停下手来,道:“杨大侠记熟了么?”杨梦寰道:“记熟了……”旋即,神志陡然一清,接道:“在下和大师毫无渊源,怎可学习大师的绝枝……”苦心大师道:“老僧要借重杨大侠为我完成心愿,老衲自是当效微劳。”杨梦寰总是有着难以解去之疑,正待追问下去,那苦心大师又抢先说道:“老憎还有一事奉恳杨大侠。”杨梦寰心中暗道:我既然学了他的武功,自是应该为他效劳,当下说道:“大师尽管吩咐。”苦心大师趁着杨梦寰说话分神之时,右手陡然伸出,抓住了杨梦寰双腕脉穴。杨梦寰万万没有料到,苦心大师竟然会突施毒手,双腕脉穴被紧紧扣住。苦心大师早已料到他武功高强,是以双手之力,用的十分强猛,杨梦寰只觉腕间一麻,已无反抗余地。那沈霞琳虽是坐在杨梦寰的身后,但她目睹两人在研学武功,也就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竟然不知杨梦寰穴道被扣一事。杨梦寰双腕被扣之后,情绪本甚激动,继而一想,他在助自己疗伤之时,实已有杀死自己的机会,何以弃易就难,先把自己伤疗好之后,再来擒拿自己的双脉?心念一转,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淡淡一笑道:“老师父这是何意?”苦心叹道:“老僧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怕你不肯,只好用点手段了。”杨梦寰道:“老师父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但得在下力所能及,决不推辞。”苦心大师道:“老衲已登古稀之年,即将西归我佛,个人纵有什么恩怨,那还有放不开的道理,唉!老衲心中所思……”杨梦寰接道:“莫非老师父身后,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么?”苦心大师道:“老衲无牵无挂,只有一个追随我甚久的徒儿,但他受了天资所限,十几年,老衲只传他一种武功,用来作防身之用,其人浑厚朴实,那也不用我为他担心了。”杨梦寰道:“这就叫在下想它不透了?”苦心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遁身佛门,原本想独善其身,以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情,不问江湖中事,数十年如一日,从未置身于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直待将要西归我佛之时,忽然大悟此生所行之非。”杨梦寰奇道:“老师父置身江湖恩怨之外,不为名位利禄所动,超然物外,正是清高风标,何以竟有此憾?”苦心大师道:“我佛普渡众生,老衲却独善其身,数十年来有如草木一般,岂不是终身的大非么?”杨梦寰道:“老师父的用心呢?”苦心道:“老衲突然间大悟之后,想到了一个赎罪之法,因此重踏入十丈红麈中来,遍访武林中人,以杨大侠的声誉最好……”杨梦寰道:“那是武林中人物的抬爱,老禅师过奖了。”昔心大师道:“因此老偕才踏破芒鞋,遍寻杨大侠。”杨梦寰道:“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杨某虽然有救世之心,但却无救世之能。”苦心大师笑道:“这就是老衲寻找杨大侠的原因了,老衲武功虽然不及杨大侠,但却是别走门径,且愿以数十年苦修禅力相赠,以助杨大侠早完心愿。”杨梦寰吃了一惊,道:“这如何能够使得,何况内功修为全然在己,老禅师又有何能相助呢?”苦心道:“佛门中有一种传薪之术,左道中也有种化功大法,老衲当以佛门中传薪之术把一身功力转嫁于杨大侠。”杨梦寰急急说道,“不成,老师父纵有此心,晚辈也是万万不能接受。”苦心大师道:“老钠早已料到了杨大侠不肯接受,是以才出其不意扣住了杨大侠的双腕脉穴,此时此情,杨大侠虽然无承受之心,那也是由不得你了。”杨梦寰脸色一整,道:“据在下所知,一个修习内功之人,一旦功力全失,有如油尽之灯,无风自熄……”苦心大师接道:“不错。”杨梦寰道:“如是不错,在下是更不能接受了。”苦心笑道:“可惜此刻杨大侠已无自主之能了,唉!老衲转嫁数十年苦修的禅功,并非有意相助你杨大侠,旨在赎罪。”杨梦寰冷笑说道:“如若在下以力相拒,只怕老禅师也很难把内功转嫁到在下身上。”苦心道:“杨大侠如不肯和老衲合作,只不过徒增事倍功半之烦。”杨梦寰道:“在凭老禅师舌翻莲花,在下亦是难为所动。”苦心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因循苟安,积非一生,这一次是万万不能再惜了。”右时一抬,点中了杨梦寰的穴道。杨梦寰一声还未哼出,人已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杨梦寰为一种哭声惊醒。睁眼看去,只见沈霞琳和那小沙弥跪在地上,不停的挥泪低哭。苦心大师安详的仰卧在地上,嘴角间带着微微的笑意。杨梦寰陡然一跃而起,道:“老师父……”那小沙弥说道:“我师父死了……”杨梦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苦心大师的双手,只觉他双手冰冷,再摸脉穴,亦停止了跳动。伏下身子听去,心脏早已静止,气息已绝,诸般显明之征,纵然有灵丹妙药,亦难使苦心重生返魂了。只见那小沙弥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缓缓说道:“我师父临终之时,遗言要我好好的追随杨大侠。”他口齿木讷,说来一字一句,更使人有着凄凉、悲痛之感。杨梦寰点头应道:“在下自当好好照顾你。”伸手抱起了苦心大师的尸体,右手挥动,连点了苦心大师几处穴道。他心中虽然明知无救,但仍然得尽心力。但他失望了,他虽然连点了苦心大师要穴,但仍然无法使苦心大师清醒过来。沈霞琳突然插口说道:“寰哥哥,这苦心大师临终之时,曾对我说了两句话,要我劝你立时去做。”杨梦寰道:“劝我什么事?”沈霞琳道:“他要寰哥哥立刻找一处清静地方,盘坐调息,把他转嫁于你的功力,调息吸收,收为己用,不要负了他一番苦心。”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他取号苦心二字,已然早已下定了决心不成?回顾了那小沙弥一眼,说道:“令师的法号,可是真的叫苦心么?”那小沙弥摇摇头,道:“我师父原来不叫苦心,还是两年之前,改用了苦心的法名。”杨梦寰道:“原来如此。”整整衣冠,对着苦心的尸体拜了下去,道:“老禅师佛光普照,早已下了以身殉道之心,弟子得垂青,自当竭尽棉薄,完成老禅师的遗志。”说话时,神态肃穆,一片虔诚。原来他已了解苦心大师,确实早有存心救世,并非特别加惠于己,如果这世间没有杨梦寰,他亦将选择另一个人,来承继他的心愿。拜完起身,心中顿觉坦荡了甚多,但亦感觉到责任加重了很多。他回过脸去,望最沈霞琳一眼,道:“把你的长剑借我一用。”沈霞琳拔出长剑递了过去,道:“作什么?”杨梦寰道:“老禅师心存救世,咱们不能辜负了他一片仁心,也不能替他选择墓地了,就在此地掘一个坑埋了他的法体。”沈霞琳心中暗道:寰哥哥一向待人仁厚,怎的今日却如此冷漠。只见杨梦寰挥剑掘土,脸上是一片凝重严肃的神情,沈霞琳要待劝说几句,竟是不敢出口。片刻工夫,杨梦寰已掘好了一个上坑,捧起苦心大师的法体,放入坑中,举手一招,道:“你们都过来。”沈霞琳和那小沙弥一齐行了过来。杨梦寰道:“咱们最后拜别老禅师的法体。”当先拜了下去。三人大拜三拜之后,杨梦寰才推土掩上尸体。沈霞琳道:“寰哥哥,咱们未替老禅师备下棺木,那已是不大恭敬的事了,难道不替他立上一只碑么?”杨梦寰淡淡一笑,道:“老禅师以身殉道,立愿是何等博大,他把一身功力和七招掌法转嫁传授于我,其用心又是何等高洁,咱们如以俗庸的眼光,看他的为人,盛礼重椁,埋葬了他,岂不是沾污了他高洁的志行。”沈霞琳听得似懂非懂的说道:“寰哥哥说的是?……”她语声微顿,又道:“如是不竖石碑,日后咱们找他墓地,岂不是很难找到了么?”杨梦寰道:“不会,这地方一草一木,一片沙土,我都会深记心中,就算是隔上十年二十年,我也会一样记得。”沈霞琳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杨梦寰道:“你可是觉着我太刻薄么?”沈霞琳点点头,默然不言。杨梦寰叹道:“我如不能完成大师遗志,还有何颜来他墓前拜奠……”沈霞琳脸上的忧郁突然开朗,微微一笑,接道:“不错啊!寰哥哥乃大英雄的气度,心中所想之事,实非常人能及。”杨梦寰道:“如是我能完成大师遗志心愿,把此事公诸于武林,那时天下英雄豪杰齐集于此,共同来为老掸师立碑建墓,使老禅师的侠骨佛心永传后世,诵扬武林,岂不是强过我们今日替他立碑了。”沈霞琳微微一笑,流下两行清泪。杨梦寰道:“唉!你已经好久没有流过泪了,此刻何以又哭了起来,琳妹妹,这些日子里,为了武林中的纷扰,我脾气也许变的坏了些,说话也许有伤害你的地方,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沈霞琳缓缓把娇躯偎入杨梦寰的怀中,伏在他的胸前说道:“寰哥哥,不是的,我是自疚自愧的流下泪的,我作了你的妻子,竟然还不能了解你……”杨梦寰伸出强壮的手臂,搂着沈霞琳的柳腰,接道:“不用难过,只怪我事先没有说清……”沈霞琳伸手拭去脸上泪痕,接道:“寰哥哥,你也该找个地方运气调息,不要有负苦心大师一片苦心,”杨梦寰目光一转,道:“就在这破旧瓜棚中也是一样。”沈霞琳心知这一阵调息,对杨梦寰武功成就十分重要,当下接道:“好,不论你听到什么,或是你自己发觉什么,都请放心的去行功,让我和这位小和尚替你守卫。”杨构寰道:“好,就依高见。”起身行人瓜棚之中,盘膝而坐。这时杨梦寰身上,接受那苦心大师的真气,正觉无处流转,杨梦寰这上运气相引立时蜂涌而去!只见杨梦寰身子起了一阵巨大的震动,似是被一股浪滔冲击一般,双肩不停的摇动,脸上的汗水如雨。沈霞琳心中暗暗祝福,道:“寰哥哥一生一世,作事,做人,无一不是光明正大,不该要他走火入魔才是。”祷毕,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杨梦寰的身侧,暗中提气,运劲于掌,准备出手相助。此时杨梦寰汗出如浆,全身震动也逐渐的历害!杨梦寰突然睁开双目,望着沈霞琳道:“不要管我,动我……”话未说完,人似已支撑不住,身子摇了几摇,但尚能支撑着未倒下来。沈霞琳早已吓的不知所措,一面不停的点头,一面望着杨梦寰落泪。但见杨梦寰那抖颤的身子,逐渐的平静下来,双目也缓缓闭上。他似乎陡然间恢复了平静,脸上的汗水也逐渐的消退下去。沈霞琳长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语声甫落,瞥见杨梦寰双臂一挥,突然仰卧在地上,全身颤动,剧烈异常,有如中了疯魔一般。只见他身下的沙土,随着他颤动的身子,四下飞扬。沈霞琳蹲在一侧,惊的目瞪口呆。她震惊过甚,但心中又牢牢记着杨梦寰的叮嘱之言:“不要管我,动我!”只好望着杨梦寰茫然出神。她想不出如何去帮助丈夫,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这惊心动魄的情势。大约延续了顿饭工夫之久,杨梦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这一阵工夫,直把个沈霞琳紧张的连呼吸也闭窒起来,胀的满脸通红。杨梦寰静了下来,她才吐出胸中一口闷气,回顾了那小沙弥一眼道:“你师父传的什么武功给我寰哥哥?”那小沙弥有些傻里傻气,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沈霞琳道:“你师父过去静坐调息,可也是这般模佯么?”小沙弥道:“从来没有,我师父有时禅定入息,一坐数日夜滴水不进,可是从来没有在地上乱抓乱滚过。”沈霞琳举手理理头上的乱发,道:“唉!这就奇怪了,看来我得要上趟括苍山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长叹一声,道:“可是括苍山遥遥万里,我来去一趟,只怕要一月之久,不知寰哥哥能否撑得那样长久时日。”那小沙弥似是很想答复她的问题,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不停抓着光头。沈霞琳回顾了那小沙弥一眼道:“你叫什么法号,以后咱们在一起,我要如何叫你?”那小沙弥道:“我师父一向叫我六宝,你以后叫我六宝就是……”低头沉思了一阵,接口道:“以后我要如何叫你?”沈霞琳望了杨梦寰一眼,道:“我是他的妻子,你以后叫我杨夫人好了。”六宝和尚道:“杨夫人。”心中却是似懂非懂。此人天生浑厚纯朴,再加上常年和苦心大师居山静修,对人间世态,实是知之不多。沈霞琳眼看六主和尚,满脸茫然之情,心中暗暗忖道:“这小和尚既无心事,又不通人情世故,以后我倒得好好指教于他才是。”心意一转,缓缓说道:“你出去了望一下,看看是否有人来此。”六宝和尚应了一声,缓步行出瓜棚,行了一阵,重又转了回来,道:“如是有人来了呢?”沈霞琳道:“不许他们过来,如是有强行要来,你就出手拦阻于他。”六宝和尚似是尚有很多疑问要间,但他却强自忍了下去,未再多言。沈霞琳呆呆的坐在杨梦寰的身侧,茫然出神,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问传过来六宝和尚的喝声,道:“站住,杨夫人说了,不许再向前走。”沈霞琳暗道:“这小和尚真是傻的利害,对人说话,那有这等说法。”转脸望去,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一个黑衣大汉,正举着手中单刀,向那六宝和尚砍下。沈霞琳正待飞身赶往相救,忽见那小沙弥左臂一挥,巧妙异常的把那大汉手中单刀挡开,飞起一脚,踢了过去。但闻一声闷哼,那大汉连人带刀,被那小沙弥踢的飞了起来,跌摔到七八丈外。沈霞琳暗暗赞道:“这小和尚虽然有些傻气,但武功倒是不弱。”六宝和尚击中敌人,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急急跑了过来,道:“杨夫人,这……”枕霞琳微微一笑,接道:“我都看到了,你的武功很好,唉!只怕连我也无法一招就把那人打倒地上呢。”只见那黑衣大汉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疾奔而去。六宝和尚道:“那人跑了。”沈霞琳道:“让他去吧……”突然一跃而起,接道:“不行,咱们要捉住他。”六宝和尚摇摇头,道:“不行,我跑不快,师父说我生的太笨,不能学习轻功。”沈霞琳想待追赶,又不放心杨梦寰,只好站起身来说道:“那咱们得快些走了。”六宝和尚奇道:“为什么?”沈霞琳换起了杨梦寰,道:“那人去找帮手了。”当先向前行去。情形紧急之下,沈霞琳也只好暂时抛去了杨梦寰嘱咐之言。但她把杨梦寰抱入怀中之后,才惊觉到情形不对,只觉杨梦寰全身僵硬,手心冰冷,但心脏还在跳动,气息未断!多年的江湖经验,已使沈霞琳纯洁的心中,稍解江湖险恶,心知愈早离开此地愈好,流目四顾,只见正东方山峦起伏,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山上林木茂密,峰壑纵横,最容易找藏身之地,眼下情势紧急,只有先到山上躲避一下再说。面对着傻里傻气的六宝和尚,沈霞琳只好自作主意,转身向东奔去。六宝和尚也不多问,放开腿随着沈霞琳身后疾奔。他虽是不会轻身纵跃之术,但长跑奔行,耐力却有过人之处,紧追在沈霞琳的身后速度不相上下。两人一口气奔行了十余里路,沈霞琳突然放缓了脚步,道:“不要紧了,咱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缓缓放下了杨梦寰。低头看去,只见杨梦寰仍和刚才一般,既未加重,亦未好转。两人休息约顿饭工夫,忽见来路上尘士飞扬,一群黑衣人疾追而来。原来沈霞琳忽略了行经之处,尽是沙土之地,足痕宛然,极易寻找。沈霞琳一皱眉,抱起了杨梦寰,又向正东奔去。这一次后有追兵,她用出了全力奔行,但那六宝和尚因受先天所限,未习轻功,只能放腿快跑,无法纵身飞跃,相形见拙,难以追上,沈霞琳心地仁善,不忍弃他不顾,只好放缓速度。两人奔近山边时,那疾迫不舍的黑衣人,已追到了身后两丈左右,抬头看横山拦道,沈霞琳自知已难再逃脱,情形所迫,只有放手一战,当下转身奔向右侧,就崖壁下,胡乱找了一个山洞放下杨梦寰,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挡在石洞前面。六宝和尚眼看沈霞琳转向洞外,也不多问,紧握拳头,站在沈霞琳的身侧。那群追至的黑衣人也一齐停了下来,举起手中兵刃,缓步向前迫进,直逼至沈霞琳等身前七八尺处,才停了下来。这些年来,沈霞琳剑术大进,眼看群敌迫近,心中亦不惊慌,暗中运气,横剑待敌!那逼近的黑衣人,一共九个,居中一人,身材高大,颚下短鬓如戟,手中横着一把阔背开山刀,似是那样黑衣人的首领。只见那居中大汉扬了扬手中开山刀,冷冷说道:“你可是沈霞琳么?”沈霞琳道:“我是杨梦寰的妻子,叫我杨夫人。”那大汉怔了一怔,笑道:“你既是杨夫人,那受伤的人定是杨梦寰了?”沈霞琳道:“谁说他受了伤?”那大汉微微一笑,道:“杨大侠名传天下,纵然未曾见过之人,也曾听人说过,以那杨大侠的武功,如是未曾受伤,何用你杨夫人抱着他赶路。”沈霞琳为之语塞,只好反口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大汉举起手中阔背开山刀,笑道:“区区郭大川,承蒙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了在下一个无敌神刀的绰号。”沈霞琳道:“没有听人说过。”郭大川脸色一变,道:“杨夫人自是不会知道在下这等无名小卒”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对杨大侠闻名已久,只恨无缘一见,今日既然遇上了,自然是得拜领一点教益。”沈霞琳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寰哥哥的敌手。”郭大川开山刀轻轻一挥,左侧两个黑衣大汉欺身而上,直向石洞冲去。六宝和尚右手一挥,击出了一拳,紧随着飞起一脚。那黑衣大汉眼看他一拳击来,挥刀扫了过去,却不料他下面一脚,踢来的突兀之极,只觉膝间一疼,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一跤跌在地上。沈霞琳看他出手一击,似是和那瓜棚外面,踢中强敌的招术一般模样,心下好生奇怪,暗道:“这小和尚踢出的一脚好生利害……。”忖思之间,另一个黑衣大汉已然欺身而到,手中单刀一挥,直劈而下。但见六宝右手斜里击出,封住那刀势,抬腿一脚,又把那黑衣大汉踢的翻了两个跟斗。郭大川一皱眉头,左手向前一推。随着他推动的掌势,又是两个黑衣大汉,进身攻来。这两人不再分开出手,分由左右两面,分向六宝和尚攻去。六宝似是从来未曾想到,有两人来攻的打法,不知先迎击那面攻来之敌,刹时间呆在当地。沈霞琳长剑探出,挡住左面一人。六宝和尚一拳一脚同时攻出,先把右面那黑衣大汉打了一个跟斗。郭大川怒道:“这小和尚如此可恶。”一挥开山刀,正待率众群攻,突然传来一阵驾声燕语,转眼望去,只见四个身背长剑的美貌少女,鱼贯行了过来。四女年纪相若,不过十六七岁,一路上谈笑而来,似乎是根本未瞧到沈霞琳和那些黑衣大汉。沈霞琳一皱眉头,低声对六宝和尚说道:“这些女孩子不知是友是敌,咱们不能不防备些。”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守在石洞口处。六宝和尚从不多言,跟着沈霞琳向后退了两步,到了石洞前面。杨梦寰停身的石洞前面,是一个狭小的人口,两面都是连接峭壁的石岩,这地方是块死地,既不利攻,亦不利守,尤以不易避让对方暗器施袭。沈霞琳打量停身处一眼,接道:“六宝,你先退回石洞中休息吧!我如受伤不支时,你再来接替我。”她退到两岩对峙的洞口,已存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任何人如想冲进石洞伤害杨梦寰,必先要把她重伤或杀死。这时那四个美丽的少女,已然行近沈霞琳停身之处,排成一行,由那黑衣大汉和沈霞琳之间穿行。这四个少女神态从容,言笑风生,旁若无人,使得双方都无法了解她们的用心何在,是敌是友?双方都不得不全心全意的戒备。这时四女已行到石洞前面,在沈霞琳的身边突然停了下来,一齐向左转身,唰的一声,抽出长剑,一字排开,挡住那些黑衣人。这变化是那么突然,只瞧的在场之人都不禁为之一愕,只听那走在最前,身着深绿衣裙的少女,冷冷说道:“你们那一个是头儿?”郭大川一挥手中的开山刀,道:“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对在下说吧!”那身着绿衣裙的少女冷笑一声,道:“你如是识时务的,现在可以退回去了。”郭大川已然亲眼瞧到那六宝和尚的奇奥招术,竟是无人能接下他一拳一脚,此刻又来了四个绿衣少女帮手,顿使敌寡我众的优势,为之一变,一时间倒是不敢造次,缓缓说道:“四位姑娘是何来历?”原来这四个女子全都穿的一身绿色衣裙,但却从不同深浅的颜色上,分的十分显明。那深绿衣裙的为首少女,似是四女中的领队,询敌答话,全由她一人出面,当下一挥长剑:“你可是陶玉的千下么?”郭大川怔了一怔,道:“那是敝帮帮主。”深绿衣裙少女怒道:“那就不会错了,快些给我滚开。”郭大川扬起手中开山刀,指着沈霞琳,道:“咱们奉谕而来,不擒他们夫妇,如何交差……”那深绿衣裙的少女不理会郭大川,却对另外三个少女说道:“三位妹妹,他们既是不听好言相劝,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三女齐声应道:“全凭姐姐作主,咱们听命行事。”那深绿衣裙少女道:“好!”长剑一振,闪起两朵剑花,当先刺了过去。她剑势一出,另外三女也长剑随着攻了出去。但见寒芒流动,闪起一串剑花。四女剑招,不但攻势凌厉,而且还兼顾到花俏悦目。郭大种怒喝一声,手中阔背开山刀一招‘横架金梁’,硬向剑上封去。他自恃腕力浑厚,兵刃沉重,想在一击之间,震飞对方长剑。那知四女剑势灵巧快速,竟是不肯硬拼,耀目剑花中,虚实难测。郭大川心中怒火高涨,一把开山刀施的呼呼风生。尽管他刀转如轮,但却始终无法触到四女手中长剑。激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呼,一个黑衣大汉伤在剑下,鲜血飞溅中,倒了下去。四女剑花交织,也无法瞧出是何人所伤。郭大川想不到这四个年轻姑娘,剑招竟是如此厉害,心中又急又怒,只气的连声大喝。但闻惨叫连续传来,又一个黑衣大汉被斩断了一条手臂。四女剑招,愈来愈见凶辣,片刻工夫,追随郭大川而来的黑衣人,全都伤在剑下,只余下郭大川一人还在挥刀苦战。郭大川随来之人,伤亡殆尽,自己亦累得大汗淋漓,如若再打下去,力量用尽,再想脱身就非易事了。心念一转,战志顿消,大喝一声,开山刀疾施一招‘去雾金光’,化成一片刀幕护住身子,冲了出去。四女看他刀势强劲,也不敢硬挡。郭大川破围而出,立时转身向前奔去。刚刚行得数丈,突然长啸传来。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中,十数匹罹马疾驰而来。郭大川心知是援手赶到,不禁胆气一壮,停下脚步,回身横刀,冷冷喝道:“臭丫头,伤了我的属下,快偿命来。”纵身一跃,重又扑了上去,手中开山刀一招“风扫落叶”,横里削去。四个绿衣少女,剑术虽然高强,但对敌的经验不足,眼看郭大川手中刀势削到,竟然一齐避开。郭大川耳闻马嘶之声,传了过来,更是振起精神,直把手中一把阔背开山刀施的疾如风轮,刀影千重,分向四人攻去。四个绿衣少女虽然不敢硬接他的刀势,但郭大川也无法伤得四女。只见那炔马愈来愈近,直逼到几人动手之处两丈开外,才停了下来。十几匹长程健马上,坐的是清一色的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每人背后,都背着一把长剑。血红的剑穗,随风飘荡。只见那健马迅快的分向两侧,两个身材奇高的赤膊大汉,抬着一顶软轿缓步走来。那软轿四周垂着黑慢,无法看清楚轿中之人。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住手!”四女毫无江湖经验,听得呼喝之声,果然停下手来。郭大川急急收了开山刀,向后退去。目光转处,看到了那顶黑馒垂遮的小轿,一语不发的退向旁侧。四个绿衣少女似是亦知来了强敌,聚在一起,低声商议,只是几人说话声音很小,别人无法听得清楚。沈霞琳眼看敌人愈来愈多,心中大是不安,付道:这四位姑娘和我们素不相识,如何能让人家为我们拼命。心念转动,长长叹道:“四位姑娘无缘无故的助了我们一阵,我心中感激的很。”那深绿衣裙的姑娘回头望了沈霞琳一眼,道:“你是……”沈霞琳道:“姑娘是问我么?”那少女道:“你是杨梦寰的妻子么?”沈霞琳道:“不错啊,你们识得我寰哥哥么?”那深绿衣裙的少女说道:“咱们不认识杨梦寰,但只要是杨梦寰,那就不会错了。”沈霞琳道:“什么事啊?你越说我是越不明白了。”那少女道:“我也说不明白,这中间情形好像很复杂,不过,我们是奉命来此保护你们的,所以用不着感激我们。”沈霞琳道:“谁要你们来的?”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我们是奉命助拳而来。”沈霞琳看她既不肯说明来历,也不肯撒手而退,只好一皱眉头,说道:“四位姑娘的大名如何称呼呢?”那深绿衣裙的少女低头想一阵,道:“好吧,告诉你也不妨事,我叫绿春,乃春花之首,这三位都是我春花中的姊妹……”沈霞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都是赵家妹妹手下的十二花娥。”绿春道:“不错,我这三个妹妹,都是十二花娥中人。”沈霞琳道:“怎么,你不是么?”绿春道:“我不是。”只听绿春身边一个身穿淡绿的衣裙的少女,接道:“绿春姊姊是我们春花之首,名虽不在十二花娥之中,但却是春花的首领。”沈霞琳心中仍是有些不明白,但却随口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绿春道:“你既是知道了,那也不用再欺瞒你,我们姊妹都是奉姑娘之命而来。”沈霞琳道:“赵家妹妹现在何处,又怎知我们被困此地?”绿春道:“哼!我家姑娘之能,天下不作第二人想,这点事情自然是容易解决了!”这些绿衣少女,人人郡是纯洁,谈起后来,竟然忘记了强敌环伺。显然是这些人都没有经验过江湖上险恶奸诈。如若此刻有人要对几人暗施袭击,几人之中至少有一半要受伤害。只听一个冰凉的声音说道:“臭丫头,口气好大。”绿春怒道:“你是谁?”目光转动,发觉那声音似是由那黑慢垂遮的软轿中传出来的。但闻软轿中那冰冷的声音说道:“赵小蝶可就是那多情仙子么?”绿春道:“不错,你是谁啊?”那声音道:“你这黄毛丫头,还不配问我姓名。”绿春怒道:“你这人好大的口气。”沈霞琳叹道:“要是能打开轿帘瞧瞧,我也许认识他。”那六主和尚一直站在沈霞琳的身后,听几人谈话叽哩呱啦,自己一句也接不上口,沈霞琳这两句话,却是听得甚是清楚,当下应道:“好!我去掀开轿帘,给你瞧瞧。”急步奔了过去。沈霞琳要待阻止已来不及。只见六宝和尚奔近那软轿四五尺处,软轿垂帘突然微微启动,六宝和尚向前奔行的身子像是遇上了一股莫可抗拒的力道,倒翻了两个跟斗。沈霞琳急急奔了过去,问道:“你受了伤么?”六主和尚挺身坐了起来,伸手摸着光光的小脑袋,满脸茫然的说道:“没有。”沈霞琳心中奇道:“摔得如此厉害,怎会不受伤呢?”当下说道:“你运气试试看是否受了内伤?”六宝和尚站起身子,道:“我很好,不用运气试了。”转身向后退去。沈霞琳看他举步落足间,毫无受伤之象,才算放下了心。但闻那软轿中又传出冰冷的声音,道:“那小和尚胆大妄为,我不过略施薄惩,还不快放下兵刃,难道真要我出手么?”绿春低声对三女说道:“咱们过去瞧瞧吧!”三女齐应了一声,迅快的散布开来,每人相距两尺,并肩向软轿行去。奇怪的是,那随行而来的骑马武士,以及郭大川和那两个抬轿的赤膊大汉,都退到软轿之后,似乎是在袖手旁观。四女逼近那软轿六七尺处,停了下来,绿春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你出来,我们领教领教你的武功。”她一连呼叫数声,竟是不闻应答之方,似是软轿中人突然间睡熟过去一般。绿春一罩柳眉,低声说道:“水仙妹妹,你过去挑开那轿帘……”最右首一个绿衣少女应声而出,直向软轿行去。她一直逼近软轿旁侧,仍然不见那软轿中有何动静。轿中人意外的沉着,反使人感到一种沉寂的恐惧。只见水仙一振手中长剑,疾向那轿帘挑去。沈霞琳和绿春等人所有的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垂帘之上。这软轿中的神秘人物还未露面,各人的心中,都已经各自猜测,只要水仙的剑势挑起了软帘之后,立时可以证实心中的想像。就在水仙伸出剑势,将要触及软帘之际,那软帘却无风自动,一条红索疾飞而出。但闻水仙惊叫一声,整个娇躯突然间投入软桥之中。这意外的变化只惊得绿春呆在当地,望着那软轿出神。软轿上垂帘依然,恢复了适才的平静,水仙却像投入在大海中的沙石一般,不闻一点声息。没有人看清那轿中是何等模样的人物,只在几人心中留下了凛然的震骇,山风吹来,飘起沈霞琳等的裙角,山谷中一片沉寂。忽听左首一个绿衣少衣说道:“春姊姊,我去瞧瞧。”纵身一跃,直向软轿冲去。绿春要待阻止,已自不及。那绿衣少女疾快的冲近软轿,手中长剑一挥,刺了过去。当她长剑刺出一半时,突然想到一位姊妹尚在轿中,立时收了剑势。但觉长剑似是被一个强有力的铁钳钳住,硬向轿中拖去。同时似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竟使那绿衣少女不自主投入软轿之中。区区一顶小轿,有若无边无际的大海,投进那轿中的绿衣女竟也无一点声息。这等惊人的变化,只把绿春和沈霞琳同时惊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六宝和尚举手拍拍光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咱们再进去几个人,他那小轿就装不下了。”他想不出对敌之策,觉着多几个人进入那小轿之中,也算是对敌办法之一。沈霞琳突然一振手中的长剑,回头对绿春等说道:“姑娘等相助之情,我和寰哥哥都感激不尽。”绿春突然横行两步拦在沈霞琳的身前,说道:“咱们奉了姑娘之命而来,如是保护不周,回去惹姑娘生气,那还不如战死此地的好。”沈霞琳叹道:“那你就退到山洞入口之处,保护我寰哥哥吧!我要去瞧瞧那软轿中究竟是何许人物!”举剑向前行去。这当儿突闻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不可涉险!”这声音沈霞琳熟悉至极,不用回头看,已然失声叫道:“寰哥哥,你好了么?”转脸望去,只见杨梦寰脸上一片肃穆,站在石洞口处。杨梦寰似是重病初愈,双腿乏力,还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手扶着石壁,缓缓向前行了两步,说道:“你们都退回来。”他神态威严,字字句句都有着莫可抗拒的力量,沈霞琳和绿春等人都不禁向后退来。杨梦寰伸出右手,沉声对沈霞琳道:“把剑给我。”沈霞琳缓缓递过长剑,道:“你要干什么?”杨梦寰接过长剑,道:“我要救那两位姑娘出来”沈霞琳吃了一惊,道:“可是你身体不成啊!连路都走不好,如何能和人动手?”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以剑代杖,撑地而行,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接道:“不管情势如何,你们不要出手参与,以免碍我手脚。”沈霞琳道:“那小轿中人古怪的很,寰哥哥要多多小心了。”杨梦寰点点头道:“不妨事。”右手长剑点在地上,缓步向前行去。他的双腿似是陡然瘫痪了一般,移步行走之间大为艰苦。绿春低声问沈霞琳道:“听我家姑娘说,杨大侠的武功很高,是么?”沈霞琳笑道:“不错,连陶玉也不是寰哥哥的敌手。”绿春一蜜柳眉儿,道:“他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如何坯能和人动手呢?”沈霞琳怔了一怔,忖道:是啊!寰哥哥连走路都走不成,那里还能够和人动手?一时间无言可答,只好默不作声。绿春道:“我瞧你还是把他叫回来算了。”沈霞琳摇摇头,道:“他双腿虽然有些不舒服,但那也不致影响他的武功。”绿春道:“要是被那人拉入小轿中杀死了,你就变成了小寡妇啦!”沈霞琳摇摇头,笑道:“不会的。”绿春奇道:“为什么?”沈霞琳道:“寰哥哥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那里会成小寡妇呢!”绿春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