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点点头:“让她吃了饭再来。”司榴应声出去,迎面春雁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析秋看着春雁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钱?”春雁一怔,道:“加上这次来旺家拿来的六两,我们统共有还有八十两银子。”析秋皱眉,心里叹了口气,五年前她来到这里后,经过半年的适应她便开始学刺绣,好在她手灵活,又有司杏这个大师傅在,后徐天青又给她寻了几本《绣谱》,总算出了师,这半年进步很大,有些精细的活比司杏做的还要好,外面普通的绣娘也比不上。可纵是这样,他们四个人得空就绣,拿到外面铺子里卖,两年下来也才攒了这么点钱。“小姐可是要用钱?要是不够不如把大太太赏的那副银头面绞了吧?!”春雁也有些气馁,小姐这两年省吃俭用,可每年各处来往应酬,下人们的打赏总要去了一大笔,府里给的例钱连打赏都不够,若非她们绣了绣品赚点,这日子怕还不知怎样艰难。析秋摇摇头,心里将帐过了一遍道:“你明日给来旺家拿十两银子去,让他帮着买两坛上好的金华酒,悄悄的别让人看见,等她送酒来,你就留一壶给她,别的不要多说,另一壶你拿去给七少爷,让他给先生送去。”“奴婢省的。”春雁并不问缘由,一一记在心里,又道:“那四小姐的生辰,小姐送什么?”析秋手指点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半晌她道:“我再想想,不是还有几日么。”春雁不再多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析秋摇摇头道:“你先去吃饭吧,待会儿再说。”到夜里春雁和司杏换了值夜,坐在炕头的小杌子上,将白天打听的事一一说道:“奴婢出了门便去了尚书府,在小门候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什么人出来,眼瞧着天色不早就想要不要装作口渴,和守门的婆子讨杯水喝打听一下,没想到是巧了,里面出来了马车,奴婢便就听到守门婆子和赶车的婆子闲聊:明洞家的你这又是去哪里啊,这几日可是辛苦你了。”赶车婆子笑的倨傲,撇了眼几人道:“奉了太太命,去给武进伯家送回礼。”然后驾车出了胡同。春雁面色沉静:“然后奴婢就听到那几个守门婆子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什么巴结都没边了,不过得了太太两回眼,连着两天进了公爵府,就以为自己也跟着高人一等,成了皇子皇孙了。”春雁将听到的细细说了,见析秋盘腿坐在炕上垂着眼帘,半晌试探问道:“小姐?”析秋抬头,忽然笑了起来:“没事,辛苦你了,这件事你别和别人说,到此为止!”春雁懵懂的点点头,昏暗的灯光下,析秋的面容有些模糊,她忽然想起自从五年前小姐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变了,话更少了也沉稳了许多,还开始学一直不齿的绣活,有时候她真的看不明白,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好像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变的深邃幽暗。析秋拿起一边绣了一半的雪映红梅的屏风接着光线慢慢绣着,心却是这几日里最沉静的,大太太去尚书府若是真的和伯公府有关,那必然和是几个小姐的婚事有关,伯公府门第高,她们这些庶女是瞧不上的,保不齐与佟析砚的婚事有关。她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大太太不会害了她,也轮不到她cao心,只希望那个人能多疼爱她些,生活顺遂些。想到这里她猛然一惊,那大姐姐今天连走前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让她们得空也和大太太一起去宣宁府走动走动,若以后各自成了家,就是想也没如今的便捷了。她脸上的笑容,以及大太太压抑不住的喜悦,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或者说事情并不似她想的这样简单?析秋猛然放下屏风,她已经十二了,就是再躲还能躲几年,是该为自己想想。“大老爷什么时候回京?”突然的问题,让春雁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片刻依旧答道:“说是三月底。”是啊,官员回京述职是有时间的,大老爷也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想办法弄清楚,那天大太太和大姐姐到底说了什么。”春雁看了眼析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奴婢知道了。”不知为何,气氛变的有些压抑,在深夜里两人都毫无睡意,陷入长长的沉默中。司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见析秋正出神的拿着本书看着,半天都没翻开一页,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小声道:“小姐……来旺家的进府办事,想进来给小姐磕个头。”析秋挑了挑眉,合上书页,细细拿着书签夹着,笑了起来:“她是个聪明人,让她进来吧。”来旺家的三十来岁,生了一张圆脸,身体微微发福,看着很和气很好相处,未语三分笑:“奴婢进府给大太太回话,心里念着小姐,就想进来给小姐磕个头,小姐让春雁给的那坛金华酒,我当家的舍不得喝,说要封好了等我们不成器的儿子成亲,再拿出来孝敬祖宗。”说着话,人真的跪在了地上要磕头。析秋忙下炕,司杏已眼捷手快的扶着来旺家的,笑道:“妈妈这是做什么,您是府里的老人了,老太太在世时那样器重你,你对我们小姐明里暗里的照顾,我们可都记在心里,把你当长辈念着,你给我们小姐磕头,可不是要折我们小姐寿么。”来旺家的连声说不敢,顺势站了起来。司杏忙端了杌子给她坐,她虚坐了半个身子。析秋也笑道:“正是这个理,你虽不常进府,可司杏她们也常劳烦你带些东西进进出出的,你这样没的生分了。”来旺家的只是笑,心里暗暗点头,都说六小姐面团子一样的人儿,任人拿捏的主,可她却知道,六小姐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府里里里外外虽看着和气,可大太太面甜心苦最不好相与,她不出头不去争,却能安安稳稳的住在这里,四小姐三小姐有的,一样没少了她的,这般瞧着没几分心思手段,怎么也不可能有这般的日子。“我是奴婢,主子给了脸面,若是做奴婢的也顺杆子爬,那真是不知好歹的。”说着从身后拿出个包袱拆开,露出一叠的绢花绒花,各色各种煞是好看:“这是我昨儿上街采买,瞧着好看顺道给几个姑娘带来的,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姑娘们换着花样戴戴,图个新鲜。”一股脑的将包袱递给司杏,又从怀里拿出个匣子:“这药是我特意让东街的刘郎中配的,治外伤极好的,劳烦司杏姑娘转给司榴姑娘。”司杏眼角瞥了眼析秋,见她并无不悦大胆的收了,又拿出包袱里的几株殷红的绢花,笑道:“多谢妈妈了,这些东西我瞧着好,前些日子司榴正说没花戴呢。”大家都司榴向来最不讲究吃穿,什么东西都要先问问花了多少银子,这么说不过是告诉来旺家的,她东西会尽心带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