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掀开帘子进来,见一屋子人在笑,也展颜道:“这是怎么了?”又看司榴正笑抱着析秋,骂道:“你那么胖,别压坏了小姐!”司榴笑声戛然而止。春雁司杏则是大笑不止!析秋心情也好了起来,看向春柳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春柳上来将手中的匣子递过来:“这是大少爷给的回礼,说是桂花酥糖不错。”析秋打开盒子,是一整套绣针,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根,大小不一粗细不均,相当的专业。析秋盖上盖子交给春雁收着,笑问道:“没有别的话?”以佟慎之的个xing,该有点别的话才对。春柳掩袖笑着:“说是太甜,下次少放糖!”几个丫头憋着笑,侧过头去。酥糖不放糖,那还是糖吗。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二太太那边的大丫头梅兰替三少爷佟全之送了回礼,是支三十年的人参,让析秋补补身子,又道:“三少爷那天多有叨扰,要是惹了祸还望六小姐多多包涵。”析秋自然一番客气,不一会徐天青身边的雏菊又来了:“我们少爷让我告诉姑娘,说他伤没有事,到是姑娘要好好养着,千万仔细着身体。”雏菊年纪不大,不过十二岁的样子,析秋就让春雁赏了她一个四分的银锞子,雏菊谢了又谢:“少爷还让我问六小姐,他过几日约了吴秀才去法华寺,那边有摊卖米粉,他记得小姐爱吃,这次要不要给你带些回来。”析秋笑着道:“替我谢谢你们少爷,他伤没好,吩咐随去的小厮仔细着点,别磕着碰着了!”雏菊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奴婢一定转告!”雏菊出门正好与佟析玉擦身而过,也不避她直接出了院子,佟析玉皱皱眉刚进去,就碰到结伴出来的司杏司榴:“八小姐好!”佟析玉点点头,声音低低的:“我来看看六姐姐。”司榴和司杏对视一眼,司榴就上前一步,抱歉的笑着:“真不好意思,小姐刚刚吃了药歇下了,八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进去把她叫醒。”人却没有动。佟析玉朝帘子里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那我改日再来吧。”带着丫头婆子出了院子。司杏就拉着司榴:“你这是何必呢,她毕竟是主子。”司榴冷哼一声:“像她这样只知道自保的人,我们何必对她好,纵是你今天把心掏给她了,明日有事她一样当缩头乌龟。”司杏失笑,却没有反驳。析秋坐在里间也没有吱声,大家不是一样的人,不愿成为敌人却也无力成为朋友,司榴这样如果能让佟析玉明白,以后相处也能轻松些。养了半个月的病,析秋也没闲着,不是佟析砚来看她,就是几个少爷面前的丫鬟连番来问,析秋觉得不好意思,就让人要了几个人鞋的尺寸,给大少爷做了一双墨绿色的棉布单鞋,佟慎之拿着鞋目光在蓝色的鞋帮上转了圈,又落在了那几枝君子挺拔的绿竹上,面色不变的交给小厮一山:“该换春衫了。”一山通透,第二天就并着春衫整整齐齐摆在床边上。三少爷的一双玄色的棉布单鞋,上面绣了一个胖胖的可爱的弯刀,三少爷爱不释手,当时就穿在脚上逢人就抬脚炫耀:“六姐姐做的鞋又好看又舒服。”又道“这把刀正是我看中的兵器!”表少爷的则是一双蓝色的,上面用银线隔纱满鞋镂空的绣了白云,寓意平步青云。徐天青亲自动手,从衣柜里翻出个檀木红漆匣子,里面有七八封字体娟秀的信,还有几副绣工不一的扇套,有的是析秋才开始学刺绣时做的,阵脚细密不一,竹子歪歪扭扭,每一幅绣品都能看到她的进步和变化,直到如今手中的这双绣鞋,更是行云流水以假乱真。一样一样细细看过,又重新摆好,将鞋子用棉布帕子包起来小心翼翼放在匣子里,又锁好重新放回去,想到那日鼻尖萦绕的香气,红了耳朵。七少爷鞋子最不缺,因为在长身体,析秋几乎每月都会有新的给他,纵是这样他还老不乐意的盯着佟全之的鞋子嘟囔了半天。过了两日又收了各自的回礼,析秋绞尽脑汁的又统一回了扇套,然后又得了回礼,她便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继续绣下去。“大少爷也真是的,竟让人送了布料来,说他留着没用,不如送给小姐。”春雁和佟慎之是属于两种人类,思想上完全没法沟通:“也不知那位守孝的江小姐以后能不能受的了大少爷。”大少爷今年十八岁,十四岁时就订了亲,对方是鸿胪寺卿的长女,因两方年纪都不大,双方商议再等一年成亲,可当年佟府老太爷就去世了,适巧佟慎之刚刚中了举人,便闭门谢客守孝,去年孝期刚过就考了进士又点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正要重提婚事,那位江大人却又一睡未醒,江小姐又得守孝三年。大太太吵着要退婚,江家虽世代簪缨,可没了岳丈相助小舅子尚且年幼,旁的人还不是隔了一层,大少爷如今又是少年进士,前途无可限量,便和大老爷吵了几个月,最后佟慎之一句话歇了战火:“若退婚,我便终身不娶!”大太太蔫了,大老爷欢乐的回了任上,满京城里人人都夸佟府清贵仁义。接触之后,析秋也觉得这位寡言少语的大哥非常有趣:“他若有意送料子给我,又怎么会送宝蓝色?”是在告诉析秋,他很喜欢宝蓝色,而那绢布又是细纱罗绸的,只适合做男子的夏衫直缀。春雁瞠目结舌,哭笑不得:“是在拐着弯的让您给他做件夏衫?!”析秋只是笑。拖了半个月,大太太那里却不能再拖,这一日早上起来,换了件清爽的芙蓉色褙子,配了件柳绿的挑线裙子,去了智荟苑。大太太见她进来,脸上都是笑容:“这半个月不见,竟是瘦了一圈。”又指着房妈妈:“去,让厨房加几个荤菜,今日让几个丫头都留我这里吃饭。”想了想又加了句:“六丫头爱吃肘子,记得加上。”析秋起身福了福:“谢母亲。”另外两个也起身谢了。佟析言还在抄佛经中,大太太免了晨昏定省,实际上她根本出不了院子,所以并不在列。大太太又笑道:“三月三我约了陈夫人去普宁寺吃斋,也不过还有半月,你们也都准备准备。”几个女儿眼睛一亮,对于来了五年才出过一次门的析秋来说,虽只是寺庙,可也让她非常高兴。“那时候天气应该很暖和了,我穿那件桃红的褙子怎么样?或者湖绿色的也可以。”佟析砚难得这么兴奋:“六妹妹穿那件月白的,你穿白色好看。”析秋掩袖而笑:“好。”又笑着打趣她:“我怎么记得你那件湖绿色的,是去年做的,你确定你今年还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