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砚恍然想起来,她今年好像没做湖绿色的春衫,又存了侥幸:“我没你长的多,应该可以穿的。”析秋就笑了起来,就连房妈妈也捂着唇满脸的喜色。大太太就瞪了眼自己的女儿:“若真想穿让针线上再赶一件出来就是,何必穿去年的。”又看看析秋和佟析玉:“给六丫头做件茜红的,给八丫头做件鹅黄的。”佟析砚和佟析玉都笑了起来,析秋却暗暗皱了眉头。一个湖绿一个鹅黄,为何独独给她做了红色?陈夫人,莫不是尚书府的陈夫人?府里的丫头婆子知道要出门玩,一个个兴奋的整日里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普济寺斋菜,就连山脚下的排摊也细致的说着,可大太太一句话又将众人打入谷底:“要等三小姐抄完了法华经,她才能去庙了,若是抄不完就再议日子吧。”于是,丫头们开始轮番在王姨娘门口转悠。佟敏之身边的春雨,秋云两个大丫头也去示威,她们自持是大太太的人,又是少爷身边服侍服侍的,在王姨娘门口闹的最凶,说的话更是难听之极。王姨娘先是气的大骂,可骂了两天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反而被那些小丫头们占了上风,沉寂了一日她一反常态的拿了瓜果点心出来:“日头毒辣,几位姑娘也进来坐坐,免的站在这里晒着了。”又热情的拉着春雨的手:“早听说姑娘贤惠,也帮我劝劝三小姐早些抄了的好,免得误了大太太的日子。”春雨,秋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昂着头进去:“去就去!”见到三小姐就一通冷嘲热讽,王姨娘也不生气,反而不停夸赞两人,还各赏了银手镯:“两位姑娘生的好,又这样知书达理,以后一个屋檐下相处也是一家人,大家也提前走动走动。”春雨秋云眼睛一亮,羞红了脸。王姨娘目光一闪,亲热的拉着她们的手:“我是过来人,两位妹妹何必如此,阖府里谁又是傻子,大太太把你们放在七少爷身边的,你们又是这般年纪,用意谁不清楚!?”说着笑了起来:“说起来,我都是要请教两位妹妹的,我虽年长些,到底没养过少爷,可在永州时一位刘道婆断我这胎定是位少爷,这养儿谁都会,可伺候少爷,满府里丫头谁也没你们有经验不是。”姿态摆的非常低!这话说的二人心坎上了,大少爷身边根本没有丫头,四个小厮懂什么,二房那边还轮不到她们cao心,满府只有她们两个是七少爷身边大丫头,算起来自是她们最尊贵,伺候少爷的活也是最熟练。三人聊的颇为投机,自那之后几天春雨秋云日日过去坐坐。三月三的前一天,三小姐佟析言双眼凹陷,颧骨突出几乎是飘出了院子,后面跟着的一排婆子,捧着十几叠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抄了五百多万字,怎么做到的析秋想不到!不过据佟析砚说,里面大部分的字迹都不一样,佟析言自己解释说:“前面抄时还好,后面手臂就有些抖,往后几日又染了风寒,所以字迹有些不同。”析秋笑笑不置可否,有的事嘴里说的不过是给人听的,她屋子的墨香水香一个月没出来,昨日瞧见瘦的只剩皮包骨,就连王姨娘身边的几个丫头也瘦的不成人形,据说邱妈妈还三五日出门一趟,不是请了人抄又是什么。大太太看着佟析言明显瘦了许多的脸,将经随意摆在一边,笑道:“病可好些了?若是不行就再养些日子。”佟析言立刻跪了下来:“劳母亲挂念,女儿日日抄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从今以后女儿一定循规蹈矩,好好和母亲学规矩!”说完,咚咚磕了三个头。大太太点点头:“想明白就好!”她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回去收拾收拾,明儿去普济寺。”过了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佟析言喜形于色。春雁送明日出门的衣裳进来,是大太太嘱人做的那件茜红色褙子,析秋看也没看嘱咐她道:“上次大太太赏的燕窝你拿了送去给三小姐,也给墨香水香送点,顺便和水香聊聊。”春雁一怔,她和水香并不熟悉:“小姐想问什么?”“我听说最近秋云春雨和王姨娘走的很近,你去问问水香,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她也不会瞒着你。”顿了一顿又道:“顺便拿五两银子给她补补身子,探探秋云和王姨娘平日都聊些什么。”春雁一愣,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小姐为什么去问水香?”她记着水香上次和司榴吵嘴的事,后面和她说话就应付居多。析秋手中拿着一件旧的披风,拆着上面的莲花:“我自是明白你的顾虑,可你可有想过,你们因为此事恨三小姐,水香难道就没有可能?”上次在竹林里,先冲过去扶着佟析言的是墨香,水香站在一边双目发直,却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最后应应景扶着佟析言罢了。有的时候,人的态度会无意间表露出来,水香对佟析言的不满绝不会一日两日了。春雁恍然大悟,也拿起披风的一角学着析秋拆线:“奴婢明白了,等到午时三小姐歇了就过去。”析秋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第二日跟车的丫鬟婆子寅时便开始收拾,准备马车,各房的丫头也忙活了半天,主子出门换洗衣服,连喝茶的茶具,甚至马桶都要带着,大太太并着几个少爷小姐,六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府。车帘被风吹开,有暖风吹进马车里,也将街市上的嘈杂热闹送了进来,析秋正襟危坐,目光随着掀开的车帘一角,落在窗外街道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周的街市,上一次出门还是四年前,因为太小和姨娘坐在一起,又挤着几个丫头,她根本不敢掀开帘子偷看。一侧,佟析砚轻推了推她:“我听三弟说这条街上有家桂花酒酿特别好吃,我让跟车的婆子买点进来可好?”这是在问析秋的意见。难得佟析砚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敛了心思,析秋笑了起来:“这前前后后六七辆车,若是我们停下又不知耽误多少功夫,你若饿了让司杏取些枣泥糕给你,我出门前嘱她备了些。”放在现代,佟析砚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平日端庄矜持可到底也有些玩心:“我不饿,只是想尝尝鲜。”说着一脸向往的撩开帘子偷偷看着街面上。析秋忽然很想念前世,和室友一人捧着一盒臭豆腐,边走边吃的惬意,如今她们不过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得不顾忌名声而偷偷撩着帘子觑着一角。析秋目光看向南方,不知道永州那边是不是不一样呢?!想着又无奈的笑了笑:“等回来的时候让婆子买了送回去可好?”佟析砚也知道她说的在理,并不再央求,专心的看着外面,等到马车颠簸了一下,又停了片刻后,她们已经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