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华就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等大太太出去,她便突然又睁开,眼底尽是破釜沉舟之势。到了下午,大太太去太夫人那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粉饰太平的说了半天的话,这边藤秋娘上午出了府,到了下午便一顶小轿自侧门抬了进来,住进析秋和佟析砚曾住过的院子里,房间里五夫人已经嘱咐婆子略收拾了一番,点了龙凤花烛,藤秋娘进到房里独自关了门,嘴角的就露出微微的笑容来。萧延亦被人从外面寻了回来,从不喝酒的他,沾了满身的酒气,直接被太夫人派人送到藤秋娘的院子里,萧延亦目光迷离的在院子里停留了片刻,又朝佟析华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转身便大步走进了房里。入了夜大太太便将鑫哥儿抱到佟析华卧室隔壁的暖阁里,佟析华睡在卧室里,问秋萍话:“二爷可回来了?”秋萍支支吾吾半天,又觉得这件事瞒不住,就小声的回道:“下午就回来了,喝了酒……直接去了藤姨娘的房里。”话音方落,佟析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了拳头,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就滑了下来,秋萍胆战心惊的上去劝她:“夫人,奴婢瞧着二爷也是不愿的,若非太夫人顾忌五夫人的面子,bi着二爷去,我看二爷根本不会进藤姨娘的院子。”秋萍说着一顿,又露出一丝解恨的笑容来:“她现在进了我们的房里,搓扁捏圆还不是任由夫人发落。”佟析没有说话,却忽然强撑着要坐起来,秋萍一惊按着佟析华道:“夫人,太医说您的身体可不能再受累了,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去做,您可是要顾忌着身子啊!”“扶我起来。”佟析华说的斩钉截铁,秋萍再怎么得力也不过是奴婢,她小声道:“奴婢去喊林妈妈!”佟析华目光一凛,就看着她道:“站住!”秋萍只得停了脚步,垂着脸上去小心的扶着佟析华,又帮她穿了衣裳,佟析华就喘着气吩咐她:“我们悄悄出去,不要惊动大太太。”秋萍满脸的为难,可不敢违逆了佟析华的意思,只能扶着她起来小心翼翼的出了门,院子里守夜的婆子,见到二夫人这么晚还出了房,顿时一阵错愕,秋萍就挤着眼朝她们摇摇头,婆子忙低下头去,佟析华和秋萍就穿过了前庭拐到抄手游廊去了后院。藤秋娘的院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明亮的窗户上依稀能看到房里有人影走动,佟析华就在院门口的一颗梨树下站定,远远的看着院子里的动静,秋萍急的满头大汗,二夫人不会想要这样一直看着藤姨娘的房间到天亮吧?!她张了几次嘴,想去劝一劝佟析华,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炽亮的房里扑的一下熄灭了灯,顿时,秋萍只觉得满世界里都死寂了,眼睛也仿佛随着那盏灯的熄灭,而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二爷……他真的留在疼姨娘的房里了。她想到自己的命运,开了脸却依旧是完璧之身,她以为不是二爷不喜她,而是二爷根本不在意这些,不单是对她,即便是对二夫人也很少宿在房里,可是刚刚那一盏灯的熄灭,却彻底打碎她的幻想。原来二爷不是不喜,而是不愿碰她!她面如死灰,毫无知觉的站在哪里,只觉得自脚底升起一股凉意来……过了许久她才惊觉的发现,身边的二夫人没有动静,她转头去找,却发现二夫人正双眼瞪着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间窗户,无声无息的,若非她扶着树枝的手臂颤抖不停,秋萍甚至以为……这样的二夫人,仿佛垂死之人在最后的挣扎!秋萍害怕的抱住佟析华,小声的唤道:“二夫人!”她不碰还好,手刚刚抱上去,佟析华便是身体一倾,一口血骤然喷了出来,秋萍被喷了满脸的血,却不敢去擦,她搂着二夫人就要大声求救。佟析华善存一丝清醒,就按住秋萍的手,断断续续的道:“扶我……回去!”秋萍无力的抱着她,又拖不动,只能将佟析华推到身后,自己蹲在地上将她放在自己背上,她自小进府哪里做过这样的体力活,一时不着力便淬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佟析华最后一丝清醒,也在轰然倒地时,彻底湮灭。秋萍吓的整个身子抖着不停,她咬着牙半拖半拽的将佟析华拉到前院,院子里守着的婆子一见到秋萍,就吓得软了腿,秋萍瞪着眼睛怒斥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两个婆子急忙跑过来,两人合力将佟析华扛了起来,抬进了房里。大太太从梦中惊醒,她一坐而起,去喊房妈妈:“快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房妈妈听着,就立刻披着衣裳从脚踏上爬起来,开了门出去就看到几个婆子抬着佟析华回来,她一下子扑过去:“小姐……大小姐!”大太太听到房妈妈的惊呼声,就立刻从**下来,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快去请太医!”大太太一看佟析华这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吩咐秋萍去请太医,又对她嘱咐道:“就说二夫人夜里病情加重,旁的话不要多说。”秋萍忙点着头,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出院子。大太太就带着人把佟析华放倒**,忙碌了半夜连太夫人那边也惊动了,连夜也由着吴妈妈扶着过来,太夫人看到躺在**满脸死气的佟析华,就对外头的人吩咐道:“快去把二爷请来!”过了许久萧延亦才过来,他后面跟着刘太医,萧延亦换了身衣裳,梳洗过后身上依旧残留着酒气,太夫人就狠狠的皱了皱眉,大太太此刻看着他,就恨不得上去狠狠扇他两个耳光。自己的嫡妻卧病在床,他却和妾室洞房花烛,算她错看他了!萧延亦对两人的目光仿佛好无所觉,依旧是淡然立在房中,对刘太医道:“有劳先生了。”刘太医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就上去把脉,片刻他起身叹息的摇了摇头,大太太一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刘太医就回道:“下午替二夫人把脉时,我就曾嘱咐过,二夫人的病定要静养,切不可再受累受刺激……”他说的是空话,大太太不想听直接问道:“那现在如何?”“回天乏术!”刘太医就抱歉的对太夫人和萧延亦叉了叉手:“恕老夫无能!太夫人和二爷还是准备后世吧!”大太太惊呼一声,就扑倒佟析华身上哭了起来,萧延亦也是身体一怔,眼神渐渐变的晦暗,太夫人也红了眼睛拿帕子擦着眼角,吩咐吴妈妈送刘太医出府,这边便对萧延亦道:“你今晚哪里也不准去,就留在这里陪陪析华吧。”人之将死,过往恩怨又何必记着呢!萧延亦没有反驳,就沉默的站在房间中,房外秋萍几人也是低声哭了起来,吵醒了鑫哥儿,满院子里丫鬟婆子孩子的哭声震天。佟析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见大太太哭的双眼红肿,就握着大太太的手:“娘,女儿不孝恐怕要先走一步了,往后您没事可要多来看看鑫哥儿啊。”大太太舍不得让她多说话,就点着头:“娘知道,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娘,我没时间了,您让我把话说完。”佟析华就摇着头,又去看太夫人:“娘!”太夫人就捂住眼角走过来,房妈妈就端了杌子放在太夫人身后,太夫人坐下对佟析华道:“你说,娘在!”“娘,我希望您不要怨我,虽然我做了糊涂的事,可是事事都是为侯府着想,为二爷着想,您能体谅我的心情,原谅我吗?”太夫人就点着头,佟析华又道:“娘,我有个请求,请您答应我!”太夫人点头道:“你说!”佟析华就捂住胸口深喘了口气才道:“我死后,想请您在我两个妹妹中,挑一个进府,鑫哥儿太小,他的身体您又知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啊……”太夫人听着目光就微微一闪,迅速看了眼大太太,就见大太太也是满脸惊诧的表情,她就皱着眉头去安抚佟析华:“你好好养着病,不要再说这样丧气的话!”萧延亦站着,身体就是微微一颤,垂了目光满脸的黯然。佟析华固执的,一手拉住太夫人的手,一手握住大太太的手,问太夫人道:“娘,您不看在我的份上,也请你看在鑫哥儿是侯府嫡长孙的份上,求您答应我!”太夫人脑海中不知为何,就浮现出析秋侧着脸微微一笑的样子来,她拧眉头就道:“好,娘答应你。”佟析华面色一喜,就去看大太太:“娘,这件事您和太夫人商量,两个妹妹由您们定,六妹妹聪明懂事,八妹妹也乖巧可人,虽年纪小了点,可也能先娶进门过几年再圆房……”重要的是,她进门几年没有子嗣,就能全心全意的去照顾鑫哥儿,等鑫哥儿大了她再怀有子嗣也威胁不到鑫哥儿的地位!大太太满脸的泪,此时巴不得自己替佟析华去死,那还能顾得了许多,点头不迭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佟析华笑笑,就握着大太太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字!大太太心领神会,就默默的点了头。佟析华松了口气,目光又放空似得看着屋顶的承尘,喃喃的道:“把鑫哥儿抱过来吧,我想看一看他。”太夫人就立刻吩咐人去将鑫哥儿抱过来,佟析华就侧着脸去看鑫哥儿,嘴角露出丝笑容来……她不知疲惫的逗着鑫哥儿说话,却自始自终没有去看萧延亦一眼,房间静悄悄的只剩下佟析华若有若无的喘气声,直到天色渐渐放明,林妈妈带着宋妈妈从外面跑进来,一见佟析华这样,林妈妈顿时老泪糊了满脸,佟析华就朝林妈妈伸出手,林妈妈握着她的手,当着太夫人和大太太萧延亦的面,就附在佟析华的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佟析华嘴角就绽开大大的笑容出来,握住林妈妈的手道:“妈妈扶我起来,我要梳洗穿衣……”顿了一顿又道:“就穿我成亲时穿的那件嫁衣!”一屋子的人低声哭了起来!析秋紧张的来回在房里走动,一会儿抓着春雁的手道:“你再去让婆子去瞧瞧,生出来没有!”春雁就把析秋按在炕上坐下来:“昨天刘太医离开时可是仔细吩咐过您,千万不能再累着了,您再关心司榴,可也顾着自己的身体吧!”析秋就叹口气坐了下来:“这都一夜了,怎么还没有生下来!”司榴从昨天申时就开始阵痛,痛了一夜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她怎么能不担心:“不然你亲自去瞧瞧,她用的剪刀,棉布,可都是仔细煮过的,孩子的鞋袜可经过暴晒!”春雁有些哭笑不得,她还从未见过六小姐这样手忙脚乱无措的样子,就安慰她道:“奴婢都仔细问过了,确确实实都按照您的吩咐消毒了。”她说着正好司杏掀了帘子进来,她怕析秋不相信,就拉着司杏道:“小姐若是不信,就问问司杏!”司杏捂住嘴吃吃笑了起来,析秋叹了口气靠回迎枕上,司杏就放了手里的食盒:“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析秋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就摆着手道:“你们吃吧,我不饿。”司杏正要说话,忽然门帘子自外面掀开,春柳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看着析秋就笑道:“小姐,生了!”析秋眼睛一亮,倾着身子问道:“快说!”春柳回道:“两个儿子,母子平安!”析秋就长长的透了口气,压了一夜的石头顿时落了下去:“谢天谢地!”春雁和司杏就拉着春柳问道:“谁来报信的,怎么也没瞧见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