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目光一动,有些怀疑,房妈妈又道:“消息不会错,奴婢特意去问过大少爷,大少爷也是这么说的。”大太太听着就猛的闭上了眼睛,房妈妈的药勺就搁在她嘴边,她却怎么也不肯吃,房妈妈就劝道:“太太也不要多想,周姑爷那边我听大少爷说,如今在翰林院也颇得几位大人赏识,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说不定将来就能入阁拜相,到时候大太太脸上还是有光。大太太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房妈妈就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大太太忽然睁开那眼睛瞪着房妈妈,吱吱了半天,房妈妈就点头道:“奴婢明白,四小姐那边一定时时留意着。”大太太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日除了圣上赐婚,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被淹没在潮水般的议论声中,当初在狱中吞朝珠自杀的那位四品礼部尚书,头七发丧……前去送殡的人聊聊无几,但周家却因为早年和这位官员颇有交情,周夫人又曾和这位尚书夫人是手帕交,所以周夫人就带着周家公子亲自去送三牲祭品,然而在灵堂之中那位尚书夫人却因相公惨死,也失了偷生之念,当着众来客的面,一头撞在棺板上血溅当场,连死前拉着周夫人的手,将家中唯一孤女托付给她,周夫人心善便答应了请求,将这位十四岁的尚书府的小姐接回家中。大太太自是不知道,房妈妈也没有在意,直接去了周府,第二日周府又派了人来定了日子,婚期改在了明年的八月十二。大太太终于松了口气,又开始cao心佟慎之的婚事,明年江家小姐孝期将过,两府的婚事也要提上议程,她将佟析砚的婚事改到八月,也是想着按齿序先娶了儿媳回来。如今她身体不好,六丫头把持着府里,若是江家小姐早些进门,六丫头也就必须把手中的掌家大权交出来!江家的亲事,房妈妈去问过大老爷,大老爷亲自找了媒人去江家议定婚期,两府定婚多时又多生波折,自是省去了礼节,每两日大少爷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明年五月初六!大太太心里气不顺,病也恢复的更加慢,这边大老爷却是忙了起来,送走二老爷二太太暂时留了下来,帮衬着大老爷出面来往亲眷,又请了娘家的嫂嫂的做了媒人,和侯府谈定了婚事,又交换了双方生辰八字,过了纳吉礼议定了婚期,定在明年十月初十!析秋听到婚事定了,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夏姨娘拉着她又哭又笑,心里喜忧参半:“我ri日念着你的婚事,如今定了我却又日日担心你嫁过去姑爷对你不好!”她派了身边的妈妈去打听萧四郎的事迹,真是越听越心惊,和任家的三爷在醉红楼包了房,如今醉红楼里还有间是为他留着的,养了外室又私生了庶子,虽说如今身边没有人,可难保以后不会,这样的人六小姐年纪又是这样小定是压不住,若是得宠还好,若不得宠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析秋看着夏姨娘微微笑了起来,怕她担心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姨娘不用担心,他人我见过的……不如外界传言那般顽劣。”夏姨娘听着就是一惊,不敢置信道:“你说你们认识?何时的事,又是怎么认识的?”析秋就将普济寺里的事和夏姨娘说了一遍,夏姨娘听的匪夷所思:“这么说来,是姑爷救了你?”析秋就点点头,夏姨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难怪萧四爷无缘无故的跑到佟府来提亲,她还真以为太夫人是愧对了佟府,所以侯爷婚事未成,就让四爷娶一位佟家的小姐为妻,以弥补侯府的愧疚。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她转头看着析秋道:“那就是说姑爷那次后姑爷就生出了这样的意思?”算算时间,他一直不在京城,直到年后才回来,一回来不久就上门提亲,那姑爷就该在普济寺就对六小姐动了心思才是。析秋红了脸,摇了摇头,她那天晚上只顾着去发泄心中积压的不满,却忘了问他许多事,既然她没了选择,总有一天要嫁人,比起旁的人或许萧四郎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听你这么说,姑爷到真的和外间传闻不符……”说着一顿,她又道:“可是那养了外室又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可如今还在侯府里住着呢。”旁的人家,公子成婚前有一两个通房是常有的事,便是萧四郎身边有,夏姨娘也不会惊讶,但是有一点却是很忌讳,那便是在正室进门前不会去抬了做姨娘,也不会允许先有庶子出生,未免以后嫡庶不分,继承家业上生出分歧。夏姨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孩子已经成了事实,况且析秋一直认为那孩子不是萧四郎的,可若那孩子真的是二皇子妃当夜产下的孩儿,为何如今圣上登基半月之久,却没有听说她把孩子接回去的消息?她紧紧拧起眉头,忽然想到仁宗当初杀进皇城时,便是高呼要为他的皇妃以及嫡子报仇,当初百姓听到时,也纷纷响应指责三皇子不顾念兄弟手足……若这么说的话,那么若是侯府的敏哥儿真的是那个孩子,是不是说他就必须永远留在侯府,即便是认祖归宗也不可能是现在,也不可能再以嫡子的名义回去?!她忽然生出一股悲哀来,幼子何辜,这一场夺嫡之战夺去了她的母亲,现在却是连父亲也不能相认了。夏姨娘见她发愣,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对她的未来生出忧虑和不安,不由按下心中的心思,反过来安慰析秋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你嫁过去便是嫡母,不论他嫡是长都越不过你生的孩子,将来即便有矛盾,旁的人也说不得你的不是。”她说完又怕析秋多想就转移了话题:“我和你父亲商量了,这一次我就不随你父亲去永州了,留在府里帮你置办嫁妆。”析秋挑着眉看着她,夏姨娘就红着脸凑到析秋耳边道:“你父亲昨晚给了我五千两的银票,我想着给你置办嫁妆该是足够了。”大太太那边是指望不了了,大老爷心里也清楚的很,所以就在走前把银子留给夏姨娘,让她亲自去办析秋的嫁妆。析秋惊讶不已,当初佟析言出嫁时,伯公府来了四十八抬的聘礼,大太太回的是五十六抬,可钱妈妈告诉她大太太前前后后也不过花了三千两银子,还得算上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的钱,大老爷如今嫁她一出手便是五千两,这么说她的嫁妆是不是比佟析言要厚重?!“幸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姨娘现在开始准备,虽也不算宽裕,但总归时间是来得及的。”析秋就抱着夏姨娘,红了眼睛道:“姨娘,不如你和七弟随我一起住过去吧,我去和他商量,搬到都督府去住,这样就能日日在一起,看着你们我也放心些。”夏姨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析秋道:“哪有带着姨娘和兄弟嫁人的,亏你能想的出来!”她说着掩着帕子笑了半天,笑意自眼底里露出来:“我和七少爷在府里你不用担心,这半年姨娘想了许多,以前是姨娘太懦弱自私了,往后姨娘再不会让你和七少爷再受旁的人欺凌……再说,搬去都督府的话以后可不能再提,既然太夫人有意让你住在侯府里,你们就该尊崇她的意思,她以后就是你的婆母,你要孝顺听话才是,切不可说这样的话违逆了她。”“我记住了!”析秋认真的点头,两人在房里说着话,忽然春柳就小跑进来,脸色发白的对析秋道:“小姐不好了,周家来人了!”析秋一愣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前面才送了端午节的回礼,难道是婚期又有波折要更改?!“是那周公子亲自来的,还带着上一次来定婚期的媒人,好像是……好像是来退亲的。”析秋听着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退亲?”春柳就认真的点点头,析秋和夏姨娘对视一眼,夏姨娘更是沉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四小姐也是个苦命人……”有大太太和房妈妈在,想必周家想退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苦了佟析言,这一波一波的折腾她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去看看四姐姐。”析秋和夏姨娘打了招呼,就匆匆带着春柳去了佟析砚房里,一进去代菊和代绢两人就迎了过来,拉着析秋道:“六小姐,您快去看看四小姐吧,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奴婢看着……心理害怕!”析秋沉了脸色,回头眯着眼睛去看代绢,代绢被她这一眼看去,顿时低下去自知说错了话,析秋拧着眉头道:“事情还没有结果,你们不要在四姐姐面前胡言乱语!”说完她朝房里去,又忽转头看着代绢道:“你去大太太房里瞧瞧,看看人可走了,到底说了什么。”代绢摄于析秋的气势,低着头应是,飞快的出了院子。析秋进了门,看到佟析砚背对着门靠在椅子上,她走进去随即脸色一变,就瞧见佟析砚对着手里的茶盅又哭又笑,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析秋进来她也毫无反应,析秋看着心里一惊,就过去喊道:“四姐姐,你怎么了?”她一连喊了几声,佟析砚依然是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的茶盅,仿佛那是个非常有趣的事情!析秋拉着她的手,按着她手中的茶盅,问道:“四姐姐,你怎么了,我是析秋啊。”看不到茶盅,佟析砚的目光这才动了动,抬起头神色木然的看了眼析秋,又重新低下头去和析秋夺茶盅,一言不发!“快去请大夫来!”析秋回头去吩咐代菊:“再帮我打盆清水来!”“哦!”代菊恍恍惚惚的出了门,和春柳一起打了水进来,她又飞快的去二院请大夫,析秋这边用冷水给佟析砚擦了脸,她这才眼神清明了点,可依旧是不言不动的坐在哪里,盯着某一样东西,一看就是半天。代菊小片刻就转了回来,析秋问道:“大夫可去请了?”代菊摇着头又点头道:“房妈妈刚刚已经派人去了,说是大太太刚刚吐了血昏了过去!”她说着满脸的沮丧:“……大太太用茶壶砸破了周公子的头”析秋愕然,大太太都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竟然能抓了茶壶砸破了周公子的头,看来这门亲事是不退不成了,她看着呆呆的正发着愣的佟析砚,就重重的叹了口气!胡大夫跑的气喘吁吁,去给大太太诊了脉又匆匆赶到佟析砚这边来,把了脉胡大夫道:“四小姐是痰迷了心,老夫先开两副药吃了看看效果!”问题不大。析秋抱着佟析砚道:“有劳胡先生了……您从大太太那边过来,不知母亲的病情如何了?”胡大夫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回道:“大太太的病已转为中风之症,需要精心调养方可。”析秋红了眼睛,站起来去送胡大夫,又吩咐代菊去煎药,这边大老爷和佟慎之赶了过来,大老爷脸色很难看,析秋小心翼翼的回了话:“先生说是痰迷了心,开了两副药说是吃了看看效果……”大老爷就拧着眉头去看坐在哪里玩茶盅的佟析砚,回头对析秋吩咐道:“去让来妈妈去找了人牙子,府里再买些奴婢进来,你们姐妹身边总不能缺了人才是!”佟析砚这边也就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两个洒扫的婆子,析秋那边更是不如,只有两个大丫头一个小丫头,加一个洒扫的粗使婆子,按照定制早就该添了人,可是也不知是大太太忘了还是近一年事情太多,一直拖到现在。“女儿知道了!”析秋点头头站在了一边,佟慎之沉默的看着佟析砚,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忽然回头对大老爷道:“父亲,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周家有意退亲,那我们便请了媒人,将妹妹的生辰八字取回来,也省的再生波折!”他回头看着佟析砚:“四妹妹再禁不起波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