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满脸笑容,又拿了两三个做工新意的荷包出来,给析秋介绍了一遍,说了半天的话,才带着人去了佟析砚的院子,又去了佟析玉那边坐了片刻,才带着人出了佟府的门。春雁拧着眉头道:“小姐,她怎么先到您这里来的。”析秋让她将荷包收起来,过年的时候正好打赏下人用,对于江府她确实有示好的意思,她不了解江小姐,但却是看过江夫人,是个精明人,她希望江小姐能念着她的好,否则将来她主持中馈,佟敏之这个唯一的庶弟还不知受多少的不便。“许是节礼是我安排人送来,先过来招呼一声吧。”析秋淡淡说着,又坐在花架子前拿了针,春雁就收了荷包坐在析秋的身边,也拿了针线绣荷包,这新嫁娘到了陌生的婆家,进门头一回打赏下人自是免不了的,所以析秋要带去侯府的荷包却是少不了。原规矩是要析秋自己绣的,可如今她哪里得空绣这么多,就让春雁和春柳帮着绣一些。至于嫁衣,说是要出自出阁的小姐手中,有的大户人家更是自小姐会绣花开始,就开始早早为自己做嫁衣,大太太原也是这个意思,譬如佟析言当时,一半的嫁衣就是她自己绣的,可嫁衣不同平常穿的衣服,做工实在太过繁琐,更不是你想绣就能绣得出来的,若是花绣的蔫了,线搭的冲突了都是忌讳,所以佟析言剩下的一半交给给针线班子去做了。至于佟析砚,则是更简单,直接买了成品回来,让她自己添了凤尾,又扣了盘扣,算完事了!夏姨娘也效仿了这个做法,给析秋买了成品回来,析秋看着衣裳没说什么,就动了心思在盘扣上下点功夫。中秋节那日,一家人在大太太房里吃饭,析秋请了夏姨娘和梅姨娘一起,佟慎之并着佟敏之以及佟析砚,析秋,佟析砚以及二房的十一小姐佟析佳坐了一桌,而夏姨娘,梅姨娘以及二房佟析佳的生母霜姨娘,三个人坐了一桌。大太太躺在卧室里,由房妈妈服侍着动了筷子,大家这才开始吃饭,饭后又上了大老爷寄回来的苏式月饼,析秋就回头去看夏姨娘,果然见她脸上漾出一丝亲切的笑容来,她是苏州人自小吃这样的月饼,以往京中也有苏式的,可大多没有苏州的地道,今年大老爷存了心,特意让人梢了两大匣子回来。吃了饭,又上了茶大家围着一起吃月饼,等着月亮升上来,佟敏之就笑着道:“若是父亲在就好了,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在一起过中秋了。”他说完,就听到卧室里传来砰砰的声响。是大太太!佟析砚站了起来,笑着道:“我进去瞧瞧母亲。”佟析玉也站了起来:“四姐姐,我和您一起去吧。”她说完就回头看了一眼析秋,析秋正侧着头和钱妈妈说着话,六月买的几个丫头中,有一个前几日得了风寒,钱妈妈寻了大夫来瞧过,也不见好就来问她的意思。析秋就摇头道:“庄子里难寻到大夫,条件也不如府里,送去了小病也成了大病,就先留着吧。”她说完,又挑着眉问道:“是哪一个病了?”钱妈妈就小声回道:“秋槐!”这丫头太好强,学了规矩半夜也不睡觉,一个人在院子里练走路的端茶的姿势,吹了冷风又忍着,这才拖成了这样。析秋若有所思,点头道:“等她病好了,先让她去厨房帮衬着吧!”这样的xing子,棱角太分明,如果只是在佟府她无所谓,可是去侯府里面,连她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岂能再放一个xing格强势强出头的丫头在身边。钱妈妈点头称是,又和佟慎之和佟敏之打了招呼退了出去,析秋便转头去看佟析玉,她见析秋目光转过来,脸上迅速露出一抹笑容来,朝析秋行了礼就尾随佟析砚进了卧室。析秋就看着佟慎之道:“大哥,江家今天洪妈妈来,说是家具想年前就让人送来,您看着是先摆进房里,还是先搁在外院?”若是大太太身体好,大哥的婚事自是不用析秋cao心,只是现在大太太病着,好多事就由析秋代为处理了,不过大事上还是房妈妈问了大太太,才定夺的。“搬过去吧,也正好通通风。”析秋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佟慎之就转头去看佟敏之:“听说你们先生过了中秋要去潜山书院?你是如何打算的?”说道佟敏之读书,夏姨娘便是眼睛一亮,梅姨娘目光一闪,边和瘦瘦的霜姨娘说着话,一边却是暗暗支起耳朵来。“我……”佟敏之看了眼析秋,垂着头道:“我也想去潜山书院。”佟慎之就颇有些意外问道:“潜山书院生活艰苦,学子进去身边只得带一人服侍,每月中旬才能回府一趟,你年纪太小,去了未免难以坚持。”“我没关系。”佟敏之一脸认真,看着佟慎之道:“这些苦算不得什么,当初大哥哥日夜苦读,所受的苦岂止这些,我也向大哥哥学,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佟慎之没有说话,缓缓喝了茶,却是忽然抬头看向析秋,问道:“六妹妹怎么看?”佟敏之顿时眼睛一亮,希翼的看着她。析秋一愣,没想到佟慎之会来问她的意见,要知道父亲不在,长兄便如父,内宅的事便也罢了,但如佟敏之读书这样的事,只要佟慎之点头或是摇头,析秋便是有意见,也无权过问的。析秋看了眼佟敏之,低声道:“学堂的事我也不大懂,全由大哥哥做主吧。”佟敏之孩子气的嘟了嘟嘴,夏姨娘瞧着心里暗暗着急,佟敏之早就想去潜山书院人人都知道,以前顾忌着佟析砚不好多提,如今蒋探花和佟析砚定了亲,已经算佟府的半个姑爷,这样的事再说起来,也顺理成章了。梅姨娘听着,忽然开口道:“这蒋大人,如今可是我们的姑爷,虽说书院如今不再四姑爷名下,可他终归是创办人,七少爷若是想去,找了人递个话不就成了。”她说着一顿又道:“我可是听说,江南松江有个松江学院,去年的状元郎就出自那里,我瞧着七少爷不如去松江书院,我们六姑爷的老家可是松江的,不如让六姑爷打个招呼,去松江罢,离大老爷也近些。”说完,她拉着夏姨娘亲切的道:“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夏姨娘笑笑没有说话!佟慎之听着就皱了皱眉,松江再好可离京城也近千里,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去那边读书!况且,在他看来读书不过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悟xing,环境不过是个促进作用!梅姨娘话刚落,砰的一声,房间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析秋知道,这是大太太这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大太太不喜欢蒋士林,不喜欢萧四郎,梅姨娘顾着讨好夏姨娘,却忘了房里还有大太太!果然,梅姨娘听到声音,脸色顿时一变就垂下头去,没敢再继续说。佟慎之沉吟了片刻,忽点头道:“我明日书信一封,你随你们先生一起去潜山书院,交给钱先生……”佟敏之满脸的高兴,忙点着头:“多谢大哥!”佟慎之的话一落,卧室里彻底没了声音,大太太气的靠在床头呼呼喘着气,佟析砚瞧着眼泪直直落了下来,跪在大太太面前:“娘,婚事都定了,他便是再不好也是女儿将来的相公,是您的女婿女儿要和他白头到老过一辈子,娘……他若做错了什么,还请您念在他对女儿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他吧!”一片真心,这话你也能说的出来,大太太气的身子直抖,房妈妈看着赶紧上去劝佟析砚:“四小姐,您就少说一句,姑爷的事以后再说!”佟析砚却跪着不起来:“娘,您就别生气了!”佟析砚抹着眼泪。哇!大太太气的脸色发青,忽然身子一抖,便哇的一下将刚刚吃进去的半碗燕窝粥全部吐了出来……一时间,她自己的身上,**,便立刻落的满是秽物。“娘!”佟析砚惊的一怔立刻站起来:“娘,您怎么了!”说着,要去给大太太擦脸。佟析玉看着立刻捂住嘴,撇开脸干呕了几声!佟析砚伸手去,大太太气的脸一侧,避开她的触碰,眼睛却眯起来看了眼干呕的佟析玉,满眼的冰冷!房妈妈瞧着目光一闪,就去将佟析砚拉开:“大太太正在气头上,四小姐先到外面坐一坐吧。”房妈妈说完,转了身脸色一变,就看着佟析玉:“奴婢一人忙不过来,还劳烦八小姐搭把手。”佟析玉一愣,满脸的为难:“我?”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房妈妈就拧着眉头道:“有劳八小姐了。”佟析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太太,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强忍着恶心,去给大太太擦脸……她刚刚走进,鼻子里闻着腐酸气,帕子还没到大太太脸上,她突然扭了头转身跑到一边,也吐了起来!这时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全部隔着帘子来问:“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去喊大夫?”不是亲生,果然不能依靠!大太太气的瞪着眼睛,嘴里冷冷的哼哼呀呀不停,房妈妈目光一转,明白了大太太意思。都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谁也别要脸面了!房妈妈目光一动,就回道:“无事,只是太太吐了一身!”梅姨娘听大太太吐了,就想到佟析玉在里面,果然就听到佟析玉呕吐不止的声音,她就立刻紧张的道:“奴婢去喊婆子来收拾。”房妈妈却是不如平常为大太太遮掩,帘子一掀她站在了门口,目光一下子落在站在佟慎之身边的析秋身上,笑着道:“婆子粗手粗脚的!”析秋目光微微一闪,耳边就听梅姨娘道:“那奴婢去收拾吧!”是怕大太太为难八小姐吧!房妈妈心中冷哼一声,八小姐还不值得大太太动手,她转了目光直直的看着析秋道:“要不劳烦六小姐搭把手,这府里就数您心最细。”大太太病了这么久,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吐,平日里不也是婆子收拾的,今日道嫌粗手粗脚,分明就是想给析秋难堪罢了。析秋笑着走出来,点头道:“房妈妈客气了,母亲的事做女儿的自是当仁不让!”说着就提着裙子进了门。夏姨娘的脸皱在了一起,脸色很难看,大太太这样,分明就是刁难两个庶女!不是平日里顾忌面子,不让人靠近么,怎么今天就破了这例,不要面子了?!析秋进了门,鼻子里立刻充斥着一股难闻的馊味儿,佟析砚在一边满脸紧张,举着帕子想上去又怕大太太生气,佟析玉则扶着墙,在墙角的痰盂里猛吐不止,大太太则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躺在**,强忍着怒意!这是析秋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大太太,没有往日的高贵端庄,脸上的皮肤仿佛放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露出无数条皱纹来,不过短短几个月,像是老了十几岁如同老妪一般。析秋从容朝大太太行了礼,接了房妈妈手里的帕子,满脸平静的在大太太吃人的视线中,去帮她擦脸,大太太却是头一偏,析秋的手落了空,顿时沾了一手的秽物,她毫不在意的拿帕子擦了手,又接过房妈妈手里的新被子,给大太太重新换了一床,又帮着她换了内外的衣裳,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动作虽不熟练但却恭敬有礼,大太瞪着眼睛却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大太太眯了眼睛,房妈妈笑着道:“还是六小姐手巧。”析秋就羞涩的垂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