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敏哥儿这么快能接受析秋,和她一起吃早饭,但她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问道:“即是吃过了,那和鑫哥儿去玩吧。”敏哥儿听着一乐,就去拉鑫哥儿的手,两个小小的身影朝太夫人和析秋行了礼,边往碧纱橱里走,一边走一边听到鑫哥儿问敏哥儿:“你在四婶婶房里吃的饭?都吃了什么?”敏哥儿就闷闷的回道:“一碗白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太夫人就和吴妈妈对视一眼,吴妈妈满脸笑容的将茶端给析秋……敏爷早上都是半碗粥,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多东西,四夫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娘。”析秋笑着道:“我想月底回娘家一趟。”“可是有什么事?”太夫人面露关心,问道。“也没什么,就是父亲月底要回永州,我想去送一送。”析秋说着就垂了头。太夫人点点头:“佟大老爷是不是要回京任职?我记得他在永州待了数十年了吧?”析秋就点头回道:“是,我自有记忆起父亲就在永州任上了。”太夫人听着点点头,又回头对吴妈妈吩咐道:“我记得我那里还有兔毛和狐皮,你回头挑一些给四夫人送过去。”吴妈妈满脸的笑意,点头应是。析秋一愣,问道:“娘,我的陪嫁里有,还没用上,您这里您自己留着吧。”太夫人就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道:“我也不出门,这些东西穿在身上虽是暖和,可若是歇在家里未免臃肿了些,江南不比京城,冬天湿冷人最是难熬,这离月底还有些日子,你挑了上好的皮草,也给你父亲做件大氅带回去,也算您尽做女儿的一份心意。”人老了,就愿意做散财童子,图个心里高兴,况且,太夫人这样是给她脸,她怎么能拒绝。析秋想着就站了起来,朝太夫人笑着道:“让娘破费了。”应天来的千层芝麻糕才送去给江氏。太夫人微微露出笑容来。大夫人和二夫人前后进来,二夫人笑着道:“娘,今儿天气不错,我陪您去院子里散散步吧,这后园子里的几颗腊梅开了。”太夫人听着一乐:“今年腊梅开的倒早,我们今儿也附庸风一番,去踏雪赏梅。”又看着大夫人和析秋:“一起去吧!”析秋笑着应是,却是暗暗想到,这会儿还早想必五夫人和五爷还没有搬出去,指不定两人一会儿就要来辞行,太夫人这么做是有意避着五爷和五夫人吧?!吴妈妈收拾了手炉,给太夫人拿了披风,喊了四顶滑竿又细心的在上面铺了软软的褥子,搭了厚厚的棉纱隔风,一行十几个丫头婆子端着茶壶,提着暖炉撑着油伞避风跟在太夫人后头出了院子……太夫人由二夫人和吴妈妈搀扶着,显得兴致很高,不时和吴妈妈说笑:“这两年每年冬日腊梅开花,总不得空去看,今儿倒是赶了巧……”吴妈妈就笑着道:“太夫人今儿就细细看看,也散散心。”太夫人就叹着气:“老了,便是想玩也玩不动了。”这边二夫人接着话笑道:“娘可不老,您和我们走在一起,若是不知情的,可不敢说您是我们的娘!”太夫人满脸的笑,呵呵笑个不停。析秋和大夫人一左一右跟在太夫人身后,远远的岔道上,析秋就看到五夫人身边的晴荚一闪而过,飞快的朝聘澜轩而去。看来,五夫人还是不死心啊。“侯爷一早让胡总管去帮忙了。”不期然的,大夫人突然开了口,淡淡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析秋想了想才明白她在和自己说话!析秋未转头,而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也是淡淡回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到。”大夫人脚步一顿,仔细看了眼析秋,就见她眉目中浅浅淡淡的,不露一丝悲喜,她心头生出疑惑,原来的怀疑也不由变的不坚定起来。她拧了眉头看着前方,却没有再回话。果然,五夫人抱着晟哥儿来了,母子两人跪在冰冰凉凉的石板小径上,五夫人双眼红肿拉着晟哥磕头道:“娘!儿媳和晟哥来给您辞行!”说着语气凄凄楚楚样子。许是因为地凉又硬,晟哥儿扭着身体,满脸的不乐意。太夫人停了脚步,目光冷厉的看着五夫人,非但没有半分的感动,还露出满面的怒容来,她指着五夫人怒道:“你若是要作死,便自己去,带着晟哥儿做什么!”说着一顿,朝晟哥儿招招手:“晟哥儿,到祖母这里来。”晟哥儿一喜,推开五夫人就蹬蹬跑到太夫人这里来了,脆生生的喊道:“祖母!”太夫人心疼的看着他,又给他搓着手道:“晟哥儿,你想不想留在府里?”析秋听着一愣,就连二夫人和大夫人也是怔住,就见五夫人脸上露出喜色来。晟哥儿连连点头:“晟哥儿舍不得祖母,不想搬出去!”太夫人就点点头:“晟哥儿真乖,知道孝顺祖母!”拉着晟哥儿的手,眯着看向五夫人!五夫人笔挺的跪着,膝行到太夫人面前来,急切的道:“娘,您就原谅我们吧,儿媳发誓今后一定本本分分的,再不会生是非,儿媳从今儿开始什么事都听您的,听五爷的!”她满脸希翼的看着太夫人。析秋看了眼太夫人,刚刚一瞬错愕的表情,又恢复道淡然的样子来。就见太夫人冷冷一笑,指着五夫人道:“从今儿开始,晟哥儿就留在府里吧,你和老五搬出去!”五夫人听着一愣,没明白太夫人的意思。太夫人已经拉着晟哥儿的手,绕开五夫人边走边问晟哥儿:“你留在祖母这里可好?和鑫哥儿,敏哥儿一起吃住,你可愿意。”晟哥儿点头不迭,哪里记得五夫人的话,笑着道:“晟哥儿愿意!”欢快的笑了起来。五夫人跪在青石板路上,这才反应过来,太夫人的意思是把晟哥儿留在侯府,他们夫妻两人单独搬出去。五夫人惊叫一声,喊道:“娘,晟哥儿可是儿媳的命,您不能这么做啊。”走在前面的几人,没有人回头看她。五夫人就站立起来,冲过去紧紧抱着晟哥儿:“晟哥儿随娘回去,既然祖母一点情面都不留,这府里我们也不要住了。”说完,拉着晟哥儿就要走!“不要!”晟哥儿甩开五夫人的手:“你和父亲总是吵架,晟哥儿好害怕,我要和鑫哥儿还有敏哥儿住在一起,和祖母在一起。”说完,就跑过去偎在太夫人怀里,怯生生的看着五夫人。五夫人满眼绝望的看着晟哥儿。太夫人就冷笑着看着五夫人道:“你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和你们一起住,你便该好好想一想,自己错在哪里!”说完一顿又道:“我瞧你也教不好孩子,不如就留在我这里,你若是想见他,就递了牌子进来,我允你半月见他一次!”说完,不再去管五夫人眼泪横流痛苦不堪的样子,拉着晟哥儿头也不回的走了。析秋跟在后面,就回头看了眼五夫人,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五夫人跪在后面,又喊道:“晟哥儿……”可晟哥儿显然铁了心要跟着太夫人了,根本不去看五夫人!析秋就听到二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院子里不过几株腊梅,含苞待放落在枝头,与未化的积雪相应成趣,看了几眼太夫人便没了兴致,转了头坐上了滑竿,一行人就回了院子里。析秋念着今儿陪房要来府里,就笑着站起来和太夫人告辞:“……几房陪房要来,我去瞧瞧。”太夫人点头道:“去吧!”析秋笑着和二夫人,大夫人打了招呼就回了自己院子。春柳告诉她:“胡总管正安排了人给五夫人搬东西,这会儿已经搬了一小半出去了,五夫人哭在房里不肯走,还是五爷青着脸拖着出了府!”析秋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春柳却显得很高兴,她笑眯眯的看着析秋,朝析秋很郑重的福了福:“谢谢夫人!”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析秋抿唇并没有说话,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和所有人和平相处,这样的情景她也不想见到……不过事情走到这个份上,她不能退让罢了!春柳仿佛想起什么,忽然收了笑容看着析秋问道:“夫人,四爷那边会不会查出什么来?”析秋听着眉梢一挑,微微露出笑容来……春柳看着就满府的疑惑,可又不敢再问什么。邹伯昌和朱三成来了,两人并肩站在析秋面前,回道:“小的和朱三各去了通州和看了西大街的铺子还有羊皮巷的宅子。”析秋点点头,并没有问金大瑞怎么没有来,而是挑了眉头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说说看,各处都是什么情况。”邹伯昌看了眼朱三成,回析秋的话:“通州的地一共是一百一十亩,在一处山坡下,离运河三十里路,左边靠着当地一位周姓的商人的地,那边是五百亩的地,右边的则是锦乡侯的一支旁枝,共八百亩!”他说着一顿,看眼析秋又道:“地里现如今种的是小麦,小人瞧了,小麦的长势并不好,许是因为今年雪太大的缘故,压在雪地里许多还未出土都已经冻死了……小的打听了,庄子里的租户想着等开春再点些棉花。”这么说来,左右各都是大庄子,唯独她的一百亩地被夹在中间。她问道:“那左右两边的地都种了什么?”邹伯昌回道:“左边八百亩一部分种的是地瓜,一部分是麦田,还有些种的些果树。”又道:“右边的一半种的是麦子,一半种的则是蓖麻。”不是洼地么,怎么会种这些农作物。析秋不太懂,便拧着问邹伯昌道:“你瞧着如何?”邹伯昌回道:“小人瞧着,麦子长势不错,果树也未受多大的影响,只是地瓜却不见好……至于蓖麻倒是不错。”这么说来,只有她的地理种的小麦是长势最差的了。“你是怎么看的?”析秋淡淡问道,他既然了解的这么详细,想必心里应该已经有了想法才是。没想到邹伯昌却是犹豫的道:“小人当时瞧着倒是有些想法,如今想来只怕有些难处,容夫人再给小人一些时间,让小人再琢磨琢磨。”琢磨琢磨?析秋浅笑着听着并没有立即接话。邹伯昌目光一闪,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又接着道:“小人瞧着,那片地因左右两边都是大户,夹着夫人这一百亩,只怕到时候无论种什么都不能容易。”他说着,仿佛怕析秋不理解,就解释道:“夫人可能不知,这水田冬天不管种什么,到了来年收割了还是会以水稻为主,可小人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庄子里这几年都没有种水稻,原因就是稻田需水,就要用水车将水引上来,可庄子前后都被左右两边围住,续水时就要从旁的田里过,这对方若也是种了水稻,倒也罢了,若不是,那便是田里的稻旱死,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原来这么复杂,析秋对庄子里的事确实不懂,看来她要找写书出来瞧瞧才是。析秋微微点,并没有再问邹伯昌有什么想法。邹伯昌一愣,他以为夫人会有些惊乱,他腹中来前可是已经打了腹稿的,这片地虽小左右又是大户得罪不起,可是他却是有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