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郎直接去了宫中,第二日脸色沉冷的回来,析秋服侍他梳洗,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由轻声道:“四爷不用担心妾身,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朝中能用的人很多,可得力的人却不多,如今辽东的事未平,卫辉府又出了这样的事,米粮被抢的事不管是谁做的,但只要这个消息传到灾区,早已经饿红了眼的灾民根本不会管其中的因由,从洪水淹城朝廷救灾不利到如今雪灾饿的满城饥民,积压的怒火总要有宣泄口,一旦被人挑起了导火索,其后果不堪设想。萧四郎揽住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声回道:“没有什么事比你和孩子重要,我哪里也不去。”“四爷!”析秋靠在他的肩头,长长的没有说话。第二日,敏哥儿盘腿坐在炕头练字,析秋拿了刚给他做的小袄在他身上比划,敏哥儿眼眸晶晶亮的问道:“母亲给我做的?”“是啊。”析秋笑着回道:“敏哥儿这半年可长了不少,过年前时间来不及,就给你做了一套,这会儿闲着就给你再做一件,正月二十开馆的时候你就能穿了。”敏哥儿看着析秋手中绛红色的小袄,眼眸笑成了月牙儿样子,点头不迭:“母亲做的衣裳最好看了。”析秋笑着揉着他的脑袋,又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一下,问道:“祖母说元宵节的时候会带鑫哥儿来,到时候让天诚带着你们到青湖里去放河灯好不好?”“好啊。”敏哥儿点了头又沮丧的垂了脑袋:“还有两日,是不是来不及做灯了。”“嗯?”析秋放了手中的线看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样儿的,两天的时间虽有点急,可若是不复杂的,应该来得及。”说着顿了顿又道:“让二铨帮着你做。”敏哥儿说着就站了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那我现在就让人将二铨找进来。”说着就要下炕穿鞋,岑妈妈正好掀了帘子进来看见他要下炕立刻跑过来给他穿鞋:“敏爷可是要去如厕,妈妈背你去吧。”敏哥儿脸一红,立刻摆着手道:“不是,不是!”说着又补充道:“我让人去找二铨。”岑妈妈笑着回道:“那您也不用下来,有什么让奴婢去办,这会儿外面冷的很,可千万不能冻着了。”说着又帮敏哥儿脱了鞋:“奴婢去去就来!”敏哥儿只得重新上了炕,有些无奈的坐在哪里,析秋笑了起来,看着敏哥儿道:“是不是想顺便去找纸张竹篾?”敏哥儿听着就点了点头,析秋道:“那你去吧,库房里应该有,你让容妈妈带着你去找,小心些外面路滑别摔着了。”敏哥儿立刻露出笑脸,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滑下了炕。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中鞭炮声震天,满城皆是大红灯笼,节日的气氛没有受到灾情的影响,太夫人和大夫人带着鑫哥儿过来吃了元宵,天诚和二铨陪着两个孩子去青湖里放灯,析秋又让人在院子里挂了许多灯笼,满园子里映的一片红艳艳的。当夜,宫里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时,皇长子新上身的袄子却将他嫩嫩的肌肤弄的一片红肿,圣上大怒立刻让人彻查此事,才得知此一批布料乃是年前由江南进宫,出自江宁织造府,圣上挥了一桌子的奏章茶具,怒道:“彻查此事,严惩不贷!”第二日,朝中弹劾江宁织造的折子雪花般飞了起来,由江宁织造的刘家一路牵出闵家,从闵家到荣郡王,又从荣郡王扯到许多陈年旧事甚至扯出了前太子的事,不知道是谁说起辽宁盐矿的事根本就是荣郡王背后主使,任隽不过是替罪羊,于是圣上从宗人府中提了任隽出来,一瞧见他便是萧四郎也是惊了一惊,当初风流倜傥的任三爷,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一惊瘦的不成人形,走路都要人扶着……审自是审不出什么,任隽被送了回去,但闵家的火却越烧越高。正月二十,敏哥儿开馆,天诚和二铨将敏哥儿送去侯府,析秋在房里踱着步散步……暖阁厚厚的帘子就被春柳掀了起来,她回道:“夫人,卫辉府灾民**,鲍先生以及府衙十二位大小官员全部被绑了游街示众,八百里加急刚刚送到京城。”**?事情果然还是没有瞒住,沈季人还没有回来,卫辉府那边就已经得了消息,这背后必然有人暗示鼓动百姓:“四爷去了宫里?”“是!”春柳应是又道:“听天诚说,江南那边也有人蠢蠢欲动,恐怕和闵家脱不了干系,就连山东那边也多了几股流匪。”这就是荣郡王的真正的目的?因为盐矿的事瞒不住了,所以索xing将他早有的打算提前实施了?“还有。”春柳回道:“太后娘娘病倒了,听说这次严重的很,昏迷两日未醒,荣郡王妃带着小公子被喧进宫中伺疾了。”圣上恐怕也知道了荣郡王的意思了吧,现在太后病了荣郡王妃进宫伺疾,下一步就该轮到荣郡王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只是她担心萧四郎,仿佛一时间各方的事都凑在了一起,圣上必然不会没有事派遣让他空着,她叹了口气,道:“去门口等着,若是四爷回来,就说我找他。”春柳应是,愁容满面的看了眼析秋,视线又落在她的肚子上:“夫人,四爷会不会被圣上派去镇乱?”夫人虽才五个月,可是江南的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四爷一走没有一年也得半载。到时候夫人生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析秋叹了口气道:“况且,以前什么事都是我们自己处理,现在怎么锦衣玉食的反而退步了。”春柳没有说话,掀了帘子正要出门,便和急急忙忙跑进来的碧梧顶头撞上,两人皆是哎呦一声一个捂着额头一个按住鼻子蹲在地上,析秋看着两人问道:“这样失魂落魄的,让我瞧瞧可撞坏了。”碧梧捂着鼻子满眼是泪的起来,摆着手:“没事,没事。”春柳就瞪着她:“什么事,这样没命的跑。”“对对。”碧梧想起了什么,立刻回道:“外面有人抬了个担架放在门口了,担架上躺着个年轻的公子,旁边还守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是来找夫人的。”“担架?什么人?”析秋狐疑的问道。碧梧摇着头道:“奴婢不认识,瘦瘦的皮肤黑黑的,像是受了重伤这会儿人昏迷未醒,那个孩子是个哑巴不停的拿手在地上写着夫人两个字,奴婢瞧着他也只会写这两个字。”“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春柳皱着眉头看向析秋:“夫人,奴婢去瞧瞧。”析秋点了点头,叮嘱道:“若是灾民你赏点吃食和银子,也别为难人家。”春柳应是,和碧梧出了门。析秋却是暗暗奇怪,灾民怎么会指名道姓的到她的门口来。都督府的位置靠近皇城,这边街面上不时有侍卫巡逻,普通灾民连城门都进不了,怎么有可能到她的门口。不过一刻的功夫,春柳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进门看着析秋面色变了几变。析秋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这样的反应,难不成是认识的人?”她哪里认识什么人。“夫人,真是认识的人。”春柳点着头有些结巴的回道:“……是……是表少爷!”析秋一愣,站了起来,看着她问道:“是表哥?”春柳点了点头,回道:“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人瘦的不成脱了形了,脸色也青紫青紫的,嘴里还说着胡话又发着高烧,奴婢差点都没认出来是表少爷!”“人呢?送去外院了?”析秋问道。春柳摇了摇头:“他虽是表少爷,可毕竟是男子,奴婢也不敢做主,就让人抬进来放在门房里,夫人,怎么办?”“先抬去外院吧。”析秋又担心又为难,顿了顿又道:“让天诚去医馆请静柳姐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徐天青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门口?这两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徐大人找了他那么久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会儿却突然出现在京城!不管怎么说,人病着先治病再说。春柳欲言又止,想了想道:“奴婢瞧着表少爷样子,奇怪的很!”“奇怪,如何说?”析秋面露疑惑。春柳想了想,想到徐天青青紫青紫的脸色,和手背上青筋毕露的样子:“奴婢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样子怪怪的,就像是被人掐了脖子憋了半天似得。”她也觉得这个比喻不大好,但表少爷就是这样的,让人瞧着渗得慌,就跟堵着闭着一口气似的。析秋却是没有听明白,她拧了眉头道:“等静柳姐来了再说吧。”春柳应是,忙提着裙子跑了出去。阮静柳进府里来直接去了外院,瞧见徐天青的样子,春柳还第一次见她皱了眉头,只瞧见阮静柳慢慢的切脉,时间从来没有过的长,像是沿着脉路慢慢的在探什么,过了许久她直起腰看向徐天青身边的哑童,问道:“你们是从何处而来?”哑童听着依依呀呀说了半天,阮静柳自是听不懂,他着急的额头冒出汗来,就蹬蹬跑到桌子上,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字迹歪歪扭扭不甚清楚,阮静柳眯了眼睛看了半天,不确认的问道:“莱州?”哑童连连点头确认。阮静柳深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看向站在门口的天敬,道:“你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吧,我要给他施针。”“是!”天敬应了,立刻挥手去屏退众人,哑童却是不停摇头,示意他不想出去。天敬要去拉他,阮静柳就摆了摆手道:“随他去吧。”说着就让绾儿开了箱子,她取了针在灯上烤过……析秋在房里等了许久,见春柳回来才问道:“静柳姐来了?可说了表哥是什么病,这会儿人醒了没有?”春柳听着就摇了头:“像是要施针,奴婢先回来给您报个信。”析秋就点了头没再说话,一切的事也只有等人醒了再说。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诚和二铨送敏哥儿从侯府回来,析秋让春柳打了水给敏哥儿梳洗,析秋问道:“宋先生回来了吗?”帮他脱了新做的绛红小袄。“回来了。”敏哥儿点了点头,不过有些沮丧的道:“不过先生受伤了,说是路上他带的干粮被灾民抢了,他自己的腿也因此摔伤了。”析秋放衣服的动作一顿,回头问道:“那腿没事吧,可摔着骨头了?”敏哥儿听着就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先生说休息几天结了疤就没事了。”顿了顿又道:“母亲,阮姨母来了?他们说外院收了一个受伤的人,和宋先生一样受伤了吗?”析秋也没见到人,让春柳将敏哥儿抱到炕上,她坐在一边回道:“是你的表舅,是不是受伤了母亲也不知道,等阮姨母来我们才能知道。”“表舅舅?”敏哥儿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表舅舅的事,不由问道:“表舅舅是谁,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也是才来京城吗。”析秋听着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当年徐天青一怒之下出走,两年未归,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的结解开没有,春柳说他黑黑瘦瘦的,当初的徐天青外形清朗温润,这两年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不知道徐大人知不知道他到了京城,去年到是听江氏提起过,徐大人新娶了两房姨娘,两位姨娘皆生了孩子……还有姨太太,依旧留在应天虽不如大太太卧病难起,不过却是被张府软禁了,这样有损门楣的事张家在应天又是高门大户,怎么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