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您。”皇后看了眼萧四郎,道:“萧督都既然来了,就请坐吧。”萧四郎微施礼颔首,在宫人端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沈太夫人和皇后坐在了对面,雯贵妃心有余悸的在一边坐了下来默不作声。“此刻没有外人在。”沈太夫人撇了眼雯贵妃,对萧四郎道:“恕老身直言,如今这样的局面,我们双方对峙难下,也让旁人看笑话。”说完她停了停:“便是圣上知晓,心中也徒惹不快,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这又是何苦呢。”萧四郎目光投过来,淡淡问道:“何意?”“老身的意思,老身不再追究我儿之死,也不再追究福建谎报军情之事,而萧督都……”沈太夫人气定神闲:“只要萧督都自动与圣上请辞,此生再不归京即可。”仿佛是很好笑的事情,不待萧四郎说话,雯贵妃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太夫人目光顿时朝她射了过去,雯贵妃讪讪的闭了嘴。“太夫人将内子请入宫中软禁在此,如今又冠以祸乱宫廷之罪,为的就是让本官自动请辞,不再过问朝事?”萧四郎缓缓说着,手指叩在桌面,隧道:“只是,你的如意算盘似乎太过精细,沈季之死乃是意外,与本官无关,想必太夫人比本官清楚。”是指沈太夫人查了这么多日,却得不出半丝破绽和把柄!“太夫人为何不提我儿之死?”他说完淡淡抬头去看沈太夫人:“太夫人作何解释?”沈太夫人一愣,眯了眯眼睛,难道他抓到了那些死士?她不由仔细去看萧四郎,想从他面上找到什么,可是他面色平静没有半点线索,她愠怒道:“此事老身不知情,不明白萧督都所指为何,自不能给你解释。”“是吗!”萧四郎说完,鼻尖冷哼一声,忽然就出声道:“将人带进来。”说完,朝雯贵妃抱拳:“污了娘娘贵地,恕罪。”“大督都不必客气。”雯贵妃此刻兴奋难耐,期待的朝门口看去。随即,殿门口萧延亦大步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是数十个侍卫,每人手中押解着一个黑衣人,一进门便被身后侍卫推倒跪地。萧延亦在萧四郎身边坐下。皇后脸色大变朝沈太夫人看去,就见沈太夫人虽是强压着平静,但眼底却露出惊慌来,这些人她怎么会不认识,是沈季一手**出来的沈府死士。果然是被萧四郎拿住了。她周身发冷,咬着牙看着萧四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面上依旧是冷静的道:“他们是谁,侯爷和萧督都何意?”萧四郎目光落在众死士的面上,看向太夫人道:“太夫人不必再掩饰,这些人是由本官亲自捉拿,圣上具已过目!”“你!”沈太夫人终于受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萧四郎,你欺人太甚!”萧四郎抬目看着她,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皇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沈太夫人,又看向萧四郎,自乱了阵脚:“萧四郎,你谎报军情害沈季惨死福建,如今又找来这些人栽赃嫁祸,你好大的胆子!”说完,手拍了扶手,对外面道:“曹统领,将这私闯内宫……”又看向雯贵妃眼底冷笑:“yin乱宫廷的男女给本宫拿下!”转眼之间,又是别的罪名!雯贵妃瞪着眼睛,惊讶的看着皇后,终于明白何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四郎不动,萧延亦淡淡坐着,不但他们,便是殿外也没有动静,一切再次归于静止。皇后和沈太夫人对视一眼,皇后朝毛姑姑看去,毛姑姑匆匆出了殿门,随即脸色灰败的进来,冲皇后摇了摇头。不知何时,殿外守着的羽林卫已经悉数退下去了,外面一个人影都寻不见。“你做了什么?”沈太夫人bi视着萧四郎,萧四郎摇了摇头:“非是本官做了什么,而是……”说完,起身朝门口看去。沈太夫人和皇后仿佛已经意识到什么。果然,就见偏殿,一身明黄龙袍的圣上由常公公扶着,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面色阴冷,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眼底竭尽的失望。皇后打了冷战,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失魂的道:“圣上……”刚刚言辞bi人气势凌然的沈太夫人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终于意识到,她们是中了萧四郎的奸计,这一切定然是他们计划好的,就等着今日。雯贵妃跪在地上,惊魂未定语有哽咽,扶着受伤的额头诉道:“妾身参见圣上。”心中却是笑了起来,她赌对了!“都起来吧。”圣上在主位上坐下,目光在众人面上一睃,又落在偏殿之后,又道:“你也出来吧。”随后,偏殿的帘子一动,就见萧四夫人由女官搀扶着走了出来,面上依旧是虚弱无力,缓缓的走了出来垂着头在圣上面前跪了下来:“妾身萧佟氏叩见圣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周的最高掌权者!析秋垂着目光,并未抬头,就见圣上道:“你有病在身,又受了惊吓,免礼吧。”“是。”析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在萧四郎身边停了下来。萧四郎走过来,暖暖的大掌在宽宽的袖袍之下,就握住了析秋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之中,仿佛要将它嵌进身体中。析秋回握着他,眼睛渐渐湿润。无声的,只是一个动作,多日的思念委屈担忧不安传入彼此心中……圣上目光看向他们夫妻二人,又朝站在后面的萧延亦看去,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皇后身上,淡淡的道:“朕没有想到,朕不过出去两个多月,朝中就出了这多事……”说完满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来朕的能力真的这么差!”“圣上。”皇后膝行几步:“圣上,您听臣妾解释。”圣上摆摆手,道:“你身子也不好,起来吧。”说完,毛姑姑就将皇后搀扶起来,圣上对皇后道:“你们都没有错,都是朕的错,朕没有管好朝政,便是连后宫也没有安顿妥当,才让你们生出不安全感,才会费尽手段去争去抢去夺……”“圣上!”皇后推开毛姑姑,着急的道:“臣妾和太夫人什么事也没有做,这些事都是萧四郎栽赃嫁祸啊,圣上,您要想想臣妾和太夫人啊!”雯贵妃也跪了下来。圣上看向皇后,眼中已没了信任:“嫁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嫁祸?”又指着地上依旧跪着如木头人一样的沈府死士:“那这些人又作何解释?”“臣妾和太夫人不认识他们,根本不知道萧四郎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何来刺杀一事。”说着一顿又道:“再说,臣妾为何要刺杀萧怀敏,他不过是萧四郎的庶子,臣妾杀他根本毫无意义,还有,炎儿也受伤了,他是臣妾和太夫人的心头肉啊,我们怎么舍得去伤害他。”析秋抬目朝皇后看去一眼,暗暗赞叹皇后的应变能力,她抓住敏哥儿的身份说事,便就是打定圣上不会将敏哥儿的身份道破。圣上脸色一沉,一丝杀意就从他眼底划过。皇后身体一怔,沈太夫人目光一转就道:“圣上,福建战事乃萧四郎谎报军情,才致使沈季惨死福建……老身忍痛从未说过半句怨言,沈氏满门为大周鞠躬精粹,老身也未有过半句埋怨,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还请圣上明察。”说完看了眼萧四郎:“切不可冤了忠良而放纵了奸佞。”“够了!”圣上摆摆手:“不用再说了,天色不早,朕赶路几日也着实疲累,有事明日再说吧。”雯贵妃赶忙过去扶住圣上的手臂,圣上站了起来:“都退下吧。”萧四郎和萧延亦抱拳领命,析秋跟在萧四郎身边行礼,目光和雯贵妃对视一眼,双双错开目光,雯贵妃扶着圣上进了内殿,析秋则随着萧四郎出了才思宫的宫门。皇后瘫软在椅子上,沈太夫人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冷凝,比以往如何时候都要骇人,她转身沉默的扶着皇后,道:“我送你回去。”她还有机会,圣上没有当场治罪,就证明他对沈氏还有忌惮,对她们还存有感念,她要仔细想想,后面应该如何做,才能将这一局彻底扳过来。萧四郎牵着析秋,跟在萧延亦身后,三个人没有人出声,一路无言的走在寂静无人的宫道上,析秋侧目去看萧四郎,紧了数日的心,一点一点松懈下来,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萧四郎没有转目,没有看她,但仿佛感应似的,握着她的手更紧。静静的三个人的身影倒映在地上。宫门外,朝中众人依旧候在外面,群情激愤之下吵闹议论之声嗡嗡炸响,守门的旗手惊慌守着,生怕这些握着半个朝堂的官们做出什么散失理智的来……吴阁老打头,远远的就看见萧延亦和萧四郎走了出来。大老爷和佟慎之一眼便落在萧四郎身后,戴着帏冒穿着一件淡粉褙子娇小的身影,佟慎之一直紧紧蹙着的眉头突然就松了下来,大老爷也是面色一松,嘴角露出放心的笑容……“都回去吧。”萧四郎开口道:“有什么事明日朝堂再论。”众人七嘴八舌,却是应了纷纷转身上马车的上马车,轿子的轿子一时间纷纷散开,大老爷走过来看着萧四郎:“都没事吧?”“岳父!”萧四郎抱拳,摇了摇头:“无事。”析秋走过来,朝大老爷蹲身行礼:“父亲。”大老爷想扶她又收回手,含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析秋应是又朝佟慎之道:“大哥。”佟慎之轻嗯了一声,打量了析秋一眼,放了心,对大老爷道:“六妹和督都也累了,我们先回去吧。”大老爷朝萧四郎和析秋点点头,又朝萧延亦抱拳:“告辞。”萧延亦回礼:“慢走!”众人分手各自散了。侯府的马车行了过来,萧四郎扶着析秋上马车,萧延亦对萧四郎道:“你也坐车吧。”指了指萧四郎的马:“马就让给我了。”飞快的看了眼析秋。萧四郎颔首没有多说,便随着析秋进了马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在深夜漆黑的宫门外,只剩吱吱嘎嘎的声响。幽暗的车厢,析秋坐稳脱下了帏冒,就朝萧四郎看去,萧四郎落坐在她身边,目光也落了过来……析秋笑了起来,但声音却哽咽着,喃喃的喊道:“萧四郎……”话音未落便扑在他怀里,眼泪落了下来:“萧四郎!”萧四郎接住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发顶,她的脖颈,她的面颊,她的眼泪,每一处都不曾落下,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含笑却眼泪不止的样子,看着她瘦削的只剩下一双明亮眸子的面容,心痛的无以复加,他唤道:“丫头。”如疾风骤雨般的吻便落在她的唇瓣上,析秋的眼泪落在两人面容之上,分不清是喜悦的还是心酸抑或是这几日她积压着的担惊受怕,所有的情绪纠缠在这一吻中,无穷无尽的爱和牵挂。令人窒息的炙热的吻,慢慢的温柔下来,谴倦的带着半生的眷恋,蜻蜓点水般落在彼此心中。“四爷。”析秋偎在萧四郎怀中:“敏哥儿怎么样了?”萧四郎顺着她的后背,能摸得到她后背上突起的骨头,硌着手心他心疼的道:“敏哥儿由张医女和天诚照顾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