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隔了几日江氏上了门,和析秋道:“消息放出去,先头几日还没有什么反应,可这两日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说着笑容满面:“我仔细看过,有好几位小姐不论出生还是相貌都是不错的。”然后又仔细和析秋说了几家,析秋觉得尚宝寺卿周大人家的嫡女条件最好,周大人是先帝十五年时点的庶吉士,今年四十出头她曾听大老爷说起过,此人脾气刚直官风清白,家世说不上名门可也算殷实。有两位兄长都在朝中为官,一位在山西任知府一位则是在六部给事中,前途不可估量。析秋笑着道:“我陪你去见太夫人。”说着唤春柳进来给她换衣裳,江氏笑着道:“我去吧,你不是还没康复么,这么出去难免引人猜疑。”“无妨。”析秋还是站了起来:“好久没有出门,也正好出去透透气。”也趁此机会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体已渐渐康复。江氏笑了起来点头道:“……有你在更好。”待析秋换了衣裳和江氏一起去了侯府,太夫人听江氏说完果然中意周大人家的嫡女,笑着道:“最好能找个机会见一见周夫人和这位周小姐。”家世是极好的,配晟哥儿也不算高攀,只是不知道人怎么样。析秋朝江氏看去,江氏笑着道:“这个好办。”她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您的寿辰也快到了,不如热闹热闹顺便请了周夫人和周小姐来,正好您也看看。”太夫人露出犹豫的样子,析秋知道太夫人的担忧,萧四郎卸任萧延亦未归,侯府现在正是该低调的时候,便笑着道:“那就请几家通好过来聚聚。”又转头对江氏道:“到时候大嫂陪着周夫人来,只说周夫人和您交好,顺道过来坐坐便是。”太夫人点了头,道:“那就劳烦舅奶奶了。”江氏笑着摇头:“若是能成可是天大的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劳烦。”到了太夫人寿辰那日,江氏果然将周夫人和周小姐领来了,周夫人四十左右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举止优,到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析秋后来才知道周夫人出自江南大家,就如同当初大老爷和大太太那样,她与周大人也是周大人刚中秀才时定的亲事,娘家在江南也是名门望族。有的这样的母亲,析秋又去看周小姐,十岁的年纪,个子娇小,浓眉大眼看人时眼睛骨碌碌转,却不显得浮躁和不安分,反而给人一种单纯天真的模样,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深深的非常可爱。太夫人点头,和析秋道:“这位周小姐眼神清明,虽显得活络可并不畏缩,看得出来周夫人幼承庭训,这个女儿教的也是不错。”大夫人也赞同的点头:“赤子之心难能可贵。”析秋又去看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萧延庭,他垂着头一副任由太夫人做主的样子。过了几日,太夫人就请钱夫人做媒人,和周家交换了庚帖,晟哥儿的婚事就定了下来。太夫人松了口气,目光就落在和炙哥儿正叽叽喳喳说着话的鑫哥儿身上。析秋回到督都府,碧槐回来了,和苏全胜给析秋磕了头,苏全胜去了外院,碧槐红着脸低着头,析秋笑问道:“你公公一家都还好吧?”“嗯,挺好的。”碧槐说着让小丫头提了好几个包袱进来:“这里头有两双鞋,一双是婆婆做的一双是小姑做的。”说完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看过了,针脚不缜密有些粗糙,夫人若是不喜欢奴婢帮您收起来吧。”“收起来作什么。”析秋目光落在包袱上:“拿来我试试大小。”碧槐暗暗松了口气,婆婆和小姑一片心意,她虽看不上他们的针线可也不能拒绝了她们的好意……还好夫人没有嫌弃。岑妈妈瞧在眼里,一边服侍析秋穿鞋一边笑着打趣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苏全胜家的这会儿已经知道帮衬着婆家了。”析秋穿着鞋走了一圈,大小正合适,抬头笑盈盈看了眼碧槐,碧槐脸红的似番茄一样。春柳几人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晟哥儿定亲,碧槐也唏嘘道:“奴婢还记得大少爷大哭着抱着夫人,夫人拿马蹄糕哄着帮他擦眼泪的光景。”说着笑了起来:“转眼都定亲事了。”“谁说不是呢。”春柳笑着将碧槐带进来的东西收起来,析秋笑着道:“你既然回来了,就还是管着原来的事情吧,至于住的地方……”她想了想看向春柳:“我让天诚在外院拨一间小院给你们,也不用像春柳来来去去的跑的麻烦。”碧槐也没有推辞,笑着谢了恩。四月中旬的时候,宫里有消息传出来,太平侯夫人身体抱恙写了家书上京,太平侯坐立难安遂进宫和圣上请辞,圣上欣然应允,第二日一早早朝时,当庭便宣了圣旨。萧四郎漫步进了内院,见析秋抱着恭哥儿在院子里散步,他走过去接过儿子在手里,和她并肩走着。春柳带着小丫头悄悄落在后面。析秋转目看着,笑问道:“……不是在和天诚商量着要在后院修个亭子的么,有结果了?”萧四郎想在后院茶园前建个亭子,这样每年春秋的时候赏花也有个落脚点。析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赞同的道:“索xing再找些锦鸡麋鹿养在这里,等萦姐儿和恭哥儿大了,也能在这里跑着玩。”萧四郎眼睛一亮,立刻吩咐天诚去办这件事。他一上午都和天诚待在外院画图纸选材料。“太平侯夫人身体抱恙,他昨天入夜进宫和圣上请辞。”萧四郎抱着恭哥儿淡淡的道,析秋听着一愣,顿了脚步问道:“圣上允了?”太平侯进京来是为了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原以为圣上很快就会决定,没想到中间出了陈家的事情,太平侯也在京中待了大半年,只怕他心里也没了底,所以借由夫人身体抱恙来试探圣上。“允了。”萧四郎含笑说话,也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析秋,析秋一愣就以为事情有了变化,遂问道:“怎么了?”萧四郎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宛若星辰,夏日清风的让人舒爽:“今日一早圣上宣了圣旨,为敏哥儿定了太平侯嫡长女为妃。”“真的?”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析秋笑了起来,萧四郎牵了她的手缓缓朝后院走去,低声道:“圣上昨夜咳嗽了一夜,今日一早就宣了圣旨……只怕过些时日储君之事也会定下来。”析秋抿唇笑着,前几天还在为晟哥儿订婚的事感慨,没想到敏哥儿也定了亲事,作为母亲她忽然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怯意,她转头去看萧四郎,问道:“既是定了亲事,太平侯就暂时不能回太平了吧,庄小姐是不是要随着母亲上京谢恩?”“不一定。”萧四郎语气轻快的道:“既然太平侯夫人身体抱恙,若是不来也无大碍。”皇长子定亲的事半日的功夫就传遍了京城,阮夫人,钱夫人以及太夫人和江氏悉数上了门,大家皆是眉眼都带着笑意,虽不能张扬高调可关了门依旧是围着庄小姐说了半天的话。阮夫人道:“我仔细打听过庄小姐的为人,听说长相不算出众可贵在xing子沉稳,太平侯夫人身子一直柔弱,府中中馈的事都是由小小年纪的庄小姐和一个妈妈打理,可见为人不但稳重还很聪明。”庄小姐也不过十岁,就能在府中打理中馈,确实能力不错。敏哥儿一进华殿,周围便有此起彼伏恭贺声,敏哥儿始终面含笑意一一谢礼,心中却是浮现出析秋的面容,不知道母亲知道他定亲的事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按母亲的脾气定然早就打听过了庄小姐的为人和xing格了,这会儿听到只会长长的松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眼远远坐着低头看着书的佟慎之,目光微敛,若是能回去一趟该多好。“殿下。”苏公公小步走了进来,在敏哥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敏哥儿表情一怔拧了眉头问道:“太医可过去了?”人已经站了起来。坐在后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子目光皆是落在他身上。“太医赶过去了。”苏公公低声回道:“不过这会儿交泰殿大门紧闭,常公公下了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不允许别人靠近,是不是说圣上的病又加重了?他重新坐了下来,低声吩咐道:“你再去看看,有什么事立刻来回我。”苏公公应是弓着腰退出了华殿。析秋正在和太夫人说话,太夫人道:“若是寻常人家,定了亲事怎么也要走动走动……”说着顿了顿,目露感慨:“如今我们便是想见一见这位庄小姐也没有办法。”“娘。”析秋笑着道:“你若是想知道庄小姐的品xing,不如派个妈妈去一趟太平悄悄打听一下。”说着一顿又道:“宫里定是要派得力的嬷嬷去太平教习庄小姐,说不定还能远远的看一眼。”“这个主意好。”太夫人笑着点头,和大夫人吩咐道:“你找个可靠的妈妈跟着宫里的人去太平走一趟,仔细打听打听。”大夫人笑着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办。”说完和析秋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露出对太夫人孩子般的宠溺。三个人正说着话,胡总管匆匆进来了门:“太夫人。”他看了眼析秋和大夫人又朝两人行了礼:“大夫人,四夫人。”太夫人微微颔首,笑眯眯的问道:“什么事?”胡总管脸色很难看,低声回道:“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圣上上午在御书房晕倒了,当时几位阁老都在,这会儿人还没有醒,宫里都乱了套了。”太夫人和析秋对视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收了,问道:“那几位阁老在?佟阁老和吴阁老在不在?”顿了顿又连珠炮一样的问道:“皇长子这会儿在哪里,有没有近身伺候圣上?”“佟阁老和吴阁老都赶去宫里了,至于皇长子和几位皇子都还在华殿。”说完面露异色:“交泰殿戒严,谁都不准靠近。”怎么会戒严,是谁下的命令?析秋心里生出疑问来,问道:“谁吩咐戒严的,又是谁带兵守着的?”胡总管就回道:“是常公公吩咐的,由施大人带着羽林卫,将交泰殿守的密不透风,几位阁老也是在外面等着的。”不待胡总管说完,析秋吩咐他:“去看看四爷在哪里。”想必萧四郎这会儿应该知道了。若是圣上只是晕倒也就罢了,可要是就这样没了,那接下来势必要生一场乱子,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析秋也不确定萧四郎有没有准备。胡总管应是匆匆出了门。到了下午,不但宫中戒严,便是整个京都也都是人心惶惶,街道上无人走动。析秋坐着马车回督都府,一路上畅通无阻,连街道边叫卖声都听不见,她不由想起来德宗二十二年时的**,街道上也是这样静的仿佛落针可闻。这就是没有立储君的结果,若不然圣上病重有太子和几位阁老主持大局,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析秋一进门天敬已在二门口候着她,见她下车便回道:“四爷去宫里了,让我和夫人说一声。”“知道了。”析秋松了口气,萧四郎既然进了宫中,敏哥儿那边她就放心了。萧四郎一夜未归,这一夜析秋也没有睡,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将所有的可能xing都想了一遍,却又都否定了,心里依旧不安。希望圣上能挺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