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无名先朝右边那条小路走了过去,看不出有人到的痕迹,回转头,再向左边一方探了探,也是没有任何走动的迹象可寻!他不禁感到失望了、沮丧了,本能的、无意识的循着原路翻下了山岗……雨丝欲断还续,飘呀飘的、飞呀飞的散落着,它无孔不入,它无处不到,昨天那几个黑衣壮汉所遗留的脚印依旧是清晰可见。一脚一脚,一步一步,麦无名不知不觉又来到老树下小路边的那个小茶棚,先叫了茶,又点了包子与卤菜。昨天夜里折腾了一夜,今日早晨又起了一个大早,喝上了半杯热茶,用过下包子和卤菜,精神一经松弛,他竟然倚桌打起盹睡起来了。山路边的生意原本不太好,下雨天的客人又是少之又少,反正没有客人,卖茶的也就顾自不去惊动这位斯文、年轻的客人了。这种客人在山区里并不多见,而这位少年人又去而复返,卖茶的心中虽然感觉到奇怪,但奇怪事他已见之多了,如有锦衣人不时的过往,如像黑衣人经常的歇足,昨天不就又来了—-?是以他也不以为怪。暮色初上,阴雨转剧,麦无名突然惊醒了过来,他不由暗然失笑,惭愧、赧涩相继捅上了他的心头,往日的礼仪风度、往日的审慎警觉,荡然了,荡然了……卖茶的却有着职业性的机警和**,他见这位客人醒了,立即就提着滚水走了过来。“客官,换一杯热茶。”他倒去一些过多的剩余茶水,然后才把开水冲了上去。“哦!谢谢。”麦无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重新泡一杯好了。”“那未免可惜了,第二度茶的味道比较醇。”卖茶的也笑笑说:“午间你好像只喝了几口。”“是的。”麦无名说:“我觉得你这里的茶叶要比城里的香多了,也甘多了。”卖茶的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了,这些茶叶都是我亲自拮采的、也亲自烘焙的。”他的兴致来了:“茶有雨前、雨后;雨前茶是在雨前天气阴上一些的时候采拮,这个时候,因阳光明灭,因湿度较浓,茶树受到刺激、受到感应而蓬勃了、怒发了,但雨前难免有尘土沾叶的缺点,是以不如雨后,不过雨后茶必须要把握时机,在新雨刚刷过、继雨未至、灰尘沙土随着雨水冲淡散失时及时地拮之、晾之、焙之,再烹以矿泉涧水,其味就甘、醇、怡、清、津液而润喉,回味无穷!”国人十九嗜茶,入口即能品定茶之好坏,“柴、米、油、盐、醋、茶。”茶已成为开门七件事之一、生活的必需品,并且也已经远传东洋、西域了。“你对茶的研究还真有心得、真有手艺呢!”卖茶的笑笑说:“这倒不敢,只是爱好,而又闲来无事,作着多方面的尝试罢了。”麦无名心不在此,他随之转换了话题,故意皱起了眉头,故意搓起了双手说:“糟糕得很,天色即将暗了,而雨却仍旧不见停,这叫我怎么个回去法?”卖茶的顿时领悟了,他抬头朝外面看看,歉然地说;“这位相公,其实天时酉牌不到,只因为连日的下雨,看起来才显得比平日暗多了。”麦无名装得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相公住在哪里?”“远倒不远,我暂时落脚在老树霸的一家客栈里。”“是来烧香?”“是的。”麦无名说:“顺便访寻一个人。”卖茶的疑惑地说:“你访寻的人是住在庙宇之中?”“不太清楚。”麦无名立即叮着话头说:“你可知道昨天那些黑衣壮汉是哪一家庄院里的人?”“不太清楚。”卖茶的摇摇头回敬了—句:“不过,他们经常在这条路上往来,还有一些身穿锦服的人。”麦无名听了心中不由—动,他立即深入追问下去。“这里附近有几家庄院?”卖茶的哑然地笑笑:“九华山中只有庙宇并无庄院。”“那这里有没有一个地狱门的地方?”“没有。”“可有山寨?”“也无山寨。”“昨天几个黑衣人……”卖茶的接口说:“这话焉能当真?那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们必定是住在一间庙宇之中。”麦无名吐出了—口气,他释怀了。“原来如此。”他探着看看店门外的雨意说:“看样子这雨一时不会停的了,我也只有淋着雨回去了。”“那你请等一等,我进去拿一顶斗笠来给你。”卖茶的—转身就朝隔间而去。“不用的,谢谢你,反正我住得不远,淋湿了,回到客栈洗它一个热水澡也就是了。”麦无名站了起来,探手摸出一绽二两重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起步走了。“哎!等一等。”卖茶的第二次叫等一等,他接着说:“我找给你……”“不必找。”麦无名毫不稍停地走了出去。“谢谢、谢谢……”茶资跟食物,“一塌刮子”不到一两银子,而这位年轻客人却丢下了二两,这种客人在山区里果然是少见。麦无名住在中村而不是住在老树霸,回到了客栈,虽然雨水湿不了他的躯体,但他还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吃了一些东西,然后,上床盘膝休憩了一会,再然后,他又飘然的出门了。他又运起了神功,一层微弱的光华再次环住他的周身,像是一尊“白衣大土”临了凡,有人说:“白衣大士本来就是男性的嘛!”这里还是地藏王庙,麦无名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左右一条山路最近无人走过,那几个黑衣壮汉必定尚在这间庙中无疑了。说不定有暗室,说不定在地窖,也说不定他们藏身在后山之中,而那后山,昨夜、今晨都未曾过去探索。麦无名拔起了身形,又回过了过门之顶,岳立渊峙的立在天井之中。“过门”,这里必须要交待一下,它又称“门脊”或者“脊顶”,乃是大门上面所搭盖的雨遮,也有人叫它为“玄关”,但玄关似乎有欠妥当。过门有大有小,小的二旁环连着围墙,大的二旁也是环连着围墙,但旧墙与过门之间还建打门房、还建有雨亭,是大户人家,是宫廷庙宇。轻车熟路,老马识途,麦无名已经是第二次的到来,前面曾经通过,他相信自己的眼力,穿过了走廊,又率直的越出了月洞门。月洞门之内是一个院子,它应该算一个花园,但是,不见花卉,只见树木,因此只好称它为院子。院子内也看不出有丝毫可疑的地方,麦无名不由沉思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一缕洞箫之声忽然钻入他的耳鼓。精神陡振,眸子闪烁,他不由摇神倾耳细心的倾听着,探听,萧声传自左方,再听听,又像起白右边,声细音弱,似有若无,并且是时断时续,难道真会来自九幽地府?麦无名哪里信邪!他衣衫一鼓,身形顿时直飘而起,停立在树梢颠之上,像白鹤,似苍鹰,有摆动规律的,有摇曳轻微的。他回首环视,左边是山,右边是山,后面还是连绵不断的山、山、山。栖立在枝头之上,声音虽然是响亮了一些,但效果却更加差了,它范围广阔,捉摸不定,有时在半空中飘蔼、有时由山顶上送下。麦无名双目观察,脑中假设、心头推敲,一丝笑意从他的嘴角边浮了起来,似乎已有所得了。身形陡地平移三丈,方位变换,改停后院尽头的围墙上面。乖乖,这种身形,这等功力,又是在这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倘若为人瞥见,必定会疑神疑鬼,吓个半死!后院外,峭壁下,有一片苍松翠柏,山风吹拂,呼噜呼噜阴雨飘洒,浙沥浙沥,为之心旷神怡,智者乐山,其言不虚。俗语说:“山中无甲子,岁月逐水流。”当然连更鼓也没有一声子。下雨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斗,黑沉沉的就看不出什么时分。不过,麦无名从中村的客栈出发时估计起,如今应该是三更将尽了。他飘落地上,穿入翠柏丛中,迈过松林边缘,眼前是一个连天插云的悬崖危岩,茑萝葛藤,贴壁攀石,野草杂树,遍地纵横,已经没有落脚之处可寻了。麦无名略—踌躇、略一犹豫,他脚步趄趑、他身形停顿,倏然,二道绿色的光芒又从他的眸子中闪烁了出来。纵身前跃,右足跨出,他低下脑袋越过了一棵矮斜的老松树,—个黑黝黝的洞穴就出现在那里了。这个洞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堪堪的能走得进去。不用仰头,只要抬头,洞穴上面以凿字赫然镌着“地狱门”三个大字,并巳刻意的涂描上黑漆!这是在警世,这是在诫人,但麦无名却是一无惧意,他反而精神大振,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洞内很暗,笋牙兀突,崖水下滴,阴湿异常!他弓身而行,他蜿蜒而行,苔藓、薮榷到处衍生。麦无名虽然艺高胆大,但还是小心翼翼,以防突变。他左手前探,右掌护胸,步步为营的注意着、戒备着,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免得临时匆忙、临时仓促。“窘塞……宰宰……”果然,一阵细碎的声音来自他身前数尺之处、三步之地,继续着、继续着……麦无名停步了、凝目了,眸子中又透出二缕绿色的光芒,像山猫、似夜枭,这些夜间出动掠食的动物。这种神功最耗元神、最费精力,是以他平时甚少施展,以免过份地消耗。“嘘!”他吐出了浊气,他散去了功力,闭闭眼,息息神,再次踏出了脚步。是“石龙子”,一条一尺多长的石龙子,展开了四只脚,由这边山壁爬向对面的山壁,如此而已!石龙子是蛇的一种,性温、无毒、身短体壮,能入药,因为生有四只脚,所以有人叫它“四脚蛇”!它身体的颜色通常是红黑交杂,并且还能随着环境改变色泽,“变色龙”之名也就因此而来了。遇到情况一如壁虎,会自断尾巴混淆敌人耳门,其尾跳动,久久不息,己身则遁土而逝,逃之夭夭矣!麦无名不明地形,是以弓起身子,一步一脚,以不出差错为前题,未几何时,前面似有微弱的光线隐隐地透了过来,难道是出口将到?莫非是天光已亮?但算算时间,应该正在四更之谱呢!他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立即快行数步,出口到了,但竟然是—间偌大的石室。石室大约二丈见方,麦无名凝目一望,心脏顿时跳上喉头,毛发根根倒立,冷汗涔涔,由手心、由脚底一粒一粒的渗了出来!深山冷坳,半夜三更,石室中一灯如豆,隐约之间他看到了什么?是鬼、是鬼,他确确切切地看到了鬼,确确切切地看到了地狱!先是青面撩牙的阴兵鬼卒,再是头生犄角的牛头马面,旁边站的则是红血血的舌头吐在胸前,黑黝黝的长发披散肩膀,眼中有血,嘴角有血,头上戴着又高又尖的帽子,—黑一白,一边一个;一个帽子上写着“—见生财”,—个帽干上写着“天下太平”。这是黑、白无常,白无常手中拿着哭丧棒,黑无常掌内提有铁练条,叫入惊心而又慑魂呀!日游神高照“捉拿”,夜游神亮起“拘提”,他们眦着眼,他们咧着牙,一脸凶狠,铁面无私!再上去,文武判官相对而立,他们头戴乌纱、身穿红袍,文判官仁慈、黑须白面、颜容祥和,武判官则神态吓人,他双睛暴凸,面黑须红,左手捧着生死簿,右手猛举生死笔,好像已经判定了:“午时三刻已到,着即打入‘阿鼻地狱’!”十殿阎王、阎王十殿,依次坐在上面,他们分别是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森罗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年岁不一,形态不一,有随和,有威猛,但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据乡野传说,宋朝忠良之臣包文拯归天之后,玉皇大帝念其断狱清明,念其丝毫不苟,竟颁玉旨饬令执掌“森罗宝殿”五殿之主,第五殿乃是人死七日上“望乡台”回望乡里、回顾妻孥之期。鬼魂见其妻孥老小哭泣裒哀,不由也锤心沥血了,包拯心有不忍,徇私了,枉法了,屡屡暗放鬼魂还阳团聚,这有犯天条、这有违地律,玉皇大帝就将他转调七殿,在七殿之中,他就是再欲纵鬼魂归里,但为时过久,该人肉身业已腐烂,也只有徒呼奈何了。阎罗殿中刀山、火柱、炮烙、铡轮凌落四布,有不少犯鬼恶人掠在上面,尖头的、二角的鬼卒各自在旁执刑,断肢残体,肠肚外流,令人惨不忍睹!毒蛇池中有鬼魂;油锅之中也有鬼魂。霎时间,阴风阵阵而生,霎时间,哀号声声而起,铁练拽地铿铿,钢义碰击罄罄,盈耳而萦晌,心理作祟!但这些乃是在阳世间犯有不赦罪愆之凶人恶煞在阴间执刑受难,所以别道施恶无人知,别说为善没人晓,要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天理昭彰、因果不爽!只要心有神明,只要不做亏心之事,那就会心宁气舒、处之泰然了,阎罗头上不是悬有一块匾额?“惩恶扬善!”麦无名静立观望,他心神渐定,不由暗中奇怪怎么将地狱设在山洞之中?理应造在显要之处,期使世人能知所警惕、知所收敛、知所悔改;莫非有其用意?必定有其道理!他启步各方巡察了,他整目四处注视了,还是没有发觉任何的破绽。抬起手,东摸摸、西敲敲,企能有奇迹之出现。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有掌措上黑无常肩膀的时候,黑无常突然“吱”的一声尖叫了起来,接着,高与人齐的身形猛扑而下,手中铁练一阵拖动,“哗啦啦”地暴响连连!麦无名猝不及防,他仓促应变,身形本能的倒翻而回,堪堪的选出那黑无常无情的一击!尽管艺高的如他,尽管胆大的如他,也尽管口中说得好听:“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但是,在这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之下,在这种厉鬼环绕的地狱之中,原本就提着心,原本就吊着胆,又这么出其不意的来了一个突击,麦无名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换了一般的武林人物,嘿!早就魂灵出窍、呜呼哀哉,恐怕是已经没有气了。麦无名又长长地吸入一口真气,他在惊魂甫定之下,瞥见黑无常身后隐隐的似有一道门户敞开着。他轻步绕过了半倒的黑无常,含蓄的再次拍拍对方的肩膀,口中有意说:“黑将军,虽然你真的吓着子我,但找还是衷心地感谢你,感谢你指我一条明路。”麦无名伸头朝那道门户探了一探,又是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前面的那一个还低、还小。“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好夕也得要试上一试。”他低头弓身,又是一脚跨了进去。麦无名不由更加小心厂,这个山洞应该称之为隧道较为恰当。这条隧道除下又低又小,而且里面雾气弥漫,侵肌沽肤,山泉坠滴,“磬”然有声,震荡的回音似浪潮,如奔马,又像是低沉的琴声,嗡嗡洪洪,久久方歇,“绕梁三日”的灵思,大概就是在这种类似的地方悟出来的吧?渐渐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几乎是颗颗粒粒,凝结成珠!这莫非就是幽冥路?这莫非就是黄泉道?凄凉呀难走!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麦无名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劫难,他进了九泉,他入了地府,岂不是成了一尊最年轻的佛下,活佛?玉佛?一步一脚,一簸一颠,迷离中、虚无间眼前似乎有些亮光光的感觉,难道前面又是一个石室、洞穴,比第一个更惊险,更恐怖的洞穴石室?麦无名心头坚毅稳定,无论是如何的艰险,无论是如何的犯难,为了访寻父踪,就算真是龙潭虎穴,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会昂然地、奋力地迈进去!啊!是天光;啊!是洞口;洞口在望了,天光在望了,他不由欣悦地冲了出去。回首缅怀着这个山洞,哦!隧道,虽然比前面的—节低、比前面的一节小,但却要比前面的一节来得短。他吐出了口中的、肺脏的那浓重的湿气,漫漫长夜,恐怖行程终于过去了,光明,光明就在他的眼前!五更天,晨嚷微熹了。麦无名拨开了遍布洞口的藤萝蔓草,眼前就豁然开朗,啊!是世外桃园,“桃花源记”中的世外桃源!绿草如茵,百花绽欣,枝头上鸟语啁啾,坡坪中糜鹿徘徊,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山坳谷地。他信步走去,心中感到万分的惊奇,里面有小桥、有流水、有屋舍、有楼宇,难道住的真是世外之人?疑念又在麦无名的心中升起,屋舍、楼宇一似城市,山谷内兴建维艰,搬运不便,隧道中黝暗狭小,进出困难,他们会飞天?他们会遁地?唔,不可能,他们必定是另有通路!他还发现了另一个可疑之点: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居民有男女,但这里有男无女、有老无小。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有屋舍、有良田,而这里只见屋舍,不见良田,只有犬只,没有鸡鸭……陶潜说:他们避‘秦’来此。难道这里的人也是因为吴三桂引狼入室,避“清”来此?麦无名迈向前去,屋宿旁、广场中有人在打拳,有人在练剑,也有人彼此的过招对阵,百般武艺,纷沓杂陈。看他们的气度,全像江湖中人,瞧他们的服饰,与时下并无二样,这莫非是武林中的秘密门派、黑衣人口中所说的“地狱门?”不像呀!它应该称之为“神仙府。”“镗、镗、镗……”是晨钟?它惊飞了林鸟,它也敲散了人群。不,是膳钟,是进早膳的时刻到了。活动中的人们纷纷歇了手,悠闲地走了汗去,麦无名的心头又是动了一动,这里的秘密似乎何其之多,那就是这些人随和、态度安详,并且相互间很少说话、很少交谈,难道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二声钟响同样地也敲醒了沉睡的太阳;太阳在山崖上露出了半个笑脸,是笑他涉世不深,是笑他身入险地?抑或在笑他乃是辽东之家,少见多怪!不管如何,久雨后的太阳总是可爱的。不错,这里是“地狱门”,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走了过来,那衣衫正与老树霸外小路旁的茶棚中遇见的壮汉所穿的完全一样!那个大汉疑惑地凝视着麦无名说:“你怎么不去用早膳?”麦无名不由暗中庆幸着,庆幸他的心力终究没有白费,果然是摸对了地方,多么的不容易呀!“你怎么啦?”黑衣大汉叮上了一句。“哦!”麦无名骤然省悟到有人在同他说话:“我……我不饿。”他仓促地回答着、匆忙地应付着。麦无名这是作了违心之论,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他足足的摸索了一个夜晚、折腾了—个夜晚,哪里还有不饿的道理?第一个在作不平之“鸣”的就是肚子,肚干已经是饥肠辗辘了。黑衣大汉的心并未稍减,他双眼依旧紧紧地盯住麦无名一瞬不瞬,继续说:“你是属于哪一殿管辖的?”马脚终于要露了,狐狸的尾巴再也藏不住了,麦无名不明情况,他只有支吾以对:“我……我……找不属任何一殿。”黑衣大汉闻言脸色一变,他伸指入口,一声口哨立时响了起来,四面就跑来十二个同样装束的黑衣汉子。“什么事情?”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着,话气中多少含有质问的意思。“你们殿中可有这个人?”那个人头也不回的反问着。“没有。”二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说着,这次口气软了,并且还微微地摇摇头。“那你们可认识他?”二只拨浪鼓又同时摇了起来,却是无人出声。“哔、哗……”那个大汉撮起嘴巴又鸣叫了二声,霎时间又见六个黑夜人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而来。“谁认识这个人?”“啊!怎么会是你……”其中一个黑衣大汉脱口叫了起来,他乃是麦无名在老树霸外小茶棚中所遇见的那四个人之一姓阴的人。麦无名笑笑说:“不错,是我,别宋无恙?”“是你殿下的人?”第一个黑衣大汉把话接了过去,他们这十个人乃是每一殿值勤之人员,而第一个黑衣大汉轮到总值勤,是以今日数他为大。“不是。”“那你……”“前天本殿执勤人员之十的刘再发旧病复发,我奉命出去追缉,在外面遇见这位兄台。”“那你就带他进来了?”那个人语气尖酸、大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不过,谁值了勤谁都会一样,职责所在,姓阴的汉子在前天不也是这样的吗?姓阴的大汉微一抖索,虚心地说:“没有。”“那是你过份大意,引他来此?”“不敢,我们行动是万分的小心,但因挟着刘再发不免有所不便、滞渫,几经考虑,才拐由菩萨庙那头而入。”必定是地狱门中的规律森严,阴姓汉子不由在刻意的、不嫌其烦地解释着、分辩着。“哦!那这个人……”他们自相探究追询,好像忘记有外人在场了,麦无名也就转动身子、背着双手悠闲地欣赏风景起来了。这一动动坏了,黑衣人俱都惊觉过来,那个总值勤眼睛—眨、嘴巴—撇,其他的人也意会着将麦无名圈在中间。“阁下由何而来?”总值勤终于把箭头又转向了麦无名。“在下由外面而来。’这是废话,不是里面的人,当然由外面进来的喽!不过麦无名是有意这么说,免得去连累那个姓阴的汉子。“阁下的来意……”“只是进来参观参观。”麦无名随口说着,他心中了然,黑衣壮汉只不过是这里面的庄丁或者什么,同他们说实在话,那是白搭。“这里一向是不让人参观的,你既然进来了,那就跟我走吧!”“去哪里?”“去见殿主。”“殿主?什么殿主?”“你去了就会知道了。”麦无名心中不由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本来就是费尽下心机才摸进来的,当然不会半途而退。“好吧!”那个汉子转身就走,麦无名跟了上去,其他九人就徐徐地压在后面。他们走到一间很大的房屋外面,所有的黑衣人全都恭敬地躬下身子,前面的一个,也就是值勤的那一个人朗声地说:“报。”“进来。”房屋里面也响起了一声宏亮的声音。他们鱼贯地走了进去,值勤的黑衣人与麦无名站个并肩,其他的则分别排列在两边。麦无名举门略一打量,见这房间的确是很大很大,它应该称之为殿堂,其实,它的用途很广,因此名称也多着呢!分别被称为公堂、值日殿、议事厅、裁决处……殿堂的正中挂着一方黑漆金字的扁额,上面书有“公正廉明”四个大字,是篆文,端正苍劲,正意味着正直无私。匾额的下面,空旷旷的只摆着一副桌椅,这里正有一个中年人安坐在那里。那个中年人五十不到,他身穿华服,—脸严肃。值勤的黑衣汉子躬下身干说:“禀殿主,有人带到。”“唔,罢了!”那个殿主说:“怎么不见城隍?”“这个人乃是私自进来的。”殿主的双目倏然一睁,他深深地打量了麦无名好一会儿,然后沉下声音说:“你是由何处进来的?”麦无名见那位殿土虽然脸含愠色,但却与挂在上面匾额的字体一样,正气盎然,不由拱拱手说:“我是自谷外进来的。”话仍然是不着边际,但殿主却并不为意,因为偶然摸进来的人不一定能明确的指出地方或所在。“你姓其名谁?”“麦无名。”“地狱门”既不为江湖所知晓,当然是组织秘密了,他们的外围,“城隍”、“土地”遍布天下,但里面的人很少外出,虽然也知道安南贡品、武林秘籍以及新近热门话题两个后起之秀麦小云等等,可是,他们生活淡泊、多无名利之心,宝物并不热衷,对姓麦的年轻人也不在意,不像江湖道上那么的**,只要一看到年轻的陌生人,只要一听到对方报称姓麦,立即就联想到麦小云或者主观的就当成麦小云,麦无名不也是这么样的被人所栽的吗?“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叫做‘地狱门’?”这一下不得了,蛇咬了,火烫了,或者是踩到尾巴了,那位殿主心中震动连连,他声色俱厉地说:“有何企图?”“查访一人。”麦无名这次说实话了。“地狱门里的人,岂能容你随意访查?”“人子苦心,殿主能否破例一次?”“寻访你的尊亲?”“是的,晚辈正是寻访父亲、二十年前的麦文岳。”殿主略一沉吟说:“本座不识此人,也许是我进来也晚。”麦无名山几个黑衣人口中点滴所得,知地狱门之中有几位殿主并存,足以他接着说:“能否转询……”殿主摇摇头说:“冥律似铁,决难或违,你既已进来了,暂时留下,按照阴曹程序,届时自会送你出去。”麦无名仍旧抱着希望说:“孝意既能感天,难道就不能悯地……”殿主还是爱莫能助地摇着头,他向当值的黑衣人说:“带他去宾房休憩。”“是。”站在旁边的黑衣大汉又躬下身子拱起手,然后转向麦无名说:“走,麦公子。请跟我来。”他看不出麦无名身上会蕴有武功,因为对方是那么的斯文、那么的羸弱,以故不称麦少侠而称之为麦公子。麦无名勉强地笑笑说:“在下的来意未伸、目的未达,恕我这次不能再跟着你走了。”“国有国法,家有家法,阴曹地府之内,哪里由得你自由行动、任己好恶?”殿主沉下了面孔说:“掺他下去!”“是!”值勤的黑衣人随之伸手向前,但是,手指尚未沾着麦无名的衣衫,那支抬起的右腕上已经被蝎子蛰了一下!“哎唷……”抱着手腕躬下身,但这次并不是在行礼。站在二旁备勤的另九个黑衣人见状立即分别扑了过去,但是,只见白色人影那么一闪,他们却各各跌坐在地上。殿主“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但他自矜身份,脸色变了变说:“传‘牛马将军’!”总值勤忍住了疼痛应了一声,艰辛地换左手插进口腔中,幸好仍旧管用,一长一短的口哨声随之响了起来,隔未多久,就奔进两个人来!这两个人首先朝殿上躬身为礼,口中齐齐地说:“参见殿主。”他们的年纪都在“不惑”之数,一个面孔特长,是张马脸,另一个黝黑粗壮,像匹水牛,唔,“牛马将军”!恰当得很,受之无愧!“罢了。”殿主语声含威地说:“拿下来人!”“是。”声音宏、中气足!“牛马将军”在进入殿堂之初,即已发觉事情有了异常,只是不知就里罢了,如今闻言而转身,才看清有了生人,但他们心怀疑念,一个年轻少年,何用小题大作、劳师而动众?马将军不由开口了。“牛将军,就麻烦你出手拿下他吧!”“好。”牛将军双手一挫,伸起右掌就拍了过去,狂妄而又随意,也一点没有将眼前这个少年人放在眼内。麦无名微徽一笑,他也抬起右掌,他也随意朝前—抵,牛将军见了力贯掌心,晒在嘴角,暗想这个少年人也太不识天高地厚了。讵料二掌甫接,牛将军如遭雷歼,手臂既麻又辣,若不是他皮粗肉厚,若不是他艺业不薄而又及时地撒掌暴退而回,恐怕就会伤到内腑了。马将牛脸色不禁一变。他这才省悟到殿主何以要劳师动众?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人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易与的人物,顿时身形一动,立即也攻了上去。麦无名见这“地狱门”果然组织庞大,他们不仅有“殿主”,尚且有“将军”,再下来未悉又是什么人物了?事情既然已经难以善了,宜速战速决,以免消耗过多的精力,虽然他的内力能间隙旋回、生生不息!他衣袖摆动,裙袂飘荡,白色人影左右位移,牛马将军顿时显得于忙脚乱了。殿主也不由看得心头吃惊,他又传出了将令。“宣‘黑白元戎’!”口哨之声再起,一条人影再闪,一白一黑两个人又窜进了殿堂之中。“黑白无常报到。”地狱中是有黑白无常的编制,那牛马将军必定就是牛头马面了。他们不须询问就看得出来事情的状况,是以二话不说,乘隙加入下战圈之中。这两个人长得骨瘦如柴,双肩高胁,颐上无肉,—个身披白衣,—个黑服裹体,黑白无常,神似十分,只差没有戴上高帽子和手中握着哭丧棒。麦无名不由暗暗地笑了起来,这倒好,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偏闯,自己当真是进入了人间地狱!他故意朝黑无常笑了一笑,含蓄地说:“黑元戎,承蒙你让路给我,不然还真难摸到这里来呢!”黑无常闻言不禁怔了一怔,他想不出在什么地方遇见过这个白衫少年?更遑论说曾经让路给对方了。他唯恐中了人家的计,虽然心中是满泓雾水,摄起全副精神,不稍懈怠的—拳—脚朝对方每一个地方攻去。麦无名飘忽游移,像蝴蝶、似游鱼,穿插在四个人空隙之间,从容而又流利,快速而不急迫。城隍土地、日夜游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他们惧是阴曹地府中的外围之神,城隍坐镇当地,土地探听查报,日夜游神是日夜马不停蹄地传递消息记录,而牛头马而和黑白无常则专司拘、提、追、拿之职责,是以身手相当不弱,奈何麦无名乃是稀世之材,而他又抱着速战速决之心理,因此十招不到,四位鬼神将军已经是缚手缚脚、施展不开了。但见狂风回旋而起,随听脆响闷哼相互连响,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仍然分守四方,将麦无名圈在中间,所不同的,麦无名气定神闲,而他们却是面如巽血,汗出似浆;还有,一肩倾斜,虚挂下垂,原来每个人的胳膊中了人家一拳,感到疼痛万分。坐在正面的殿主脸色连连变动,手下将帅虽然尚有文武双判可调,但是,他却再也坐不下去了,立时越桌而出,掌领身前,身随掌后,猛然印向麦无名左胸要害大穴!殿主出了手,下面之人全都退了开去,分守着大门二侧。麦无名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等待那位殿主的掌风将到即到之际,他身形倏地向左一旋,对方的手掌就差之毫匣,堪堪的掠晌而过了。他乃是佛门子弟,在“南憎”孤木上人栽培熏陶之卜,养成了谦冲虚怀的心胸与气度,再说,他又志在寻亲,期对方能知难而有所改变,是以留下了余地,不然,只要“顺水推舟”随手地拂上一拂,嘿!有得看了。一殿之主,何等气势.何等艺业!殿主忽然发现这个少年的功夫竟然精湛若此,心头不山震惊莫名,招式用老,那没打关系,却可以随机应变,他所怕的也就是如对方来一个“送佛上天”,自己后心在洪门大开之下,真是不可堪想,急忙中双腿遽缩恢弹,半空里一个鹞了翻身,颤危危地停立在大门地槛之上!这个殿主乍停又翻,双臂齐划,一个斤斗,就与麦无名站了一个面面相对!他收心了,他谨慎了,红着面孔紧紧地盯着这个不太简单的少年人,为规章、为颜面,稳住行血,匀着真气,然后双掌一扬,无言的和麦无名打在一起。渐渐的,人影模糊,风声四起,回旋激荡,形成乱流!有一盅热茶的时候,大概各自出了一二十招吧。他们二人也静止下来了,也各立一方了……这位殿主二眼圆睁,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莫名其妙的会中了人家一掌。他叹了一门气说:“转二殿。”然后返身向殿堂的左边之门退去。一声“云板”响起,殿堂右边的门内相继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也是一身华服,也是年近“耳顺”,他们各有特征一处,一个头颈特长,几乎长可盈尺;一个右脸面生有一块黑斑,黑斑上满是浓毛!麦无名见了心中顿时一动,他似乎听说过打这么两个人,师兄曾谈起十年前武林小有一对怪异的俊倪兄弟,莫非就是他们?他们一出殿堂,殿堂内人众俱都转身为礼,当然麦无名在外。“参见殿主。”看这些帮众的执礼,听刚才退去殿主的话息,去的那位该是一殿殿主,而出来的其中一位必定是二殿之主,另外一个则不知掌的是第几殿了?不过,按程序、照道理,他应该星第三殿!“唔,罢了!”总值勤快步走了过去,他再次躬下身子,禀报了个中因由,然后又退了回去。脸有黑斑的殿主开口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阁下所请,似乎有强人所难之嫌。”他主二殿。“晚辈访寻亲人,所请也并不为过。”“事情不如阁下想象中那么简单,本座一时也不易解释清楚,你还是暂时留下吧!”麦无名诚恳地说:“千里跋涉,宿望所寄,愿若未直,决难回头,万祈殿主谅宥。”二殿主见事已非语所能安顿、开导得了,他脸上黑斑不由一阵抖动,双手一摇,十指暴张,如爪似杷,欺身就朝麦无名*了过来。麦无名右手一伸,有意无意的向前一挡,像是在虚应事故。二殿殿主面泛愠色,对方此举,似乎有所藐视,他右手倏提,五指成钩,猛然向麦无名的脸上抓去!其实,麦无名并未含有藐视对方之意,他只是在试探来人之招式路数,今见对方骤然发难,利爪均威,伸出之手转朝上翻,格去了二殿殿主能要人命之一击。二殿殿主见右爪失效,左爪立即跟上,紧凑而急遽,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时机,他抓的依旧是麦无名的面门!麦无名身如风卷,他双脚倒踩,如钩之爪再次落了空,随之右臂一回,举掌就拍向对方的肩头。霎时之间,他们—来一往又纠缠在一起了。二殿殿主的功力虽然列在上乘之林,但比之一殿殿主并不高出很多,是以十几招一过,也一样的是捉襟见肘了。头颈长长的殿主,哦!他是三殿殿主。三殴殿主原是站在一旁观战,今见二殿殿主应付困难,他们本是兄弟,知对方犹如知自己,二人功力乃在伯仲,兄弟不行,也就是说自己不行,唯一的办法,只打用以往在江湖上常用的那一套,汗颜的来个前后夹击!麦无名的身后一定长有眼睛,三殿殿主身形才动,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脚下陡然加疾,把二位殿主都圈在掌影之内!站在旁边的十头马面、黑白无常,人人不禁震惊万分,他们身司拘提、捉拿之职,临阵已经难以数计,但这等场面还真少见,面对方仅是—个年方弱冠的年轻少年。麦无名形若白鹤,前飞后舞。麦无名掌如屏风,左凝右结,二殿、三殿相形之下黯然失色,已经节节后退了。一顿饭的时光一过,风声停、舞影息,他们的位置还是与未动手之前一样,三人二面相对。麦无名神情是那么随意自然,看看二位殿主,脸色全然不相同,因为他们的肩膀也都各中了—掌。云板再度响了起来。二位退,三位出,连一句话也没有交谈,他们又打在一起了。“云板”,也是一种传警的东西,有铁、钉铜,若罄、似钟,一经敲打,声音清宏,赏心而悦耳,并且能远播数里!地狱中细小之事,他们使用口哨,招的、传的也是下属等人,重人事故、情节,击动云板。可是数年来迄未发生过任何大小事,也就是说,云板数年来从未响过,是以云板一经敲动,不寻常的先是出来了二位殿主,继之又是三位一体,果然是不太寻常。这次要比上二次更加激烈了、惊险了。只见锦袍四处飘扬,只见白衫圆鼓似桶,风声“措措”,衣袂“噼啪”,二旁之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这三个乃是阴府之中第四殴、第五殿以及第六殿之殿主,各个修为均高出前面三殿多多。阎罗共分十殿,后面尚有四殿,当然彼等的功力要更上一层楼,但他们的地位却是一样,他们的职司也是一样。十殿全由菩萨所统率;菩萨就是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地狱门”创设的宗旨乃是为改善江湖上凶残之风、纠正武林暴戾之气,凡是穷闪极恶之辈,他们若是冥顽不化,他们若是杀戮过甚,经具报确定,经调查属实,菩萨即估计恶人艺业之深浅,酌情派出功能造诣两所胜任的殿主绳之以“法”,渡入“阴曹”,然后施以诱导,予以教化,俾便复出再度为“人”。他们执的乃是法外之法、武林之法,其意至善,因为善不欲人知,犯人经过了一段适当的潜移默化消去了大部分恶性之后,在欢庆“还阳”的酒宴之中,都给饮下了蒙心之药,称之为“孟婆汤”,是以山谷之后即浑然忘却了“冷谷”中之—切。地狱门的所在地乃设在“冷谷”,外界也就无有知晓地狱门这个门派组织亦即在此。二位殿主似走马灯似地转动了起来,四面部有人影,八方皆是掌风,气势若海,深邃莫测。麦无名不由感到威胁很大,吃力十分,他中途虽然间隙的几经调息,但还是耗上了不少精力。而对方不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轮流分斗、联手合斗,就算是铁打金刚、铜铸罗汉,也得披靡、也会崩溃。他略一犹豫,顿时踏出了“须弥步”,运上了“菩提掌”。四殿、五殿、六殿殿主他们事先就已经预知下来人的功力奇高,骏猊兄弟二人成双也不是人家的敌手。因此,三人也破例联上手,因此,他们一上场就奇招迭施,秘式连发,硬要把对方给留在阴府!结果,不从人愿啊!他们越打越觉心惊,越战越感困难,混战良久,竟然连人家衣角都没有摸到,羞愧、难过,兼而有之。麦无名招式倏变,原已飘飞如禽的身形更加快逾闪电,原已雄浑似山的掌风更是压力千斤,不是强龙,怎也轻言过江?四殿、五殿、六殿殿主不由大惊失色了,不由暴退连连了,对方的幻影似真还假,对方的掌风像刀又像剑。如今,他们已经改变了心意,不求有功,但能无过,艰辛地应付着,勉力地支撑着,但还是事与愿违,依然不及。“噼啪”声起,三人脸色剧变,三人汗水盈额,乃因麦无名施的是“菩提神掌”,威力无比,虽经竭力收敛,猛加遏制,三位殿主的右肩还是齐齐地脱出了臼!这就轰动了所有的人、这就震撼了所有的人。可怕的年轻人,骇人的少年人……戒备之人,还戒个什么备!只能说观战之人被波及扩大的战围、被汹涌似涛的掌风,早巳*退紧贴墙壁而站,他们个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第二次的云板声音尚未响起,殿堂外面已匆匆地冲进一个人来,他先朝殿主们躬身为礼,然后开声说:“菩萨降旨,宣来宾禅房晋见。”殿主中一个年岁最大,约莫六十有余的人也开了口:“文判,真是菩萨降下了佛旨?”他主第六殿。这个被称为“文判”的人就是阴府中“文武双判”之一的“文判官”,文判官虽然委之以“文”,但他也身蕴相当程度的武功。文判又一躬身说:“禀殿主,刚才尊人觐报,菩萨获悉了真相,就立即传下佛旨。”六殿殿主眉头不由一扬,他再次看看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人,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你们去吧!”“谢殿主……”文判的话声未落,麦无名突然出入意表的又飞了起来。只见白影朝三位殴主身后略一盘旋,再听三声脆响起处,他还是若无共事地停在原来之地。“我们走吧!”在场之人个个大惊失色,待他们意会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该死的早就死了,该伤的亦已伤了。是麦无名拍上了殿主们的脱臼。三位殿主,六只眼睛,目送着麦无名出了殿堂之门,他们的心中有感激、有惭愧、有惊奇,外带着衷心的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