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明月梨花双剪白,花枝带月映窗纱。碧纱如烟似雾,人立于窗纱之前。就像是云中的仙子。独孤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慕容孤芳已离席,走到窗前的一张椅子边坐下。她若有所思,又似在坐着发愕,但独孤雁一从屏风后出来,她的目光便落在独孤雁的脸上。目光轻柔如月光,她的笑容亦犹如梨花一般盛开,笑望着独孤雁,道:“你看清楚自己了。”独孤雁忽然一笑,道:“铜镜中的人既已将不是我,与我再无任何关系。再无相见之日,清楚又何妨,不清楚又何妨?”慕容孤芳道:“很好,你总算已想通了。”独孤雁道:“已想通了。”慕容孤芳微喟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子汉。”独孤雁道:“可惜有些事情总是放不下的。”慕容孤芳道:“这实在可惜得很。”独孤雁笑道:“幸好这种事情以后都不会再有的了。”慕容孤芳道:“应该没有了。”她转对变化大法师,道:“大师现在已可以与他下去。”变化大法师一直就立在原,听得说,一声“阿弥陀佛”,道:“大小姐放心,一切包在贫僧身上。”慕容孤芳笑笑道:“大法师的变化本领,我早就已满怀信心了。”回向独孤雁,道:“你就随大法师下去一趟,一切都必须服从大法师的指示。”独孤雁道:“一定。”转向大法师,道:“大法师,请!”大法师道:“请!”举起脚步。独孤雁亦步亦趋,不多时,已来到照壁前面。慕容孤芳忽然又将他叫住:“独孤雁!”独孤雁应声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慕容孤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你真的已经考虑清楚了?”独孤雁道:“不错。”幕容孤芳道:“有一件事情不知你是否也已考虑到?”独孤雁道:“姑娘所说的是什么事情?”慕容孤芳道:“当年在狼群之中,你曾经救我一命。”独孤雁接道:“这件事,我一直没记在心上。”慕容孤芳油然一笑.道:“可惜我的记性一向都非常好,你当然亦知道,我并非忘恩负义的人。”独孤雁道:“今日姑娘将我从大理武士中救出来,送到万花谷,什么恩惠也都已抵消了。”慕容孤芳道:“我还要你考虑的就是这件事。”独孤雁一怔,道:“姑娘,恕我听不懂。”慕容孤芳道:“你接受变化大法师的变化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人,过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活。”独孤雁道:“姑娘方才岂非已跟我说过了。”慕容孤芳道:“我现在必须补充一下。”独孤雁道:“洗耳恭听。”慕容孤芳道:“变化大法师的所谓变化其实就等如制造一个人出来,那个人就正如一个初生的婴儿。在未出母胎之前,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一顿才接道:“大法师那样做无疑就如赐予你一条新生命。”独孤雁道:“是姑娘赐予我的。”慕容孤芳笑笑道:“这样说,你是倒欠我一条命了。”独孤雁道现在总算明白了慕容孤芳的意思,郑重的答道:“独孤雁末路穷途,得姑娘救助收留,幸免不死。已经是恩同再造,再蒙姑娘着大法师予易容变化。得重见天日,更就是不知如何报答——”一顿又接道:“蝼蚁尚且贪生,况且罪不在己身,然而独孤雁一切亦已心灰意冷,自今以后,唯姑娘命是从。”慕容孤芳点头道:“我正要听你这句话。不过你现在仍然年轻,对于那些事情也不必看得那么要紧,再说一个人意冷心灰,做事自然就难以起劲,我不喜欢有那种属下。”独孤雁轻叹一声。慕容孤芳接道:“好好跟着我,不久你就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活。”独孤雁道:“是的。”——这个慕容孤芳看来并不仅是一个武林高手这么简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个万花谷如此神秘,究竟又是怎样的一个方?刹那间,独孤雁忽然生出了这个念头来。慕容孤芳目光一直停留在独孤雁的脸上,这时候,竟好像看出他的心事,道:“你不必怀疑,我这里的事情有很多你非独见都没有见过,连想也不会想到,在易容之后,慢慢你就会明白的。”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剑一样凌厉,冰一样森冷。独孤雁与慕容孤芳的目光一接触,心头不觉一凛,脱口道:“是。”慕容孤芳摆手道:“那么你可以下去了,请!”变化大法师接道:“跟我来!”举步踏进照壁那道暗门内。独孤雁向慕容孤芳欠身长揖才转身跟在变化大法师的后面。现在他的心情可以说很复杂,亦可说空白一片。他一下想得很多,但一转,却好像变成了一个白痴,什么都省不起来。他忽然觉得,现在与平日,在心境方面,已经大大的不同。——易容之后又如何?独孤雁当然不知道。他现在的话虽心灰意冷,事情的进展,已令他大生好奇之念,甚至想快一点知道易容的结果,事情将来的变化。一个人有点念头,就会好好活下去的了。至于以后的变化将会怎样,他就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的进展,确实也大出他意料之外。暗门后是一条甬道,两旁的墙壁,每隔丈许就有一盏小小的琉璃灯。碧绿的琉璃,碧绿的灯光。暗门旋即在独孤雁进入之后关闭,仿佛有人在暗中操纵。独孤雁虽然觉得奇怪,并没有追问那个变化大法师,只是默默的跟在大法师的身后。甬道中异常静寂,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此起彼落。那听来已完全不像是脚步声.碧绿的灯光鬼火一样幽默闪动,逐渐向下倾斜。六七丈之后,一道石级出现在前面,变化大法师拾级而下。独孤雁只有跟着。石级不过十七八,然后就是一条崎岖的石路。那条石路显然并非人工开拓出来的,既不平,也不直。变化大法师忽然干笑一声,道:“贫僧其实是不喜欢人工造成的东西。”独孤雁一怔,道:“哦?”变化大法师道:“正如方才那一道石级,就是人工造成的。”独孤雁道:“那道石级没有什么不妥。”变化大法师道:“而且很好走,最低限度比现在这条石路好走得多,但说到味道,却是这条石路有味道得多。”独孤雁道:“大师这是说,这条石路走起来才像是石路。”变化大法师点头道:“要将它弄平其实是很简单的,但是那一来,与走在石板街道上就毫无分别的了。”独孤雁道:“不错。”石路的两旁每隔丈许也嵌着一盏琉璃灯,整条石路都浴在碧绿的订光下。在这里,那些琉璃灯更加像鬼火了。变化大法师手指其中一盏道:“那些琉璃灯其实也是不用最好。可惜,这条石路还有其他人要用到。”独孤雁道:“大法师当然会予人方便。”变化大法师合计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独孤雁道:“这条路虽然崎岖一点,却也并不难走。”变化大法师笑道:“否则贫僧也会让他们弄平的。”笑说着,他伸手一抚旁边突出来的一角岩石,道:“天生的东西,虽然是有些难看,但细看之下,你就会发觉这难看之中仍然有难看的美。”独孤雁道:“大法师说得是。”变化大法师笑接道:“正如人一样,并不是天生每一个人都是完美的,甚至可以说,一个完美的人也没有,最低限度,贫槽就没有见过了。”独孤雁道:“我也没有。”变化大法师道:“拿女人来说,有的面容姣好,身材却不敢恭维,有的在后面看来令人魂消,赶到前面去一看,却要吓你一大跳。”——这个和尚原来也到处去看女人。独孤雁听着实在有些好笑。变化大法师好像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说过了什么,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口孽口孽。”他接道:“说到面容,那所谓姣好,亦并非完美。你将她面部所有的器官一一分开来细看。不难就发现她的鼻子稍塌,又或者嘴唇稍嫌太厚。”独孤雁道:“一般人看人,很少这样看的。”变化大法师道:“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缺点、优点,在相貌方面如是。在性格方面也如是的,只是优点多于缺点,其实应该就可叫做完美的了。”独孤雁道:“不错。”变化大法师道:“可惜连这种人也并不多。”说话间,一阵阵汩琮的琴声已传来。独孤雁有经验在先,仍问道:“这条山路的出口,是不是在那个水池边。”变化大法师道:“不错。”独孤雁道:“不是要出谷去吧。”变化大法师道:“当然不是。”加快脚步,再转一个弯,已到了石路出口。果然又来到了那个钟乳洞。钟乳洞水,满涟漪。琴声汩琮,一片天籁。变化大法师脚步一停,道:“这个钟乳洞,却绝非人工所能够造得出来的。”这句话出口,他倏的一纵身,掠上了泊在池边的那叶小舟。独孤雁不用吩咐,亦自纵身掠上小舟去。那叶水舟先后都只是一晃。变化大法师道:“你的轻功也相当好。”独孤雁道:“未及大法师万一。”变化大法师大笑道:“若是如此,我岂非一纵身,就能够掠出万丈之外,那是有资格做神仙了。”独孤雁道:“想不到大法师如此风趣。”变化大法师笑道:“一个人是紧张不得的,一紧张,就容易出错。”独孤雁道:“要做到这样。也不容易。”变化大法师道:“天下无难事,最怕有心人。”独孤雁道:“有时候是不由人不紧张的。”变化大法师笑道:“我本来想收你做一个开门弟子,但听你这样说,不能不打消这个念头了。”独孤雁笑笑。变化大法师接道:“你实在并不是理想人选。”笑说着他拔起船头那支竹竿,又说道:“做我那种工作是万万紧张不得的,否则就变化不来了。”独孤雁道:“什么时候我学会了不紧张,就跟大师你做个小徒弟。”变化大法师大笑道:“有机会的,有机会的!”竹竿一落,唉乃一声,那叶小舟荡了出去!钟乳滴水不停,琴声汩琮不绝。小舟从滴水珠帘穿过,驶入曲折迷离的钟乳洞中。灯光辉映下,钟乳七彩摈纷,到处看来差不多都是一样。最低限度,在独孤雁就是有这种感觉,忍不住又问道:“这不是出洞去的途径?”变化大法师道:“你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初来乍到,那些石钟乳看来虽然都一样,其实是完全都不相同的。”说话间,小舟已转了三个弯,突然停下。停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大石旁边,变化大法师旋即将竹竿往船头一插,稳住了那叶小舟,然后道:“跟我来。”身形一闪,已然掠上了那块大石。独孤雁几乎立即亦掠上去。那块大石之上异常湿滑,可是对他们的身形都没有任何的影响。变化大法师身形不停,又向前掠出,掠上了前面不远的另一块大石。在那块大石的前面三尺,已然是石壁之上有一个丁方差不多一丈的大洞。变化大法师身形一落一起,跃入了那个大洞之内。独孤雁紧跟着亦跃了进去。变化大法师在那里等着他,手中已多了两件裘皮,也不知是哪里拿来的。他连随将一件皮裘抛给独孤雁,道:“穿上它。”独孤雁一怔,道:“这个时候穿这种衣服?”变化大法师笑笑,道:“大小姐不是叫你听从我的吩咐?”独孤雁又是一怔,将那件皮裘穿上,他当然知道,这其中必然另有奥秘。他正想问清楚,变化大法师已然将皮裘穿上,举步前行。这一次变化大法师的脚步显然快了很多。独孤雁无奈按下那一份好奇心,紧跟在变化大法师的身后。这个洞中也有石钟乳垂下,却没有水滴,而且异常的干爽,洞两壁也嵌有琉璃灯。灯光碧绿,钟乳晶莹。前行约莫七八丈。变化大法师转了一个弯,转入了一条岔道。独孤雁连忙亦转进去。在他们的前面一丈不到的方出现了一道石门。那道石门阔只三尺,高也不过八尺。变化大法师在石门之前停下。回头笑笑道:“一会无论看见了什么,你也不必太紧张。”独孤雁道:“你先已给了我心理准备,不会紧张的了。”那刹那之间,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就好像有一块寒冰正向他迫近来。奇怪。独孤雁不由自主胡周围望去。周围并没有任何异样。变化大法师看在眼内.道:“你是否感觉到有此寒?”独孤雁点头道:“什么原因?”变比大法师道:“你走近石门,伸手按在石门的缝隙,看看有什么感觉。”独孤雁两步上前,伸手按在石门的缝隙之上。他突然感觉.整双手掌竟好像被切开了两边,一阵透骨的寒意从手心直透上来,不由他不一连打了几个寒噤,那双手也不由缩了回去。只不过短暂片刻,他那双手已变得发红,五双手指好像已冻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谅讶之极的望着变化大法师。变化大法师笑道:“很冷,是不是?”独孤雁脱口问道:“怎会这样的?”变化大法师道:“这石门之内本来是一个山洞,在洞内有一个寒泉。你知道什么是寒泉?”独孤雁点头。变化大法师道:“若是没有这道石门,寒气四散,倒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这道石门一堵,寒气不得外泄,那个山洞便犹如冰窖一样,你若是不穿皮裘。凭你的武功,当然是可以暂时忍受得住,但时间一久,只怕你抵受不了。”独孤雁道:“原来如此。”变化大法师道:“那股寒冷我也一样应付得来。不过穿上皮裘,却是舒服得多。”独孤雁道:“是极是极。”变化大法师拍拍独孤雁的肩膀,道:“英雄只怕病来磨,若是冷病了,可是大大的不妙。”独孤雁道:“不错不错。”变化大法师又道:“或者你不在乎生病,但是一个人没有病总比有病的好,好得多。”独孤雁道:“当然当然。”变化大法师忽然大笑起来,道:“是极是极,不错不错,当然当然,我看你快要变成应声虫了。”独孤雁道:“我既然对于这里的一切情形都陌生,就是做应声虫也是应该。”变化大法师道:“孺子可教也。”独孤雁道:“尚要请教大法师,这个山洞到底是作什么用途?”变化大法师道:“这不用我说,只要门一打开,你自己也明白了。”独孤雁这时候忽然留意到一件事情,道:“大法师怎么不自称贫僧了?”变化大法师笑哭,道:“因为一进入这儿,这就非独不像是和尚,简直就像个屠夫了。”独孤雁一怔,道:“哦?”变化大法师道:“我一会非独要拿刀,而且还要像屠夫一样,要拿刀开皮切骨。”他接着又一笑。这一次他的笑容显得诡异之极,独孤雁看在眼内,竟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变化大法师接道:“不过有一点。我与屠夫是完全不同的。”独孤雁道:“是哪一点?”变化大法师道:“屠夫的对象是猪牛羊马鸡鸭。”独孤雁道:“大师的对象呢?”变化大法师拾手摸摸独孤雁的面颊,道:“人!”独孤雁立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变化大法师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却也不必害伯。我即使将你大卸八块,也有把握替你逐一嵌回原状的。”独孤雁苦笑道:“我若是给大卸八块,还能够活下去?”变化大法师笑道:“我若是没有把握要你活下去,又怎会下手呢?”独孤雁只有苦笑。变化大法师连随也不知在哪儿一按,那道石门轧轧的忽然向上升起来。独孤雁双眼不由圆睁,探头向石门后望去。一望之下,独孤雁立时变成了呆雁。目瞪口呆!石门后是一个大山洞。那个大山洞之内也是挂满石钟乳,那些石钟乳的下截却是雪白色,就像是凝成了冰雪也似。洞底也像是铺了层冰雪般。在洞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行石床,每张石床之上赫然都仰卧着一个人。男女老幼都有,每一个的面色都像死鱼肉一样,丝毫血色也没有,一个个双目紧闭,仿佛已入睡。独孤雁却知道绝不是,以他的经验,当然看得出,那其实全都是死人。在这么寒冷的方,即使是穿上了裘皮,被关在洞内几天,只怕也得一命归西,何况那些人一个个都没有穿衣服,全都是浑身**。三行石床一直向洞内伸展,也不知有多少张。——这个变化大法师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死人?独孤雁实在奇怪。石门一打开,寒气就扑面。那个山洞的确已变成冰窑一样。独孤雁却完全没有反应,他已经完全被山洞内的情景惊呆了。变化大法师的目光落在独孤雁脸上,好像已看入他的心底,忽然问道:“你知道这个山洞之内有多少具尸体?”独孤雁如梦方惠,道:“正要向大师请教。”变化大法师道:“一共一百二十七具,本来不止这个数目的,有些因为不合用,月前清理都丢掉了。”独孤雁哑声道:“哪儿来这许多尸体?”变化大法师道:“有些是从附近村落的坟墓里挖出来的,当然是新死的。”一顿,道:“有些是万花谷的仇人,再还有就是窥视大小姐的独徒。”独孤雁近乎呻吟的叹了一口气,道:“后两类倒还罢了,前一类,不怕死者的亲人发觉?”变化大法师道:“这最少还要在几年之后,他们才会将坟墓挖开来,吃惊当然是吃惊,但无论如何,他们都绝不会怀疑到万花谷这儿的。”独孤雁道:“无论怎样看来,万花谷都绝不像藏尸的方,更没有人会想到,在谷底还有一个这样所在。”变化大法师道:“当然。”他盯着独孤雁,道:“你可以说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外人。”独孤雁摇头道:“现在已不是外人了。”变化大法师点点头,道:“很好。”放步走了进去。独孤雁仍然在洞外站一会,才举起脚步。变比大法师没有催促他,放缓了脚步,一直到独孤雁走到身旁,才说道:“跟我这边来。”他领着独孤雁向右边那一列石桩走去。那一列石桩之上,卧的全都是男子的尸体,变化大法师一面打量那些男子尸体,间中望一眼独狐雁。每当变化大法师望来,独孤雁便不由心一寒。变化大法师的目光现在在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把利刀,目光落在什么方,就像刀落在什么方。独孤雁不觉生出了一种身上的肌肉正一片片被切离身子的感觉。变化大法师心中仿佛明白,忽然笑说道:“我早叫你不必紧张的了。”独孤雁苦笑一下,道:“我也早已说既有心理准备,绝不会紧张,可是,一接触大法师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变化大法师大笑道:“看来你的胆子也并不太大。”独孤雁苦笑道:“也许是因为破题儿第一趟看见这种情景之故。”变化大法师道:“也难怪,记得我第一次刽人的时候,也是心惊胆战的。”独孤雁道:“想必怎也没有我这样紧张,看来我这个小徒弟,大概是做不成的了。”变化大法师脚步不停,这时候突然停下,目光凝落在一具尸体上。那具尸体的年纪,看来与独孤雁不相上下,英俊却较之独孤雁犹有过之。变化大法师目光来回在独孤雁与那具尸体之间移动了几次,忽然又大笑。独孤雁只给他笑得毛骨耸然。他笑道:“这具尸体看来是适合的了。”独孤雁呆然应道:“哦?”变化大法师道:“也许还有其他更适合的,我们再上前看看。”他又移动脚步。独孤雁亦步亦趋。变比大法师前行七步,突然又停下,问独孤雁,道:“方才那个男人的容貌,你觉得怎样?”独孤雁道:“男人之中,算作英俊的了。”变化大法师道:“换给你如何?”独孤雁一证,道:“嘎!”变化大法师道:“他那张脸庞当然也谈不上完美,然而再加以变化,就接近的了。”独孤雁没有作声。变比大法师目光又转向那具尸体的脸上,道:“平心而论,那张脸庞的确可说是英俊的了,再加加减减,比原来更英俊乃是必然的事情。”独孤雁道:“男人英俊与否,有何要紧?”大法师笑笑,道:“既然能够变得更英俊,为什么不变?”独孤雁无言。大法师接问道:“你是否很想知道我如何变化?”独孤雁点头,道:“每一个人都有好奇心的,对不对。”大法师笑道:“对。”却连随又道:“可惜我若是给你看见,你一定紧张得全身的肌肉神经都崩起了,那就可糟了。”独孤雁道:“怎会?”大法师道:“那一来,你叫我如何将你的面部肌肉切割下来?”“什么?”独孤雁浑身的毛发尽皆倒竖。大法师及时抬手一招,一股白烟疾从他的衣袖中射出,迅速射在独孤雁的面上。独孤雁冷不提防,要闭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低声道:“大法师——”大法师道:“迫不得已。”这句话入耳,独孤雁眼中的变化大法师忽然一个变成了无数个,然后就听到了大法师的怪笑声。这也就是他最后所听到的声音。在大法师的笑声中,独孤雁醉酒也似的倒下,倒在大法师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