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兰又道:“胡总挂掉电话,又急急的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这次他的态度不像先前那么凶狠,他脸上换上了谄媚的笑,好像是在给谁解释并且陪不是,声音很轻很低,大多数时间都只连连的点头。”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胡总一定是给那个阳光男子雪峰打电话,也只有给他打电话,胡总才会用那样巴结的态度。但我还是问:“那个人是谁?胡总有没有冲电话那边叫‘二少爷’?”有时候很多人都会做明知故问的事,不是假装不知道,就是想进一步救证。我此时,是后一种。忆兰摇摇头,还是没别过脸来,窗外的丝雨飘得更加密集,天阴沉沉的。她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胡总没冲电话那边叫‘二少爷’,他叫的是‘夫人’。”“夫人?”“嗯,夫人。”这么说来,胡总这个电话解释的并不是有关那个胖子男人伙同手下虏走雪儿的事,他要说的只是些私生活。夫人,一定是他的老婆。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叫老婆“夫人”,更没想到狡猾如狐狸的胡总,竟会是个怕老婆的人。“不过,接下来的另一个电话里,他倒是真冲对方小心翼翼的叫了‘二少爷’两个字,也是满脸谄媚的笑,大概同样是向对方解释陪罪的意思。只是他边说话,边走进停在路边的车里,很快就离开了,我没能再听到他都说了些什么。其实,即使他不离开,我也听不到,至少听不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得恐怕只有他自己和对方那个不知是谁都长什么模样的‘二少爷’能听见。”我很遗憾很失望,忆兰没能有机会继续听下去,所以胡总到底对雪峰说了些什么只能不得而知。但我忽然记起件事来,我担忧的道:“忆兰,胡总没有发现你吧?”我越来越明显的感到胡总并非善类,而且会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如果忆兰被他发现了,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危险。忆兰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和灰蒙蒙的丝雨,冷冷的道:“你还关心我?”我道:“忆兰……”声音颤抖得有些哽咽,内心激动而酸楚,差不多要走上去,像从前一样轻轻的拥她入怀,和她相依相偎。尽管现在我们已是兄妹,不,其实我们一直就是兄妹,只是从前我们不知道罢了,但有些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说放就放?忆兰做不到。我也如此。只是比任何时候都明白,我们中间已有了条鸿沟,比从前那个丑陋的老头对我们的阻止,还让我们无法逾越。我们自己也不允许我们逾越。忆兰道:“你走吧,放心,我没有那么笨,我也不是想别人说我是个偷听秘密的人。如果没有办法让他不发现,我决不会听下去的。”她的声音依然很冷,她依然对我别着脸,但我听到了她声音里的一丝如我一样的酸楚。我转身,拉开门轻轻的出去,又轻轻的帮她掩上。我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柔娜的电话。她还在忙,她一定是偏着脑袋把电话夹在肩上和我通话的,我能听到她一边说话,一边飞速的敲击电脑键盘的咔咔声。她说:“寻欢,我有事得加班,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你去幼稚园接下雪儿。”她说话很快,却很温柔,并且很开心。我陶醉在这片柔情蜜意中。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晚上回来时路上小心。或者叫我来接你。”我只说路上小心,我没说小心胡总,我怕一说胡总她就会不高兴,我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美好时光。我们还说了几句话,很甜蜜,俨然就是一对卿卿我我的新婚夫妻。直到下班,我独自一人走出办公大楼,走在无边密密绵绵的丝雨中,我脸上也忍不住漾着幸福的微笑。胡总和雪峰带给柔娜的危险在不知不觉的慢慢走来,与此同时,我和柔娜的美好生活似乎也在不知不觉的慢慢走来。我忘了这雨,却有人急急的跑过来递给我一把雨伞。我刚把雨伞握在手里,想对她说声感激的话,她却一转身急急而去。只留下一个袅娜憔悴的背影,钻进秋痕的雨伞中。是如花,她和秋痕并肩而去,共用一把花雨伞。她们在站台,收伞,然后钻上公交车远去了。我一边走向站台,一边看那辆公交车消失的方向。我看到在那个方向,街道旁边,有个人影,竟像是那个护士小玉。她没有撑伞,她专注而小心,像是在悄悄的跟踪谁。如果不是她没有打伞,如果不是细细绵绵的雨下个不停,如果不是雨天的夜晚比平时来得快,天已越来越阴暗,我不会向她走过去。我想,她能跟踪谁呢,无非是暗暗的保护刘一浪罢了。尽管刘一浪脑子出了问题,看上去很是可怜,但一想起他从前的可恶,我就半点也不同情他。尤其是那晚,在2046的楼下,他竟开车撞我,欲置我于死地,结果却撞上了刘若萍,他自己的妹妹刘若萍。一想到这些,我就心如刀绞,恨得咬牙切齿。我实在不喜欢看到她,一个美丽善良的护士,为了刘一浪,那么辛苦了自己。我觉得不值,刘一浪那样的人,不配有她这样的女子喜欢。但我终于还是因担忧因同情向她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