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白雪吃过午饭,我便带着她四处找房子,其实房子也很好找的,只要你舍得出租金。因为急,所以我们几乎没跟房东讲价,天黑前我们在临江的一幢大楼里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家电厨卫样样俱全,更妙的是打开窗子,便有微凉的风从江面上吹来,带着江水的气息,新鲜而潮湿。房租是白雪给的,我本来要给的,但她执意要给,我便没和她争执。想想她爸那辆车那么豪华气派,我知道她家有的是钱。我让她在屋子里休息,她身子有病,不宜走得太累。我下楼去买了点日用品,随便还买了些米和蔬菜。才租来的屋子,便俨然像个家了。只是这里的人儿,能住多久呢?白雪还有几个月就满二十岁了,我望着窗外,一颗流星,划过江面上的夜空,转瞬就消失了它的灿烂和美丽,我忍不住在心里辛酸的叹息。晚饭是白雪做的,我在一旁帮她,她做的饭菜很好吃。吃饭的时候,我怜惜的给她夹菜,她吃得很开心。她也幸福的给我夹菜,然而我表面也跟她一样微笑,内心却始终酸酸的,快乐不起来。饭后,洗浴过,我们谁也没看电视,我们趴在客厅打开的窗前,让夜风吹过我们的脸,看江面摇曳着万家灯火和点点繁星。对面的城市朦胧而飘渺,仿佛天上宫阙。她问:“寻欢,你说在对面城市的某幢楼里,是不是也有两个人趴在窗前,像我们望着对面一样望着我们这边?”声音很轻很柔。我说:“有,有很多对趴在窗前的两个人。”声音很柔很轻。她扭头,望着我:“是吗?”忽然很高兴,因一个简单的问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而高兴。高兴得像个单纯的孩子。我点点头:“是的。”她道:“这么说来,我们这边在他们眼里也一样的飘渺,恍若天上街市?”语速很快,更加开心。我道:“是的,白雪。”我很心酸,禁不住近近的向她靠了靠,想伸出手拥她入怀,仿佛怕她柔弱的身子,经不起江风那微微的潮湿和凉凉的冷。她却别过脸去,对着江面,吟诵起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来。“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你看,那浅浅的/天河,定然是/不甚/宽广。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我想/他们此刻,定然在/天街/闲游。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轻轻的,轻轻的,很投入,我知道,她一定是把我们这边的城市幻想成对面人眼里的天上街市了,而我和她,就是那提着灯笼走的牛郎织女。我不想让她做这样的梦,尽管我也想她在生命最后的一段里子里多一些开心和期盼。但只怕梦醒了,对着满眼现实,回想起梦里的虚幻,会更触目伤怀,泪流不止。我道:“白雪,时间不早了,今天又旅途颠簸,早点休息吧?”她沉默,似乎因为太投入并没听到我的话。我很难受的重复:“白雪,早点休息吧。”她终于点点头,极不舍的从江对面别过脸来,返身轻轻的经过客厅去卧室。我怔怔的独自在窗前站着。我心里有无限矛盾。白雪是那么需要我陪伴,可柔娜和雪儿她们又何尝不需要我?我伸手摸了摸衣袋里的手机,好几次下决心,又好几次在内心里摇头否定。雪儿还年幼,未解忆长安,她一定已在那张宽大舒适的**睡得正香。可柔娜呢?此时此刻是不是也趴在窗前,望着外面灯火如幻的夜空,对我默默思念,无声的滑过脸颊的冰凉泪滴无人擦拭,只有星光把它们照得晶莹剔透?但我不能给她打电话,电话里三言两语怎么说得清楚。白雪的事,我必须得单独和她当面谈谈。可是,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寻欢。”是白雪在卧室门口叫我。我眨了眨眼睛,回过头看她,尽量不让她看到我的犹豫我的悲伤。她道:“你怎么还不睡?”我道:“你睡吧,我也马上休息,我睡客厅的沙发上,放心,我不会再像那晚了。那晚……那晚其实我当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后来才知道,都是子扬暗中搞鬼。他其实是想利用那个和你要好的风尘女子,毁坏我在池艳和阿姨心目中的形象,让池艳彻底对我死心,并对他巴心巴肝。只是没想到,你却成了他计划中的牺牲品……”我本来还想进一步解释下我和池艳,子扬,还有皓然之间的关系的,但想想这些人她都不认识,何必徒增她的烦恼,便闭口不再说了。她却道:“寻欢,你知道我不计较的。我其实多么希望那晚我们都真真实实明明白白……”我没想到,在这样的夜里,寂静无声,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她一个干净单纯的女子,竟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道:“白雪……”心里酸酸的,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寻欢,今晚你可不可以不睡沙发?”她望着我,白净的脸上没有半点羞怯,只有平静和真诚,一双明眸里却写满期待。好像事先就早已准备好。准备好和我温柔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