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向我们迎面而来,她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和惊喜。她应该早已看见了我们,不然就算她不惊喜,她也应该有点意外的。只是我先前只顾和雪儿说话,没有看见她,所以也错过了她意外的那一瞬。她憔悴了许多,却更加美丽得楚楚可怜。但她不要谁心疼她,她阴沉着脸,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很恨。我不明白,都这么多日子没见面了,为什么她对我却会是这样一副表情?雪儿也有些诧异,但雪儿还是那么惊喜的道:“妈妈,爸爸回来了!”柔娜道:“她不是你爸!”我愣住了。然而,她再不说一句话,甚至都不看我,只急急的走过来,一把从我怀里抱过雪儿,转身就走!我追上去,攥着她的手,道:“柔娜,这,这是怎么了?”柔娜摆动身子,用力的摔开我的手,恨恨的道:“怎么了?你自己做的事,你比谁都清楚,你还来问我?!”我心里一激灵,难道我和白雪的那一夜被她知道了?怪不得先前,当我说我还在南充没回重庆时,连忆兰在电话里都笑,笑得特别讽刺。不过想想,这根本不可能,那事毕竟发生在南充,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那几个人好像除了子扬,谁都对我没有深仇大恨,反是对我各有情愫。她们怎么可能告诉她?就是子扬,也不可能,因为即使他想,他也不知道有个柔娜,更不知道如何找到柔娜。那么,即使柔娜真知道我和白雪,也不会知道那个夜晚。最多不过是回重庆后,我带白雪穿过那些大街小巷时,一不小心被她或某个同事看到了,有所猜疑罢了。我只要给她解释下,她心里的恨应该就没有了。我为什么不给她解释呢,我来接雪儿,不就是要见她,要给她解释给她说白雪可怜的身世的吗?我紧跟着柔娜,道:“柔娜,你听我说……”但忽然发现雪儿可怜巴巴的睁着一双眼睛,一会看我,一会看柔娜,便把头伸过去,贴在柔娜耳边,轻轻道:“柔娜,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回去单独说吧,别让雪儿伤心。”“雪儿?”柔娜把脸看向别处,冷冷的道:“你还会想到雪儿,你如果会想到雪儿,你就……”雪儿眼里滚出一颗晶莹的泪,无声的滴落在她的脸上。她没有再说下去。她只是心疼的抱着雪儿走得更快了。柔娜一路无语,我也不再提那件事,不追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也不作任何解释。我只是逗雪儿开心,还凑上去吻雪儿的小脸。我凑上去的时候,总会一不小心触到柔娜的身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激动。然而,她总是在这时极快的避开。回到2046,雪儿在客厅里看电视。我没有陪她,我跟在柔娜身后走进厨房。静静的厨房,小小的空间,只有我和柔娜两个人,现在什么都可以谈了。而且,也必须得谈,越早弄明白越好。可怜的白雪,还一个人在那套小小的出租房里等我。暮色降临,窗外已万家灯火。这正是忙完一天的工作,亲人归家,朋友聚会的时候,身在异地,她一定更加孤独。也许她正倚在窗前,夜色照亮她有些苍白的寂寞的脸。她在思念,思念亲人,也思念我。我轻轻道:“柔娜,你说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比谁都清楚,是不是你已经知道我前几天就回重庆了?”柔娜洗着手里的菜,默不作声。我又道:“柔娜,是你自己看见了,还是听别人说的?”她把洗净的菜,放上菜板,熟练的切着,依然默不着声。我向她靠了靠,道:“柔娜,你别这样好吗?你知道你这样,我心里会很难受的。”她终于道:“是吗?”冷冷的,说完便转身去灶台淘米下锅。看她淘那么多米,我就知道她嘴里生气,心里却已经原谅我了,她做了我的饭。我心里暖暖的,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涌。我上前,从后面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腰。她挣扎,却并不如在幼稚园外那条小路上摔开我攥住她的手的手时,那么坚决用力。我道:“柔娜,我们已不再是从前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在一起好好说的?”她道:“是吗?我可没觉得我们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如果真有不同,那就是比从前更不如。”虽然依旧冷冷的,却不经意泄露了内心的秘密。她旋即轻叹一声道:“那你说吧,你和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竟果然知道了我早已回重庆,并且和白雪在一起的事。我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已不重要。就是她已经知道了似乎也不重要,我反而更轻松了些。我本来就是来给她解释的,她先有心里准备比我忽然告诉她,更容易接受。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她在一起,只是想帮她找一个人。”她道:“那为什么要避开我,不光明正大的带她回家?”我道:“我怕你误会。”“误会?”“是的,误会。她经不起误会更经不起伤害,因为……”“你是心疼她?你是说我蛮不讲理会伤害她?”她痛苦的冷笑着,打断了我的话,并欲挣脱我缠绕着她的腰的手。我未能说出白雪身患怪病,将不久于人世的事。我只是急急的道:“柔娜,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再挣扎,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和她之间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只是误会?”一字一句,有力分明,一双眼睛不容回避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