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司第一眼看到子郁,我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了我又说不上来。他似乎向来就是这样淡定忧郁,独来独往。难道真有点不对的不是他,倒是我自己?休息的时候,我展开双臂很舒适的伸了个懒腰,整理整理了下领带,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准备假意去洗手间路过人事部,看看玻璃墙后的柔娜。如果她正好也抬起头来,她一定会懂得我的良苦用心。相片上那些我和白雪的事,虽然真真实实的发生过,我却依然如故的爱她,甚至爱得更深。但这时谁却在外面轻轻的敲门。我有些纳闷,又立即坐回办公椅,对外面道:“进来。”门从外面轻轻的推开,进来的却是如花。我望着如花,柔声的问:“你有什么事吗?”如花轻轻的把门掩上,对我回过头来,道:“是的,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子郁。”她还是那么美丽憔悴,柔柔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伤感。她不是那个按摩女阿莲,看来她直到现在也从不曾放下,她做什么都还是为了子郁。我在心里一声轻叹,然后示意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的眼神奇怪又怜惜。我道:“子郁?他怎么了?”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啦,但自从他从上海回来,我就感觉到他变了个人,更加独来独往,去休息室吸烟的时间也更多了。我好几次试图走近他,跟他聊聊。我的脚步那么轻,可每次他都不等我靠近,就转身离去。他明明没有看我,却好像我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视线之内。不,我知道不只是我,是每个人。每个人都无法向他靠近,都无时无刻不在他视线之内。我不过是太**,太自作多情罢了,所以才会在某一瞬,错误的以为只是我自己。”如花停了停,忧伤的脸有些微的红,眼睛也有些潮湿。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知道这次他去上海都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上海那边的业务他有没有再次淡成,大家都在窃窃猜疑,我也觉得他之所以变了,与上海那边的业务有关。”我又记起了在南充遇到子扬和上海那个经理的事,听如花这么说,莫非子郁此去上海竟真不如以往那么顺利了?但我并没提及,我以为既然公司的这么多人,连如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子郁就一定在努力遮掩。我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做到如他看上去那么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子郁,只是任何人中的一个。上海那笔业务,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有如南娱公司的业务对于我。成,是那笔业。如果败,只怕也会是那笔业务。他的才华,他的荣誉,他的地位……我只是故作不解的问:“如花,你给我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呢?”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恳求的道:“我是看他好像对你很特别,还记得以前他常常在吸烟室招手让你过去,跟你若无其事的谈话。我是想让你找机会关心关心他。劝他无论上海那边的业务怎么样,都要拿得起放得下。何必把什么都看那么重呢?”我难过的重复道:“是啊,何必把什么都看那么重呢?”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脸又有些绯红了,低眉轻声道:“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是啊,我和她,哪一个不是这样呢。若非俱是如此,何来的同病相怜?一时,我们都沉默。好一会儿,我点头,道:“我答应你,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好好给他谈。”她憔悴忧伤的脸上有了丝笑容,然而她没对我说半句感激的话,她在沉默中退去。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无限感叹。子郁不顺心了,她可以托付我去给子郁谈谈。可柔娜内心里装着那么多误会和痛苦,谁又是我可以托付的人?……下午公司开了个会,别人以为我无限风光,我自己却觉得糟糕透了的会。会开得很长,胡总讲了很多话,前面的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后面的却句句剌耳,我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无法忘记。更无法忘记的是子郁。那些话表面是对我和南娱公司续约成功的表扬,半句也没提到子郁,但胡总时不时别有用意的看向子郁的眼神,无论子郁是不是如我一样**,他淡定外表下那颗不可能真正做到看淡一切的心,也会深深的被刺伤。子郁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同事们总会在胡总看向他的时候,不经意的跟随着胡总的眼睛,也看向他。虽然不能完全猜透,但从胡总的眼神,大家似乎对子郁此去上海的结果都有了些心知肚明。胡总的话刚说完。整个会议室都响起了欢乐的掌声。这掌声里有多少真诚的祝贺呢?我看到了那么多双神情复杂的眼,或艳羡或嫉妒,甚至还有些人隐隐露出不屑。当然,也有那么些同事,是在用掌声代表发自内心的欢呼,胡总的话终于说完!子郁在掌声里退去,悄然无声。假装的欢乐还在延续,会却已散。我追出会议室,却不见子郁。正茫然四顾,如花却在耳边道:“你是找子郁吧?现在坐电梯下楼可能还来得及。”我有些诧异。如花忧伤的笑道:“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我这才知道这个会议比我感觉的还要长许多。我钻进电梯匆匆下楼。如花也走了进来,站在我身边,对着电梯门旁光可鉴人的钢板里的她自己,默然无声。但我却从她的眼神看出,她正如我一样焦急,总觉得电梯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慢。终于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我们急急而出。我们果然看到了子郁。他在公司外的路边拦下了辆出租车。“子郁!”我还没来及开口,如花就冲他远远的叫出了声音。那让任何人听了都会心酸的声音。然而,子郁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上车,砰的关上车门。他走了,淡定无情,没有回头,如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