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以对,心里正极其难受。一半是因了忆兰的冰冷无情,一半是因了白雪的楚楚可怜。白雪见我不回答,低低的道:“你其实真有老婆的,她就是你老婆对不对?”我想不到白雪竟会想得这层关系上来,我慌慌的道:“不,她其实……”我顿了顿,本想说她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却又怕白雪继续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让白雪担心,便改口道:“她其实和那个刀疤脸是小两口。你先前看到的她被刀疤脸强行拖上车,不过是她们小两口闹了点小矛盾。现在人家早好了,还很是怪我多事呢。”白雪望着我,一双朦胧的眼睛,让我心疼极了。好一会儿,她才在渐渐来临的夜色里,默默的转过身,慢慢走进卧室。这一夜,她依然枕着我的臂弯。我却做了个梦,梦里的女主角并不是她。我梦见的是忆兰。梦见她背对着我,含恨而去。背影孤独,她披散的长发,在朔风中飞扬。她要去的尽头,面对着我站着的男子,正对我横眉冷笑。那个男子,一脸凶相,脸上有着醒目的刀疤,仿佛横爬的蜈蚣一般狰狞。我对着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喊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看着她头也不回,渐行渐远。在她靠近那男子时,那男子拥她入怀的手,忽然变幻成恶魔的掌,一张本就横眉冷笑的脸,也变幻成了恶魔的形状。她发现这一切时已来不及,惊慌无助的对我呼喊,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恶魔的控制。而恶魔放纵的笑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立时就湮没了她求助的呼喊。我发狂的奔过去,欲将她从恶魔的手掌里救出,不想却被什么绊倒,刚好倒在恶魔的身边,被恶魔重重的踩在脚下。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从他的脚下站起来。恶魔的笑声,更加猖狂。“寻欢!寻欢!”有谁在焦急的唤我,并且用力的摇晃我的身子。我睁开眼睛,从梦口醒来,朦胧中我看到白雪那张白净的脸,正担心的对着我,有泪湿的痕迹。白雪道:“寻欢,你做恶梦了?”我没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的拭她脸上的泪痕。她的脸和泪都是冰凉冰凉的。窗子没有关。一弯冷月。冰凉的风。我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夜风里独自对着那弯冷月,伤心落泪了多久。我心疼的道:“白雪,你一直没睡?”白雪没有回答,只是道:“你梦见她了。”我知道她指的是谁,我道:“不,白雪,我没梦见她。我梦见的人谁都不是,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知道的,梦是由不得自己的,来的时候谁也无法拒绝,去的时候又谁也无法挽留。梦里发生的一切总是那么奇怪,明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人,却可以和自己没来由的纠缠不清,醒来时更是无据可寻。你不要在乎一个梦好吗?”白雪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对着我了。她一默默对着我,我就更加觉得她可怜得让我心疼。我把才为她拭干脸上的泪痕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柔发,怜惜的道:“白雪,都是我白天不好,明明是一个像梦一样与我无关的人,我却偏要追上去关心她的安危。不但自己被她们小两口责怪多事,还害得你多了心,直到现在都没睡。”白雪依然没说话,却忽然推开我抚着她柔发的手,扑倒在我身上,猛烈的吻着我咬着我撕扯着我,用她柔弱的身子将我紧紧包容,带着我和她一起沉沦。……这一夜,我和她经历了从来不曾有过的缠绵和疯狂。但我却忘了诧异。当我猛烈喷射的时候,她骑在我上面的身子却忽然平静,有两颗清泪自眼中坠落,正好滴在我的唇上。我从来没这样认真的品尝过泪的味道,咸而且苦,像极了人生。第二天,我去上班时,白雪依然送我到门口。一切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如平常一样背对着她走进电梯,然后转过身来,在电梯里微笑着和她脉脉相对。只是当电梯门缓缓关上,就要最终隔阻我和她缠绵的视线的时候,她忽然唤住了我:“寻欢!”声音急急的,慌慌的。我有些诧异,忙按下开门键。电梯门又缓缓的打开。我看到白雪,单薄柔弱的身子,颓然的倚在家门上,一张白净的脸似有泪水的痕迹。我在电梯里担忧的道:“白雪,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昨晚的确折腾得太厉害了。都怪我,当时情难自禁,竟然只顾和她快活,半点也没想过她多病的身子,怎堪那样几近虚脱的疯狂!白雪却摇摇头,梨花一枝春带雨的道:“没,没什么。”我道:“真没什么?”白雪点点头,道:“是的。”看看时间不早了,再犹豫我就迟到了,我道:“那我走了。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的电话。”白雪轻轻的点头:“嗯。”然后转身而去。似乎不敢再和我四目相对。可我在楼下,忍不住抬头去看时,却发现她独立窗前,正脉脉的看着我,一双眼睛那么依恋不舍,好似有诉不尽的忧伤。我对她微笑,对她远远的挥手,示意她进去。她没进去,她也对我挥手,对我笑。我想,她是越来越与我如胶似漆再也分不开了。不过只要她幸福,我愿意和柔娜一起为她付出。我转过身,有些幸福有些心酸的走了。我没有看到,她在身后高高的窗前,那只挥动的手挥忽然一动不动,而泪湿的明眸却更加专注的凝视我的背影,仿佛每一秒每一瞬都是一辈子。我没有迟到,在公司楼下我遇到了忆兰。她没和我说话,也不看我,冷漠着脸,默默的走进上楼的电梯。我时常弄不懂我自己。比如昨天,我离开她和来福时,是那么有志气,那么愤然,至始至终都头也不回。可才过一夜,她的脸依然冷若冰霜,我却忘了她的不好,在她走进电梯时,跟在了她身后。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如果是从前,这一定是幸福甜蜜的一程。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我们也不会错过,少不了在轿厢里这小小的空间,演绎无尽的缠绵。而此时此刻,我却忽然觉得无限局促。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叫了声:“忆兰。”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对着轿厢门旁那光可鉴人的不锈钢板,顾影自怜,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特别喜欢也特别同情里面漠然孤独的自己。我又叫了声:“忆兰。”她终于道:“请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好吗?”依然冷漠,带着嘲讽的恳求。从她的话可以听出,她已经知道我要说的是她和来福的事,但我还是道:“可,忆兰,你从前明明不喜欢来福的……”她打断我,一双眼睛毫不含糊的正视着我,道:“从前?从前能代表什么?没有什么是可以不变的。难道你,你还能像从前吗?”我激动,又难受得厉害。是啊,从前,从前能代表什么呢?从前我是她的爱人,可现在我却是她的哥哥,是让她又痛又恨,想忘掉又忘不掉的陌生人。我还能像从前,和她执手并肩相拥而眠,说些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话吗?我避开她的目光,道:“可,可来福他并没变好,反而,好像比从前更坏……”她道:“谁规定只有好男人才让人爱?”我沉默。如果我是个坏男人,如果我抛弃一切世俗伦理,那么我和忆兰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是不是依旧我行我素,对她缠绵悱恻?而她对我也反而比从前爱得更深?忆兰还在我耳边迷蒙又反复的道:“谁规定只有好男人才让人爱?”那般哀怨,无助,却似乎又带着几分对我的蛊惑。我脑子里闪过那次在阿莲小小的出租房里,她激动的解我的裤带,我抑制不住探向她的内衣的情景。电梯在这时停下,门缓缓打开,外面明亮的白光和行人的脚步让我清醒。我猛地晃了晃脑袋,天啊,刚才我怎么可以有那么可怕的想法。忆兰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我不但不帮她走出漩涡,还险些自己也陷身其中,跟她一起沉沦。一阵后怕,脑子忽然异常清醒,我记起件事来。忆兰走出电梯,背影笔直,目不斜视的走向她的办公室。我远远的叫道:“忆兰。”她在过道里停下。我一边跟上去,一边问:“嫂子呢?她不是带来福永远的离去,再也不要他骚扰……”差点习惯性的说成“我们”的,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你的吗?怎么来福回来了,却不见她?”我的话刚说完,她就走了,走得很急。可她刚才明明是为我停下的。我**的内心,那么肯定的认定她是在逃。她一定有什么隐瞒着我。也许,这就是她之所以昨天要当着来福那么冷漠无情的赶走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