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幼时的记忆,司马慢慢地靠近那掩在丛林中的宅院。他姓司马,却没有名字,因为他的父亲来不及为他赐名便被刺身亡,司马一族名字皆由长者赐,所以他只有姓,没有名。步步靠近那里,司马家的宗祠,他却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当初那样的选择,是劫难,也是天命,可司马一族的祖先可会责怪,他这幸运之人,竟然没有护好那最重要的两人。不知过了多久,云岫悠悠醒转,看着床头放着的药碗,回想着这两三个月以来的一幕一幕,尤其是那婚礼上,沐九儿的一字一句。“一句祝福,我还不吝!”“祝你们白头不偕老,早生不得子……”他紧紧地捂着胸口,撕扯般的疼痛,“九儿,九儿……”绝情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何时中了朱雀的蛊,他怎么会这般混蛋,竟然忘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竟然会相信他只是被骗,所以成亲;那一纸休书,九儿,当时的你是否也如现在的我这般,心绞痛得难受。九儿,九儿……云岫闭上双眼,在心底默念,那封休书虽非他本意,可看得出,九儿却是当真了的。依她的xing子,想要挽回,何其艰难。“少主,你醒了!”听到动静,绿袖赶紧去通知宗政明亦。很快他便出现在云岫的房间内,“岫儿,你感觉怎么样?”云岫只是愣愣地看着床顶,怎么样,能怎么样?当初九儿劝他什么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给了他那么珍贵的空间戒指,给了他那么多的美酒用来孝顺身旁之人,可他呢,做了什么?绝情蛊,一纸休书……伤透了九儿,也伤透了自己!“我没事,师父还是回房歇着吧!”半晌云岫才悠悠地开口。宗政明亦身形一顿,“那你好好休息吧,绿袖,好生伺候着!”“是!”被唤作绿袖的丫头赶紧伏地应声。云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到底他还是没看清,看不清人心,看不清人情!挣扎着想要起床,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力气。“九儿,等我!”云岫在心中轻声说着,就算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挽回她,此生若是没有了她,他该要怎么活。脑中突然浮现那日沐九儿一身浅紫色宫装罗裙,宽带束腹,他心中突然一紧,平坦如初的小腹,她当真,当真那般的,孩子呢?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他没有忘记当初的沐九儿在知道有孕的时候是多么的欢喜,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连孩子都不要,恨吗?该是恨的吧。“少主,该喝药了!”绿袖端了尚还惹着的汤药进屋,想要扶起云岫起来喝药,可云岫却仍旧愣愣地,眼角一滴泪轻轻滑落,绿袖心下一紧,赶紧退了出去。平日里少主是何等的坚强,可他居然流泪了!是为了那位姑娘吗?早就听说少主在外面已经成了亲,可是却不被暗主承认,虽然不知道少主为何会答应与朱雀护法成亲,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猜测的了。绿袖忧思,可与此同时,无忧谷的另一处清幽小院中,一行人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胡老,九儿她!”风墨面色难看,想到当时的状况,难道她真的醒不过来了吗?“不,不会的,九儿妹妹内力深厚,那玄武的内力远不及九儿妹妹!”风夜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连指甲划破手心他都感受不到;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看着她这样躺在**,怎么看怎么刺眼。“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儿!”胡老面色沉重,“九儿是内力深厚!”围在床前的众人心上一喜,可下一刻所有的希望都被拍回到了深渊,“可她以所有的内力护住了胎儿!”轰——众人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那也就意味着,**躺着的那娇弱小人儿是以自己的身躯生生受了玄武那倾尽全力的一掌,伤在胸口没有当场亡命,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所以呢!”薛遥趁着脸,问出声。胡老看了眼薛遥,“九儿自己是用药高手,若她醒转,再加上她手上的圣药,兴许还有治愈的机会,只可惜!”说着他叹了口气,“我以九转凝香丸为她护住最后一口真气,这成与不成,观看天命了!”薛遥只觉得眼前一黑,头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四个大字不断的回响,观看天命……观看天命……“我去给小姐报仇!”白晓再也看不下去,若不是为了救她,小姐也不会如此;话未落音,白晓整个人冲了出去,却被一旁的白青拽了回来,“哥,你放手!”“去报仇,找谁报,玄武吗?”白青面色一沉,“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回去后,自己去刑堂领罚!”护主不力,理应受罚。白晓面色一冽,咬着牙,从未见过这般眼里的哥哥,刑堂吗?“是!”恢复明面上的身份太久,以至于她都快忘记自己是隐卫这个事实了。白青没好气地瞪了白晓一眼,“此次只带了你一个婢女,小姐这一身衣衫必定难受,待会儿给小姐换上宽松的!”“知道了!”白晓隔着众人望着那整个人透明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小人儿,泫然欲泣。胡老朝着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转头看着沐九儿,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半晌,薛遥才轻声道,“九儿既是最后一口真气未散,可否以内力打通她的心脉”。胡老摇摇头。“为什么不行?”风墨也眼前一亮,这是治疗内伤最基本也是最原始的方法,借力打力,只要打通心脉,她醒来的几率就会高上不少。“哎!”胡老深吸一口气,“你们知道多少?”他没好气地白了几人一眼,“九儿体内至少有四十年的内力,连我尚且不及,想要打通她的心脉,最起码需要与她内力相当才行,更何况,这自损八百的方式,就算找到拥有四十年内力的高手,人家也未必愿意出手!”“什么?”风夜看着沐九儿,满脸的不可思议,“四十年的内力?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吧!”风墨狠狠地扯了下风夜的袖子,“平日里让你好好练功,你都练到脚趾头上了,九儿不过十五,那内力必定是高人以醍醐灌顶之法输入九儿体内的!”连这都不懂,真是!“你说得对!”胡老点点头。“只是四十年的内力谁会舍得将毕生修为白送给他人?”薛遥提出自己的不解。“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胡老看着沐九儿,“九转凝香丸能保她七日,只可惜当初我没有多找九儿要几颗,现在也只剩下三颗而已!”白晓突然觉得天塌地陷,整个人突然一懵,倒在白青的怀中。“哥,我!”白晓咬着下唇,二十一天么?白青也面色惨白,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被瞬间石化般,愣在当场。“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薛遥不敢相信。“心脉俱损,难!”胡老轻轻抚着沐九儿的脸,这个丫头是梦儿拼死保下的,也是他这么些年来觉得最可心的丫头,只可惜却偏偏与她娘如出一辙,情路坎坷最后赔上了自己。“可是……”“别说了!”胡老替沐九儿再次把脉,“九儿以内力护住孩子,她求生意志很强,说不定能自己打通心脉醒来。”可这样的说法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自己打通心脉,这需要多大的力量,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算了,我们出去说吧!”胡老叹口气,“我写个方子,你们去附近的镇上看看能不能买到!”一行人陆陆续续的离开沐九儿的房间,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暗处的那个身影,在众人关上门的那一刻骤然出现在沐九儿的床边。“九儿!”他轻扶着沐九儿的脸,潸然泪下,若非为了他,她也不至于会如此。如果没有遇到他,她现在或许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将沐九儿扶起,自己盘腿坐在她身后。为了她,四十年的内力又如何!双手死死地抵着沐九儿的背上大穴,浑厚精纯的内力缓缓朝着沐九儿体内输去。白晓端着热水回来,刚推开门发现**有人心上一紧,可看到**双目紧闭的沐九儿,还有那盘坐在她身后为她渡气的云岫,这个人瞬间愣在当场,手上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可看到云岫周身围着的那一团薄雾,知道是运功的关键时刻,只好一语不发地立在门口处,连半声都不敢吭,刚才那声音已经险些让云岫岔气,现在整个人紧张兮兮地看着**的沐九儿。这样整整两个时辰,云岫已经面色苍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支撑得已经极为困难,却死挺着不肯收功,白晓心下一紧,赶紧去将胡老唤来。胡老看着云岫,心底暗叫胡闹,手腕微动,将手掌抵在云岫的背心处,将自己的内力渡了过去。云岫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知道有人帮了自己,可是现在却容不得他分心,他稍微调整片刻,瞬间运起自己的全部内力,朝着沐九儿的心脉处涌去。“噗……”云岫缓缓收功,喷出一口污血。少了云岫的支撑沐九儿直直朝着后面倒去,刚好倒在云岫的怀中。“谢谢爷爷!”云岫嘴角微勾,双手从身后环着沐九儿,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胸口疼痛难忍。“别叫我爷爷!”胡老面色难看,想到当初沐九儿的伤心难受,若非因为他,沐九儿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别以为你救了九儿我们就会感激你!”云岫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是我对不住她!”“哼!”胡老闷哼一声。“这个药每日早晚给九儿服下一颗,三日后她便能醒来!”云岫拿出一个白玉瓶,那药是之前沐九儿留给他的,最后深深地凝视着沐九儿,胸口血气翻涌,整个人虚弱得不堪一击,他知道现在这里的人只怕都不待见他,强撑着身子。刚走到小院门外,整个人竟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角的猩红不断的往外流出。“少主!”绿袖看着云岫急忙跑过来,“啊,少主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她赶紧扶着云岫。云岫摆摆手,再次喷出一口污血。绿袖却是急了,“少主,你撑着,我这就扶你回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奴婢已经寻了你很久了!”云岫已经没有了力气,由着绿袖折腾。好在绿袖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不然扶着云岫一个高大的男子,还真是没有办法。闻讯赶来的风墨、风夜和薛遥三人自然没有看到云岫虚弱的那一幕,不然云岫能不能站着走出那请有小院还真是个问题。“胡老,九儿怎么样了?”风墨的声音有些急切。“心脉已经打通,而且有了这药,九儿不日便会醒来!”胡老看着床头上的白玉小瓶,那药丸竟然连他都看不出来是怎么配置的,宛若白玉般一颗颗,若不是那明明白白散发出的药香味,他甚至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