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可知,为何草民会用您的血液来救淑妃娘娘?”他依然跪着,只是抬起了头,目光复杂的看向他。秦浩天没有出声,他的目光淡扫过他的脸他在等他解释。“引血术,是我们肖家的独门绝技,对普通人不会奏效,除非是有血缘之亲的亲人!”“什么?!”“皇上!草民斗胆,今日要向您说出隐瞒了十多年的真相!您的淑妃娘娘,是真正的瀚月王朝公主,她是珍皇后和先皇的女儿!当年,珍皇后弃先皇而投奔晋国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小公主!”——————————————沉默,蔓延在一股窒息中,诡异的扩散着。什么东西,正在空气慢慢凝结,使得他渐渐无法呼吸。秦浩天依然沉默。他抱着怀中仍未苏醒的佩瑶,只是沉默,甚至未看他一眼。“皇上……?”“你……继续说下去……”颤抖的嗓音,示意着他听进了他说的话。“当年,太皇太后非常厌恶珍皇后,因我爹在太医院院使中医术超群,被她选中,无奈之下,我爹被迫向珍皇后下了赤烈这种独门研制、无解的毒药。赤烈会杀人于无形,最初的症状是胸口奇痛难忍,渐渐会长出一朵玫瑰似的印记,随着时间的推移,毒发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等到那朵玫瑰完全转为了血红,中毒的人,便会因心脏破裂而死。之后,珍皇后怀了小公主,我爹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有一日,便向珍皇后坦白了一切,可珍皇后并没有担忧自己的性命,也没有怪罪我爹,只是因为中了毒,怕连累胎儿,便不要我爹说出她怀有身孕的事实,,她本是不准备留下这个孩子,怕孩子出生后遭遇和她一样的痛苦,说是要打掉……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忍心……后来,珍皇后以德报怨,担心我爹被太皇太后知道,便遣了他辞官,让他带着家人连夜逃出洛城……”“之后,晋王也曾暗中找过我爹医治珍皇后,只可惜,这种毒虽是我爹发明,却连他也没有解毒的办法……只是去探望了一次,把了脉。那时,珍皇后已经快临产了,她说无论如何,她都要生下这个孩子,还送给了我爹先皇赐给小公主的玉佩,她希望日后肖家的后人看见玉佩会记得,他们欠了孩子一条命,能早日研制出解药……”“没过多久,便发生了战争,晋国被先皇所灭,而珍皇后……也不再了人世,小公主更是下落不明……我爹因为过度的内疚,服毒自尽……只将玉佩留给了我,让我在有生之年,一定要研制出解药,他朝若有缘见到小公主,倾出所有也要就她!”“要不是那日与苏将军重遇,茫茫人海,我也不会认出她来,而她长得实在太像珍皇后了,我不得不怀疑。后来一次她随苏将军出宫,又被我遇上,她刚好有了身孕,这次,我已经完全确定她就是小公主,可她当时已是中毒太深,生下孩子,便要赔上性命。我不忍,于是暗中给她喝下打胎药……公主当时非常难过,可当草民告诉她,她命不久矣时,她却很是平静,就跟……当年的珍皇后一样……“肖成远说着,将怀中的玉佩递到了秦浩天面前。—— —— —— —— —— —— ——秦明虹……虹儿……他看着玉佩,用手轻轻的摩挲着玉佩上的名字,他的唇边牵起了淡淡的笑,他的双眸却变得模糊,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那白玉雕的名字上,划过冰冷的玉佩,最终落在了他的手心。浩天,喜欢妹妹吗?喜欢!那母后如果再生一个女孩儿,就叫虹儿……!—— —— —— —— —— —— ——早已远去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还记得,母后真的很不一样,别的嫔妃都希望母凭子贵,巴不得自己每一个孩儿都是皇子,可她却很喜欢女儿,早早的就求着父皇,赐给了她孩子的玉佩。“虹儿……虹儿……”他喃喃的念出,仍是带泪的笑着。原来,十四年前,在晋国那片被血洗的土地上,他找到她,便是带她回家来的……“赤烈的毒……用朕的血,能救她的命吗?”许久的沉默后,他开口问他,他变得异常的平静,只是泪,在脸上一直没停过的淌着。“是……但只能缓解,具体多少年,还不得而知。若最后还没找到解毒的办法,你们会……”“会怎么样?”“会在同一天,同一时……毒发身亡!”“是吗?”同一天,离开这人世吗?秦浩天又笑了,淡淡的笑里,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满足……肖成远依然跪在地上,他看着他的笑,只是无奈的叹息……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你真傻……你为什么要告诉朕……为什么……你若不说出来,朕可以给你一切……你真傻……”忽然,秦浩天的目光转向了他,犀利而阴寒,他明白了,他的死期到了。“皇上。草民今日来,就没想过能活着走出这殿门,草民只有一个请求,求皇上答应……草民还有一个妹妹,关于公主的真正身份她一无所知,而且,她就快跟苏将军成亲,求皇上看在苏将军的份上,饶了她!”他伏在地上磕着头,他知道秦浩天迟早会查出肖成韵的身份,他不敢保证秦浩天一定相信他所说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了苏靖维的身上,希望秦浩天能看在与他的交情上,放过妹妹……说完,他直起身,看向他,带着绝然……“你……”不等秦浩天开口,肖成远便咬破了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囊……—— —— —— —— —— —— ——黎明将至,曙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却依旧扫不走昨夜的凄凄阴霾。秦浩天仍是拥着佩瑶,他贴着她的脸蛋,坐在床头。他的手中紧攥着那块刻着“虹儿”的玉佩,只是一整夜,却似流尽了一生的泪……“皇上……”是图德生,他壮着胆进来了,却战战兢兢的跪着,一直不敢抬首。他在期待他的回应,哪怕任何一个眼神,可是他没有等到,他看见他依然毫无反应的坐着,仿佛魂魄跟着淑妃走了……这一天,图德生都跪着,跪在只剩一具空壳的秦浩天面前,低头,不语。直到再次入夜。华灯初上之时,突然,他抱起佩瑶,跨出了殿门。雪,还在细细的落着。他抱着她,踏着脚下的银白,一步一步的向前行着。沿路,都是长跪不起的文武百官,从宫门前一直排到了邵华殿。“皇上!”“退下!”他遣走了跟在身后的图德生,他走的很慢,直到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废墟中。募得,他跪了下来,抱着佩瑶,跪在了挽珍院前。父皇……母后……儿臣该怎么办?!一次, 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终于体会到,父皇当日的悲凉……君临天下又如何?一样改变不了这过于残酷的宿命……他从来没想过,他夜夜拥入怀中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从来没想过,爱的那样惨烈,那样身不由己,无法自拔的人,居然身体里流着和自己相同的血……“佩瑶……”伸出颤抖的手,秦浩天扶上了她依旧苍白的面颊,她的双眼紧闭着,此时,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就是她的身体还有温度……曾经零碎的往昔,霎时像一个接一个串成的环,紧紧的套住了他的心。他想起父皇一次看到佩瑶时那样惊愕的神情;还有,佩瑶为何会那么眷念母后的画像……以及那夜,他指着佩瑶胸口那朵玫瑰说好美的时候,她对他绽开的笑靥……他怪她打掉了孩子,她的眼泪和决绝……“傻丫头……真是傻丫头……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他抱着她,痛心的,一遍一遍的换着……—— —— —— —— —— —— ——佩瑶……佩瑶……这…….又是谁的呼唤……?似是来自遥远的彼岸……是梦……又是这个梦…….她又回到了这里,这里是翠幽园的梦…….佩瑶倚在窗前,手中还捧着书卷,她茫然的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景致。十年生死两茫茫……她想起这句诗来…….“佩瑶!”这个声音是……募的,她回过头,原来是他…….他笑着,温柔的笑着,他扶上她的脸,正深深的看着她……“浩天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她也笑了,窗前映着斜阳的残影,照着他的轮廓,是那样的清晰……他没回答她,只是那笑容依旧温暖,下一刻,她被他拥进了怀中……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滑落,虽然知道这只是个梦,她还是感到了幸福,在这个给过她无数温暖的怀抱中,她幸福的想落泪……什么力量正在牵引着她,让她渐渐离开了那飘渺虚幻的世界……“佩瑶!”真实的呼唤,一声一声的响彻耳畔,愈来愈清晰。恍惚中,她慢慢张开双眼,映入了那张再憔悴不过的脸,她看见他正抱着她,跪在雪地中,跪在那片残痕断瓦面前。“浩天哥哥…….”佩瑶用力的举起手,触上了他,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真实……他正在哭,他的泪不住的淌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浩天哥哥……别哭……我去了鬼门关一趟,过了忘川河,但是我没有上奈何桥,没喝孟婆汤……阎王不收我……所以,我又回来了……”她苍白的笑着,极力安慰着那样痛心 的他,可他的泪却不曾停下……“佩瑶……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浩天哥哥…….好不好……求你……”他握住了她的手,吻着,沙哑的哽咽着……佩瑶……我爱你……我爱你……我没有办法不爱你……即使是错……我也放不开手了……—— —— —— —— —— —— ——绵绵的大雪,连连下了十多日,将整个瀚月帝国都裹在一片皓白的银妆里,直到今日,才渐渐停歇……阴霾的浓云中破出了几丝光缕,初见了晴……宫里的景色依旧,只是后南庭的湖水已结了冰,湖面闪着微微的淡蓝,佩瑶倚在栏边,盯着那光如镜的冰寒,直到现在,似乎还能感到,那里还凝聚着她当初的疯狂……死过一次,再醒来,一切已是恍如隔世……没了那蚀骨的悲伤,就连赤烈的毒,也不曾在发作……她该庆幸吗?还是该感到悲哀?……他告诉她,当她病危无救之时,是肖成远,治好了她那不治之症 。可肖成远却在试药的时候,出了意外,毒发身亡……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可过了这么久,她的确没有再次毒发,胸口那朵玫瑰的颜色,也已经开始慢慢褪了些……如果这是真的,她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二十年都没有找到方法解毒,如何在这短短时间,就能痊愈了?她隐约有种感觉,肖成远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段日子,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让她感到那样的不真实。他和她之间所有的误会和仇恨和仇恨,似乎也跟着她的“复活”,全部烟消云散了去,他说,他爱她,从此以后,他都会好好疼惜她,这辈子,下辈子,他都要陪在她身边,永永远远的不分开……如果一切,就停留在这里那该多好……可这毕竟不是来生,这一世的痛苦,仍在她的生命中继续蔓延着,扩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