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在北京大道的傅王府上,被皇上内定为郎都妃子的傅青燕正骄纵的大发小姐脾气。傅王府是个林荫耸天、气派雄伟、红砖绿瓦的大四合院府第,此刻气呼呼的站在厅堂的傅青燕一身粉紫绸缎,的确长得明眸皓齿,有着倾国倾城之貌。这些日子,她会乖乖的守在家里,盼的就是郎都会专程到府里见她一面,没想到先前才从丫环那儿开心的知道他的轿子来到北京大街,但等了又等,不见他前来,再问之下,原来他到的是景罗王府。而且事情还不止于此,过没多久后,郎都便跟罗兰屏共乘一顶轿子朝皇宫去了。“阿玛,你不是说皇上已经跟七阿哥说要立我为妃了,为什么七阿哥还跟罗兰屏同乘轿子进进出出的?难道宫中的谣传是真的?”“女儿,宫中谣传之事可别胡说,那仅是谣言而已!”傅贤连忙安抚女儿。“是嘛、是嘛,这七阿哥气宇不凡、外貌英挺,他怎么会跟长相丑陋的罗兰屏在一起?”傅青燕的母亲杨淑馨宠溺的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我也是这么想啊,但他为什么不是来我们府上,却去了景罗王府?”她愈想愈不甘心,她身后可有一大群的王公贵族在追求呢,但大清的皇储却不曾到府上来,甚至在皇上点名她为内定太子妃后也毫无动作,这不是太可恶了吗?“女儿稍安勿躁,阿玛已经派人到皇宫去打探消息,看看七阿哥带罗兰屏日皇宫所为何事。”傅贤对这心肝宝贝疼得紧。“阿玛,我可不管,我一定要当太子妃,你答应过我的!”“我知道,阿玛为了你已经去求凌王爷到七阿哥府上说项了,之后又带你直接去面圣请求撮合。”“可你为什么不准我去见七阿哥?也许他看了我就会爱上我,根本不会去理那个传言中,长相丑不可言的罗兰屏。”她火冒三丈的瞪着父亲。这该怎么说呢?傅贤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脾气骄纵刁蛮,皇上日理万机,忙得很,他带她去见皇上,停留的时间短,要她收敛自己的脾气,少说两句,给皇上一个好印象是很容易。但七阿哥只是皇储,而选的又是他日后的皇后,他很担心外表温文儒雅,实则敏锐内敛的七阿哥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虚伪之态,因而否决了她,所以他才阻止女儿去见七阿哥,至少得等皇上的那道圣旨下来,他才能放心让女儿与七阿哥相见。“阿玛,我在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她美丽的容颜上满是不耐。“青燕,你阿玛有你阿玛的考量,你乖乖的待在府里就是了。”他们夫妻俩早想过对策了,这会儿他们是愈低调愈好,别四处惹尘埃。“又要我待在府里,很烦人你们知不知道?”无处可发泄怒火的傅青燕一转身就将摆在厅堂里那只价值不菲的唐三彩给摔到地上。“砰”一声,花瓶碎得满地,傅贤的脸都绿了,“青燕!”“总之我快闷不住了,阿玛再不搞定这次选妃的事,我就自己去找七阿哥,哼!”她气冲冲的回自己的房里。傅贤摇摇头,看着已着手整理一片狼藉的丫环们,再看看也一脸无奈的妻子。“再去面圣吧,不然我看是关不住咱们的女儿了。”杨淑馨忧心忡忡的建议。“也只能如此了!”唉,圣旨迟迟不下来,各方角力不断,他能否靠女儿飞黄腾达也还是个未知数,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多方奔波,努力一下吧!***郎都偕同罗兰屏一同前往皇宫内苑面圣,他思忖再三后,突地带她先转往坤宁宫,他打算邀皇额娘一起前往,多少能帮景罗王府的人说说话。到了坤宁宫,郎都依礼作揖,再看向身旁的罗兰屏,她看太德看傻了眼,居然忘了行礼,“还不参见皇后!”“呃……是,兰屏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罗兰屏急忙拿下系在胸侧的丝绢,往后一甩,跪地行礼。“兰屏?罗兰屏?”太德柳届一扬,诧异的目光看向一旁泰然自若的儿子。“儿臣想请皇额娘一同为景罗王府说项,看能否免了散播不实谣传、诋毁皇室之罪。”郎都直言。太德瞧瞧儿子坚定的眸光,再看看跪在地上的罗兰屏,“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清楚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抑制那狂烈的心跳声后,才怯懦的抬起头来。太德仔细的打量这名气质出众、温柔羞涩的女娃儿,白嫩的脸蛋配上细致的柳叶眉,一双明眸如秋水般,与宫中盛传是个面貌丑陋之女差距千里。“你介意将紫色面纱卸下吗?兰屏。”她神情一震,一想到郎都也在一旁,那股自卑与难堪便涌上心头。“兰屏,你就让皇额娘瞧瞧,其实你外貌出众,并不逊于其他官家女子。”郎都知道她在乎自己的观感,鼓舞的话很自然的脱口而出。她苦涩一笑,“七阿哥何需说违心之论,兰屏深知自己的相貌如何。”语毕,她掀开了面纱,等着看这名应有五十年纪,但看来却像三十多岁的慈祥皇后的脸上出现嫌恶的神情。太德乍见她左脸颊那紫色胎记时,柳眉不由得一拧。但她并非嫌恶,而是感到惋惜,这绝对是一张朱唇粉面的美人脸,而她身上散发的纯净气质更是楚楚动人,可惜的是,那个胎记怎么会出现在这张粉雕玉琢的桃腮杏脸上?她露齿一笑,看到罗兰屏错愕一愣,“诚如我皇儿所言,你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兰屏。”她哑口无言,这怎么可能?“左脸的胎记确实有损这花容月貌,不过,平心而论,仍胜过一些中等之姿的女子呢!”罗兰屏的粉脸微微一红,她相信皇后说的话,因为她看来真诚极了,脸上也没有她担忧见到的鄙夷之情。“兰屏谢谢皇后。”太德微微一笑,看看也面露笑意的郎都后,再看看这名愈看愈顺眼的女娃儿,“谢哀家什么?”“我……我以为会在皇后脸上看到……”她束口不言,一张脸红通通的,她怎么可以说她怕会在皇后的脸上看到嫌恶之色呢?那不是将皇后说成了肤浅之人?太德是个体贴的人,明白她想说什么,便不再追问了,她朝她点点头,“起喀吧。”“谢皇后。”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也对这名慈眉善目的皇后有一个相当好的印象。太德转头看向心情似乎顶不错的儿子,“在前去见你皇阿玛前,皇儿可有什么话要先挑明的?”“皇额娘英明。”郎都再次一笑。“那就说吧。”他点点头,却先看向面色顿时一黯的罗兰屏,“我得将此次传言的前因后果跟皇额娘简要的说明,这内容若有令你难堪之处,请你不要见怪。”她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先安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太德对这一幕也感到惊讶,没想到郎都这么在乎罗兰屏的感受,她饶富兴味的看着四目相对的两人,他们看来还挺登对的。郎都朝罗兰屏微微一笑,才面对太德,娓娓道来钱含韵与罗尔格兴起谣传的始未……“原来如此。”太德频频点头,目光不由得回到神情羞惭的罗兰屏身上,莫怪乎她感到难堪不已,她对郎都的多年深情,今好管闲事的平民福晋想要让她的感情有所依归,居然以这种不入流的方法来逼迫郎都……“皇后,”罗兰屏鼓起勇气看着她,“这一切的事皆因我而起,我想请皇后成全,让兰屏承担一切罪状。”她赞赏的点点头,还不是个自私的人,这女娃儿,她喜欢。“哀家明白了,哀家会知道如何跟皇上说的。”“皇额娘,你的意思是真的要兰屏接受一切责罚?”郎都顿时心急起来,这并非他带兰屏前来见皇额娘的本意啊。她笑了笑,“皇额娘有这么说吗?”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心急了。“走吧,咱们一起见皇上去。”太德从位子上起身。郎都再次拱手,“可儿臣还有一事相禀。”她挑起一道柳眉,笑笑的坐下,“还有事?”“是的,关于兰屏赐婚一事。”原来……她打趣一笑,“皇儿不是要我将这事一并跟皇上谈,要他将兰屏与平民阿哥的婚事取消吧?”郎都被她那促狭的眸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儿臣听闻史建仁并非一个谦谦君子,而兰屏个性温柔怯懦,儿臣真的不认为这是个好姻缘。”闻言,罗兰屏神情一白,皇上已将她指给别人了?不,她不要嫁给别人,她的心只在郎都身上,如果不能跟他成婚配,她宁愿老死在家。太德来回的看着两个年轻人的神情,不难一眼看出这四目中的深情与无措,只是……她柳眉微拧,看得出来郎都对兰屏也有一份情愫存在,但他为何不向皇上争取娶兰屏为妻呢?她凝睇着儿子,朝他点点头,“皇儿近一步说话,皇额娘有事想问你。”“是。”郎都依言步上阶梯,走到太德的身旁,“皇额娘有何指示?”“你对兰屏有情,是吗?”他感到好笑,“皇额娘何出此言?”她拧眉,“可我以为儿臣的神情带有爱意,难道不是?”他浓眉跟着一皱,直觉的否认,“我进出景罗王府多年,等于是看着她由个小女孩蜕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这该是一份兄妹之情,皇额娘多虑了。”太德没有回答,就她看到的并非如此,看来郎都尚末发觉自己的感情。“好吧,那我明白了,不过,指婚及谣传之罪,皇额娘也仅能答应皇儿会尽力帮忙,但结果如何,皇额娘可没有把握。”“儿臣明白,谢谢皇额娘。”“那走吧,别让景罗王府一家人心急如焚的等候消息,尤其是当事人……”太德将目光放回柳眉不展的罗兰屏身上,她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让人愈见愈喜,皇上应该会多份怜爱之情,皇儿请求的两桩事也许真有逆转的可能。郎都与太德同时步下阶梯时,他心中的郁闷已去了大半,而在越过罗兰屏身旁,见她突地意识到自己尚未将紫色面纱系回而慌乱的拉起面纱掩面后,浓眉不由得一皱,他并不希望她对自己如此见外,如此惧怕,不过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希望她在自己的面前没有紫纱遮面?!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不再多想,挽着太德朝崇庆的寝宫而去,此时较重要的是如何说服皇阿玛对景罗家人法外开恩。罗兰屏连忙跟在两人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现在要去见当今圣上了,她却手软脚软的……不,她要勇敢不是吗?郎都要她勇敢坚强,她就要勇敢坚强!***一行人来到雅致的御书房见崇庆,大德便充当起和事佬,将这件原是一番美意却弄巧成拙的诋毁皇室名誉的事件,简单呃要的向他做个叙述。崇庆边听边打量静默忧心的罗兰屏,过了好半晌后,才开口道:“难得你有此勇气承担一切罪状,不过事实上,在皇儿开口要前去景罗王府问清真相后,皇后便已代景罗王府上下向朕求过情了。”郎都惊讶的看向太德,而罗兰屏眸中顿泛泪光,脸上布满感激。“如今明白只是一场无心之过,而非朕事先认定刻意挑衅皇室律法、污蔑捏造之过,这事朕可以不再追究。”他也希望早点平定这件是非,好安排罗兰屏与史建仁之婚事。闻言,罗兰屏连连磕头感谢,但太德与郎都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目光,依皇上的行事,虽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这等散播谣言污蔑皇室之罪,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皇上怎会这般平静?“多谢皇上恩典,兰屏想速回府中告知家人这个好消息。”罗兰屏脸上的愁容尽退,可见笑意。崇庆抚胡点头,“也是,顺便与家人聚聚,朕已为你赐婚,指给朕居于徐州的儿子史建仁,这月十五将是你们的成亲之日,他虽没有纳入皇室宗亲,但身上所流的也是朕的血脉,你下嫁到那里,可得做个贤妻良母。”罗兰屏的笑容僵在嘴角,声带顿时瘫痪,这月十五?距离现在不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皇阿玛,这日子不会太仓促了?”郎都敏锐的提出质疑。太德柳眉紧蹙,看来皇上会这么快饶恕罗兰屏一家人的诋毁之罪,又这么快决定她与史建仁的成亲日期,恐怕内有文章。“皇上,臣妾对兰屏丫头一见得缘,想将她留在宫中陪臣妾几天,可否请皇上将赐婚之事稍做延期?”“这……”他面露为难,他就是接到史楠云差人快马送函给他,信中尽是担忧之情,说史建仁近日迷上百花楼的一名花魁,日日流连,而史建仁已届成亲之年,望他能为他择一名温柔婉约的官家女子为妻,也许如此,能让他不再流连烟花场所。对史楠云母子,他一向有愧疚,因此,他也已快马差去圣旨,将罗兰屏赐予史建仁为妻,另修书一封,将罗兰屏脸上胎记略加说明。娶妻当娶贤,景罗王府在宫中甚得龙心,指给史建仁也是私心作祟,而一对互有残疾的男女也许能惺惺相惜,进而有了真感情……“臣妾的要求是否令星上为难了?”太德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出口再问。崇庆瞥了面无血色的罗兰屏一眼之好吧,你就先留在宫中陪皇后几日,不过,赐婚一事的日期照旧,因为朕已派太监快马前往徐州颁布圣旨了。”“皇阿玛,可是这件婚事……”“郎都,你先带兰屏到皇额娘的宫中安排一下她的住所,皇额娘有些话想私下跟你皇阿玛聊聊。”太德打断儿子的话,略微使了一下眼神。“是,皇额娘。”郎都无奈的点头,纵然心中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请求皇阿玛暂缓赐婚,也只能偕同罗兰屏先行离开。太德见两人一走,便直言问道:“皇上会如此快速的择定婚期与不追究景罗王府一家人的污蔑之罪,想必有关联吧?”崇庆露齿一笑,“皇后果然聪颖。”“不止是臣妾,皇儿也有同感。”“是吗?”他点点头,将史楠云的信函内容悉数说给她听外,亦将他差人送去的圣旨与私函内容毫不隐瞒的告知。没想到,知悉一切的太德竟眉头深锁。“有问题吗?皇后。”“臣妾不敢,只是皇儿他似乎对兰屏也有一份情愫存在,君无戏言,圣旨已出,臣妾担心皇儿在明白自己的一份真情后却来不及了。”他闻言大笑,“皇儿对兰屏?不会吧,兰屏颜面有碍,皇儿怎么会爱上她?”“皇上此言差矣,就算有那紫色胎记,兰屏的容貌仍旧不俗,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再加上那股虽柔但仍见执着的出众气质,臣妾真的不认为她配不上皇儿。”“是吗?”“再者,诚如皇上所言,娶妻当娶贤,将她指给建仁,臣妾以为是委屈了兰屏。”他眉头一拧,“皇后何出此言?”“一个流连花丛之人怎会是个良人?何况建仁流连之所还是个妓女户。”崇庆摇摇头,“楠云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朕相信在她的教育下,建仁会是个品行才德兼顾的男子,朕以为楠云会在信上说建仁迷恋花魁,应是怕朕国事繁忙,延迟赐婚一事,才故意如此说的。”“是吗?看来臣妾是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了。”“君无戏言。”“可皇儿他……”“傅王爷早你们一步前来求见,我已要他几天后偕女进宫赴宴,若郎都没意见,他跟青燕的婚事,朕也将在当晚宣布,皇后就不必多想了。”见他如此坚持,她不再多言,如今仅希望真的是自己多想多虑,郎都对罗兰屏真无情愫才好……***郎都带着罗兰屏到了坤宁宫,并指示宫女为其准备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只是罗兰屏看着这紧临皇后寝室旁,豪华气派的房间,脸上并无笑意,眸中也尽是忧与愁。郎都喟叹一声,他的心情又好到哪里去?在听到皇阿玛决定兰屏的下嫁日期后,他是莫名其妙的沮丧不已,心似乎也在瞬间跌到了谷底。“兰屏,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想去找皇阿玛再谈谈。”“我……我也去,成吗?”她想请求皇上撤回赐婚,这虽是抗旨,也有杀头之虞,可是,她不在乎,她不想嫁给什么史建仁。“不,你留在这儿,你想抗旨拒婚,可能会引来皇阿玛的怒火,还是由我去说吧。”她错愕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想……”他点点头,对自己如此简单的洞悉她的思绪也感到不可思议,“我再去找皇阿玛谈谈,而你在场,恐怕对事情也无助益。”“嗯,我明白了,那一切有劳七阿哥了。”她感激的想屈膝行礼,但他突地一个箭步向前,拉住她的柔美,阻止她行礼,而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的心同时一震,一股电流亦在瞬间往四肢百骸流窜。郎都浓眉一拧,对这股引起浑身燥热与狂烈心跳的感觉感到错愕不已。罗兰屏脸儿烧红得都快冒出烟来,她飞快的抽回自己的手,低头掩饰眸中的深情。“对不起。”震慑过后,郎都俊脸上满是尴尬,“郎都非轻浮之辈,绝非故意……”“我明白,七阿哥不必解释。”她呐呐的开口。“那我先行离开了。”他觉得自己的口才顿时变拙了。“嗯,送七阿哥。”郎都深深的再凝睇低垂螓首的她一眼,这才面露思索的转身离开。而罗兰屏聆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直到声音消失后,她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将被他碰触过的柔莠轻轻的贴在脸颊久久……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