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出嫁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池莲蓬就被孙瑾娘拉起来，闭着眼让孙瑾娘给她忙活。小雀已经放好了一桶的热水，孙瑾娘往里头放上各种花草，让后让池莲蓬进去洗澡。这澡洗完了，孙瑾娘又让池莲蓬换上嫁衣，整理了一番，这才坐到椅子上。忙活了阵，孙瑾娘就端了一碗饺子让池莲蓬吃，寓意着吉祥、多子多福以及幸福。早有请的好手艺的全福夫人过来，池莲蓬那边被一番折腾弄得彻底醒了，就见池莲花将全福夫人请了进来，让池莲蓬坐下，拿细线给她开脸。池莲蓬被疼得脸上一抽一抽的，只是也不敢乱动，任凭她们在她脸上动作。开脸完，便是抹粉画眉。池莲蓬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一点点的改变，按着时下最流行的新娘妆化的，心里头虽然觉得粉太厚了些，但是还是没吭声。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特殊流行，她要是把现代的流行妆搬来这，也不一定适合。脸上被扑了一层粉，然后便是画眉，腮红，描唇，然后贴上花钿，而后又在细节处处理了下，池莲蓬便看着自己如今的面貌，也算是个时下的清秀佳人。果然，女人要美，装扮还是很重要的。面上的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池莲蓬动了动身子，继续坐着，接下来便是重中之重的梳头。那全福夫人拿着全新的木梳给池莲蓬梳头，边梳头嘴里边吉利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这般梳头过后，便开始给池莲蓬挽发，将一头青丝皆挽起来盘上，簪上发饰，配上凤冠霞帔，活脱脱的一副新娘妆便算出来了。到了这会子，孙瑾娘已经便看着池莲蓬梳妆边泪流成河，池莲蓬一转身看过去，她忽的哭得更凶，两三步过去抱住池莲蓬，不舍的哭泣起来。池莲蓬被她这一哭，闹得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只小雀一直跟着她旁边，见状赶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那一脸的妆才没给哭花了。池莲蓬虽知道梳妆后有哭嫁这一礼，只是如今哪里是假哭，心中想着要离开这个活了五六年的家，哪里舍得，一时悲从中来，抱着孙瑾娘哭泣不止。旁边的全福夫人便过来劝着他们，说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日后终会再相见，莫要伤心云云。母女俩哭得伤心，最后，孙瑾娘在池莲蓬耳边说道：“孩子，娘希望你生而坚强，但心中保留女子的柔软，在你迈步过去坎的时候，能找个肩膀依靠，然后幸福长寿。”“孩子，娘即便再柔弱，但一生都会是你坚强的后盾，无论你如何，都要记得还有娘在。”孙瑾娘只怕她去了京都无依无靠的，万一孙溪头对她不好，或者公婆不好相处，她会想不开。思虑多日，她终究在今日忍不住说了出来。池莲蓬点点头，她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想不开的人，她在今生也是有亲人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们轻生，既然接受了，那便活在当下，将这辈子好好过下去。两人渐渐止了泪，池莲蓬补好妆，不久外边便传来喜气的乐声，连带着人们欢呼花轿到了的声音。池康平这时候也来了，与孙瑾娘高坐在外间首位，池莲蓬被盖上盖头，由人扶着往外去，跪在两人面前拜别。孙瑾娘掩着嘴忍着不哭出来，池康平在那边嘱咐池莲蓬几句话，便让池莲蓬起来。外头八音班的乐声响得更是喜气，孙溪头竟然在这日赶来，一身喜服在身，喜气洋洋的立在外头，让围观的人欢呼不已。池莲蓬听到李南丫囔着“新郎官来了”，心中一喜，唇边就荡起一个笑容。原本今日的迎亲是要让其他人代替的，因为孙溪头那边有官差在身，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来了，池莲蓬心中的那点遗憾这下随之消逝。池莲蓬手中被塞进一颗苹果，旁边的人说着“平平安安”的吉利话，随之便有当伴娘的姑娘过来，扶她往外走。池莲蓬只能看着地面，踏着地上铺着的红布往外头，一出到外头，整个人瞬间被欢呼和乐声所淹没，耳朵里嗡嗡的响着，迷迷糊糊的就被送上了轿子。最前头的八音班首先走起，后边跟上了迎亲和送嫁孙溪头、孙得安他们，再然后就是嫁妆队伍，二十四抬全部走起来，占满了大半条街，旁边还跟着镖局的镖师，准备护送他们进京的。再后面，待喜娘喊上一声：“花轿起轿喽！”池莲蓬便感觉到轿子悠悠离开地面，轻轻摇晃着往前去。最后头跟着的是几辆马车，是要等到了镇外十里亭花轿换车时，给池莲蓬他们坐和放嫁妆的。一路花轿颠簸，池莲蓬听着后边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孙瑾娘的说话声，只是她不敢回头，出嫁之日回头不吉利，只能强忍着坐在花轿里不动。远远的拐角，沈如影站在那里，看着池莲蓬的花轿一点点的离开，回头看看身边的沈如玉，见他一双眼中满是哀伤，心中难受。“弟弟……”沈如玉看着那花轿拐过拐角，从眼中消失，没有去回沈如影的呼唤，只是垂下眼眸，晶白的脸颊在寒风中显得如雪般洁白无瑕，白得那般纯粹，让沈如影惹不住心中疼惜。沈如玉玉骨般的手指从袖筒中伸出来，冰凉的指尖覆上腰间同样冰凉的络子，慢慢解下来捏在手中，细细看着上边木牌上的那个笑脸。再抬头，路上只剩下了围观的行人，散了一地的双喜红花，在人们的脚下被踏过，随着抬脚而飘起，又缓缓落下，耳中听着远处隐约的喜乐，寒风呼啸而来，灌进身后的巷子，沈如玉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这个冬天，别一般的冷。于叔担忧的看着沈如玉倔强不肯离去的背影，心中叹息。少爷终究是晚了一步，没能娶到池家二姑娘，如今这般……“少爷，回去吧？”沈如玉看看池家的大门，门前的小姑娘正哭得稀里哗啦，囔着要“莲蓬姐”，然后被旁边的妇女强硬的带走。沈如玉看着那对母女离开，又呆着看了会，终究身子受不住晃了晃，被于叔和沈如影强硬送上了马车离开。池莲蓬坐在轿子里，一路颠颠的往镇外去，八音班的喜乐不绝于耳，池莲蓬听着那喜气的乐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经历了两辈子，如今，自己竟然在嫁人的路上了！池莲蓬心中五味杂陈，隐隐带着期盼，又稍稍带着一点对于未知的恐惧，只是一想到孙溪头憨憨的笑容，嘴角不由的就跟着笑起来。他会保护她吧！送嫁的队伍行到镇外十里亭，同刚出镇有很多人围观不同，这里就没什么人。队伍在十里亭旁停下，马车行到前边，抬嫁妆的人放下嫁妆箱子，帮忙将箱子盖盖上，搬上马车一份份放好。二十四抬嫁妆的东西收起来，就没那么多了，都是容易携带的东西，装上马车装了整整三辆，每辆留了点位置，过后可以给镖师们赶车和休息。外头一切准备好，便有备好的另一辆马车驶到花轿边，小雀过来帮忙在地上铺了红布，那边车夫搬了小凳放在侧边，池莲蓬这才在喜娘的红伞遮掩下出了轿子，上了马车。小雀跟着上了马车伺候池莲蓬，一切准备就绪，喜娘等人得了孙得安的赏钱，又说了几句恭喜话，这才回转往镇上走。孙溪头依旧走在队伍前边，身上火红的喜服映得他脸上更是喜气，李复在旁边同他说话，笑着打趣他笑得真傻。孙溪头不在意的继续笑：“我娶媳妇你还不让我笑不成？笑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好了，我高兴着呢。”李复无奈的摇头：“得，成亲的人最大，你笑吧。对了，晚上是不是到前头那镇上休息？”他们今日可是破例过来迎亲的，晚上还得赶回去。孙溪头回头看了看后边池莲蓬坐的马车，虽然郁闷没能在这时候看看媳妇，但是想着自己如今将媳妇迎了出来，回头到了京都就能成亲，能正大光明的抱着媳妇，孙溪头心中的不舍顿时被甜蜜给代替。池莲蓬上了马车，这马车由孙得安亲自驾车，池莲蓬在里头坐下，终于可以动的她软软的靠在马车车壁上，坐没坐相的就差趴下去了。小雀见她这样，赶紧上去扶她：“姑娘，这般可不行，回头让人知道得说道的。”池莲蓬摆摆手不起来，在轿子里颠了这么久，腰早就酸得受不了了，让她缓缓。“就咱们两个，让我趴会再说。”池莲蓬恹恹的靠在那里，也不敢靠太狠，就怕把头发给弄乱了，这妆得到晚上才能卸掉呢，头发也一样，“行了，没事的，你坐着吧。”小雀跟着走了一路，也够累的。“姑娘，奴婢没事，您还是起来吧，这……”池莲蓬又摆了摆手，小雀见她真的不起，也就按着她的话坐一边，拿了车上备好的食物出来摆好，等着池莲蓬缓缓了再让她吃。池莲蓬一见有东西吃，也就不累了，赶紧坐正了拿了碗筷吃起来。东西不多，是一些简单的糕点，还有一壶温热的茶，凉到差不多了，倒被子里，插了根麦管子让池莲蓬吸着喝，防着她把唇上的妆给弄坏了。池莲蓬没办法，只能这样吃，糕点都是切小块了直接夹嘴里嚼的，等吃了七八分饱，池莲蓬这才停下来，继续靠着休息。“你要是饿了，就吃吧。”池莲蓬对小雀说道。没想到自个也能吃，今日她走的路多，其实早就饿了，这回池莲蓬将其他点心给她吃，她欢喜的谢过，这才吃了那碟子上的几块，稍微填了肚子便停，油纸包里的其他点心还是收了起来，等池莲蓬再饿了再拿出来。池莲蓬觉得自己这主子真是当得够顺手的，果然**下来着东西真的是一学就会。虽然池莲蓬是现代人，但是在这里，丫头便是丫头。若是她待小雀太没主仆之分，那回头小雀也难免爬到她头上出点什么幺蛾子，如此有点距离，有点和善的态度便好。队伍继续行进。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在半路上停了下来，将准备好的干粮拿出来吃。池莲蓬坐在车上，那边孙溪头送了个油纸包过来，小雀拿进来，池莲蓬就闻到了一股烤鸡的香味。“姑娘，是准姑爷带来的烤鸡，在外头又拿火烤热了，趁热送来的。奴婢给姑娘分下，姑娘稍等。”池莲蓬等小雀将烤鸡的肉切成薄片，夹在热好的饼子中间，再切成小块，让池莲蓬夹着吃。池莲蓬吃得享受得不行，偶尔吸一口热茶，都是孙溪头那边给热好送来的。外头的镖师见孙溪头这般照顾自己的新娘子，一个个都是大嗓门的，当下就囔着新娘子有福，嫁了个疼人的相公。孙溪头听着他们在那边说，笑了笑跟他们说起话来，一群男人聊到孙溪头在战场上的事，孙溪头的话就有意的放低，不想让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传入正在享受美食的媳妇耳朵里。池莲蓬听着外头的镖师们似乎在说话，还一阵吸气声，不时又跟着惊诧两句，只当他们无事闲聊，没去理会，美美的饱餐一顿。等池莲蓬吃饱了，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许久。一路颠了许久，池莲蓬在半路上靠着车厢壁小睡了会，今早早起倒腾，这会早就困了。等外头孙得安通知小雀让池莲蓬整理下，池莲蓬被悠悠叫醒，这才知道天已经暗了下来，他们的队伍也进了今晚要休息的小镇。孙溪头那边打听了镇上的客栈，找了间差不多的要了几间房间。镖师们晚上要守着车上的东西，便只要了一间，池莲蓬和小雀一间，孙得安一间，而孙溪头和李复则一间。掌柜的给排了房间，让小二带着他们上去，池莲蓬头上依旧盖着盖头，因为出嫁这日不能沾土，便让孙得安背着上楼。孙溪头看着孙得安背着池莲蓬，心里头卷起了醋海，恨不得把自家媳妇给抱下来自己背，只是碍着礼节不能在成亲前坏了媳妇名声，只能强忍着别开眼。李复在旁边看着笑得不行，只能颤着肩膀拍拍他的肩：“忍忍啊，等娶回去你要怎么背都成，哈哈！”孙溪头甩了他一眼，跟着上楼去。池莲蓬进了屋没多久，小二便跟着送了热水来。池莲蓬这才有得卸了妆洗澡，舒舒服服的泡了会，去了乏，换了一身红绸红裤，让小雀将凤冠霞帔给收起来。“小雀，让小二送晚饭来。”池莲蓬坐在凳子上擦头发，挥挥手让小雀去叫饭。小雀退出去，等晚饭来了，摆了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池莲蓬简单的吃了，便去里间休息去。小雀也吃了饭，这才收拾了让小二收走碗筷，顺道送了热茶过来。池莲蓬喝了几杯热茶，拿着手里的杂记看，等感觉困了，便在小雀的服饰下睡下。“你也睡吧。”小雀应了，脱了衣服睡在床外侧。孙溪头和李复并没有睡很久，两人白日累了一天，晚上也只是靠在床侧眯了眯，到了半夜四更的时候，两人相继睁开眼，李复留着整理东西，孙溪头则是去寻孙得安。孙得安似乎知道孙溪头会招来，今夜竟然只是坐在床边眯着，一听那边的敲门声，孙得安睁开了眼。“谁？”“是我。”听到孙溪头的声音，孙得安起身过去开门，让他进来。关了门，孙得安一转身，孙溪头便有礼的说道：“接下来一路，还请小舅舅多多照顾我媳妇。”孙得安哪里听不出他咬那“小舅舅”三个字咬得多重，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指指桌子，“坐吧。”孙溪头很是尊长的坐下来，静等孙得安说话。孙得安看了他一眼，见他穿得齐整，知道这是来告别的，当下说道：“你只管去，我的侄女我自然是会照顾好的。”不用他叮嘱他也不会让她受苦。孙溪头只想着这小舅舅永远都是小舅舅就行，至于照顾池莲蓬的方面，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今天白天他也叮嘱过镖师们好生护着队伍，回头到了京都会另给喜钱，其实也就是多给一份银子。这镖行的总镖头同孙溪头有点交情，且与刘镇长也是熟识，底下人对这次任务自然是很重视的。“多谢小舅舅了，侄女婿在此多谢了！”孙溪头说着站起来又是一礼，心里醋海翻波，脑中一想起白日里孙得安背着池莲蓬的画面就不舒服，如今势必要孙得安记住他这个“小舅舅”的身份。孙得安看着他这般，即使不愿意承认，但是也知道自己这“小舅舅”的身份摆着，有些事只能压在心底。“谢什么，莲蓬本就是我的侄女，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事。行了，你要走便走吧，这边我会照顾好的。”赶紧走了，省得老在这提醒他，戳他心口。孙溪头看自己给孙得安打击得差不多了，便放心了点，朝孙得安一拱手，转身出去。李复已经等在外面，身上背着两个包袱，见他出来，将左手的那个给他，二人一同下楼去。孙溪头去马厩牵了马，抬头看看池莲蓬那屋的方向，深呼吸一次，这才上马，同李复一起离开。黑夜中，马蹄在布的包裹下发出闷闷的脚踏声，渐渐变小，直至一切回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