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不绝的雨下了一个早上,中午时分雨稍停,淅淅沥沥的雨水仍顺着沟檐落下来。猫儿躺在罗汉榻上,靠着软垫,目不转睛的看着聂瑄这些年在外面写下的游记,他去过的地方真的很多!春芽见雨越下越大,便从房里取了一件薄披风给猫儿套上,“今天凉了起来,夫人小心别着凉了。”猫儿伸手让春芽给自己穿好外套问道:“秋实呢?她身体好点了没有?”“刚刚吃了药,发了一身汗,好些了。”春芽嘟哝的说道:“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受风寒的。”猫儿道:“唔,你让她这几天就在房里好好养好身体。”“是。”“有人生病了?”聂瑄进门就听到吃药、风寒之类的话语,不由微微皱眉问道。“嗯。”猫儿应了一声道:“是秋实生病了。”“秋实?你的那个贴身丫鬟?”聂瑄挑眉问道。“嗯。”猫儿见他衣摆有些湿了,起身说道:“你衣服湿了,快换下来吧。”聂瑄道:“不用忙了,一会我梳洗一下,把衣服全换了。”猫儿问道:“你一会不出去了?”“不了。”聂瑄望了望天色笑道:“今天下雨,一会让晚照烹上一壶好茶,我们听雨弹琴好不好?”“好!”猫儿一听便双眸晶亮,双颊兴奋的微微泛起红晕。晚照听了聂瑄的吩咐,自去准备。猫儿趁聂瑄去洗澡的时候,换了衣服,简单的打扮了一下。又布置了一下房间,让人把几盆开的正好的盆栽移到廊下,又让丫鬟们摆上了细巧的点心和新鲜的水果。待聂瑄一身清爽的走进来的时候,房里的丫鬟已经不在了,古琴焚香也已经备好。猫儿换了一身嫩黄的夏衫,肌肤被衬的越发的嫩如凝脂一般,头面也新换了一套素雅的碧玉首饰,脸上还薄薄的施了一层脂粉,见他来了,便欣喜的迎了上去,“你来了。”聂瑄笑着伸手搂住她,赞赏的望着她这身打扮,“新作的?真漂亮。”见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目光越发柔和,心里隐隐浮现了一丝愧疚,手微微一用力,紧紧的搂住了她。猫儿任他抱着,笑弯了眉眼道:“是新到家的时候,律儿媳妇给我新作的。”律儿媳妇就是苏氏,也就是谢氏的嫡子聂律,猫儿已经习惯不直接叫古代女人闺名了。聂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笑道:“来,这个给你,以后你晚上若是无聊,可以玩这个。”猫儿好奇的接过小木盒,打开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是蝶翅几?”蝶翅几是江南女孩常玩的小玩具,也算是七巧板的前身,由十三件不同的三角形案几而组成的,拼在一起是一只蝴蝶展翅的形状,分开后则可拼成出一百多种图形。猫儿在小时候,顾四牛就做过木制的蝶翅几给她玩,只是聂瑄给她做的蝶翅几可不是木制,她伸手摸了摸,“是象牙做的?”“是的。”聂瑄问道:“这是你们江南女孩从小的玩具吧?会玩吗?”“当然!”猫儿取出蝶翅几,随手就摆了五六个图形。许久不玩,她对蝶翅几的新鲜感又上来了,一时兴起,又随手变化了十来个图形。聂瑄眼底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些小东西的。他双手抱头,身体轻松的往后一仰,半躺在罗汉榻上,含笑看着猫儿在一旁玩蝶翅几,不时的说出自己的建议。晚照同春芽在隔壁的耳房烹茶,听着夫妻两人的轻声笑,不由红着脸,相视着偷偷的捂嘴笑了。猫儿玩了一会蝶翅几便收手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她可以慢慢玩,今天机会难得,要先把古琴学了。聂瑄见她把几块象牙当宝贝一般收好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不玩了?”“不玩了。”她伸手揽住聂瑄的手,“致远教我弹琴吧,我昨天你教我的那段我还练不会呢!”“好。”聂瑄倒是无所谓,他本来今天就是特地空出来的。两人正说话间,门口守门的婆子慌慌张张的来报:“二老爷,二夫人,不好了!老太爷突然晕过去了!老夫人叫你们快点过去!”猫儿一时不察,被婆子突然凄厉的叫声,唬的一跳,身体一抖,幸好聂瑄伸手牢牢的搂着她。聂瑄听到父亲晕过去的消息,也微微一惊,当初他正是怕过于刺激到父亲才——“致远,我们快过去吧!”猫儿惊慌的声音传来。聂瑄低头瞧着猫儿一脸惊慌的模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越发的愧疚,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呢!”“嗯!”猫儿点点头,催促聂瑄赶快过去,“你快先去!快去看看父亲到底如何了!”“好!”聂瑄唤来晚照,让她照顾猫儿之后,便匆匆赶了过去。猫儿望着聂瑄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对晚照说,“春芽,快,把我那套青色的衣服拿过来。晚照,给我打水洗脸。”春芽听了猫儿的吩咐,不由一愣,晚照闻言面露奇异之色,可再细看猫儿,依然一脸焦急惊慌的模样,心里不由释然,许是她想多了。猫儿也顾不上两人的想法,坐到妆台前,先把首饰卸了,本想带上素银的头饰,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簪了一支镶嵌有红绿宝石的金钗。她暗叹一声,自嘲的想到,真是傻了!聂瑄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因为下雨就不去办事了?思及此,她原本愉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怏怏的起身洗去了脸上的胭脂,幸好她脸上的胭脂都是自制的,纯天然的,用水一洗就好了,不用卸妆的。猫儿匆匆换好了衣服,刚刚准备出门,突然天上又打起了响雷,铅云低垂,不一会又下起了瓢泼大雨,风刮着雨水打在脸上,让人不由生疼。晚照一看那架势,连忙唤来马车,“夫人,坐马车去吧。”“嗯。”猫儿点头道,“快点,不要去晚了。”“是。”晚照忙赶去吩咐准备马车,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猫儿上了马车,急急的往聂老太爷的院子里赶,可走到半路的时候,澄心匆匆跑了过来道:“晚照!”“澄心?”晚照听到澄心的声音,掀起了车帘,“怎么了?是爷有什么吩咐吗?”“老夫人听到老太爷晕倒了,已经急着赶去老太爷院子了,爷让夫人也去老太爷那里。”晚照听了便点头道:“好。”她望着安静的坐在马车猫儿,心中不由忐忑,夫人不会吓坏吧?猫儿低头暗自思忖着,她对聂家目前的情况完全不熟悉,聂瑄治下又严,她压根听不到什么风言风语,她靠的也就是秋实打听来的那些内容。结合聂瑄今天下午的举动和早上颜氏、文氏的表现,应该是聂珩出了什么事情吧?才会刺激到聂老太爷,让他突然晕了过去,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想起平时聂珩的所作所为,总感觉这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猫儿安慰自己,秋实毕竟是业余的,能帮她打听到这些消息,她应该满足了。反正这是聂家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杀头灭族的大罪,自有聂家人解决,她只要注意别掺和进去就行了。马车到了聂老太爷院子门口停下,还没有进门,“二婶!”猫儿听到身后唤自己,便回头一望,只见苏氏风风火火的赶过来道:“二婶,你知道老太爷现在怎么样了吗?”猫儿摇摇头,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老爷子现在如何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两人相携进了内房。颜氏正坐在榻上,脸上血色全无,手里转动着佛珠,喃喃的念经。“母亲。”“祖母。”猫儿和苏氏的叫唤,让颜氏睁开了眼睛,她茫然的望着她们,一脸的呆滞。猫儿和苏氏见她这么模样,心里一跳,猫儿大着胆子上前轻轻的扶住颜氏道:“母亲!母亲!”猫儿唤了半晌,颜氏才回神,见到两人一脸焦急的叫着自己,她微微的笑了笑,“你们来了。”“母亲,我扶你躺下歇息一下吧。”猫儿见颜氏脸色不好,关切的说道。“不了。”颜氏轻怕她的手道:“你父亲还没醒呢!”猫儿连忙道:“我已经派晚照过去了,父亲一醒就过来回报。”颜氏点点头,这时言嬷嬷端了一盏参汤过来道:“老夫人,您喝点参汤压压惊吧。”苏氏知道颜氏有心悸的毛病,忙问道:“祖母心悸犯了?快拿养心丸过来。”言嬷嬷道:“刚刚已经吃过了。”猫儿劝道:“母亲,您还是躺下歇息一会吧。一会大夫看完了病,二爷自会让澄心过来回报。您要是再倒下,我们聂家可要塌天了!”“是啊!祖母,二婶说的对,你先躺下歇息一会。”苏氏一边劝着颜氏,一边吩咐丫鬟将软垫铺在榻上,她同猫儿两人上前伺候文氏躺下,苏氏给颜氏盖了一层薄毯。或许是刚刚服下的养心丸的药性渐渐的挥发了,颜氏不一会就合眼睡着了。这时谢氏也匆匆赶来了,见颜氏在睡觉,不由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到两人面前。苏氏见了谢氏想要起身行礼,被谢氏压下,示意她不需多礼,悄声问道:“母亲如何?”“犯了心悸,服了药现在睡着了。”苏氏悄声答道。谢氏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时晚照匆匆走了进来,见了谢氏等人,便要蹲身行礼,谢氏道:“别多礼了,快说老太爷如何了?”“回大夫人的话,老太爷已经醒了。”众人听了晚照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谢氏关切的问道:“老太爷的病可有大碍?”“回大夫人的话,太医说老太爷是气急攻心,幸亏救得及时,无甚大碍,开了一副药吃了下去,老太爷便醒了。现在需多吃几副药,好好调养,便会恢复的。只是要记得,日后千万不能再动气了。”猫儿听了晚照的话,感觉怎么老太爷就跟小中风一样呢?倒是谢氏听闻老太爷无事,便欢欢喜喜的让苏氏去包赏钱给太医。而猫儿和谢氏便守在颜氏榻前,等着她醒来。等颜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一些,又听到老太爷无事,不由喜上眉梢,着急的想去看老太爷。被猫儿和谢氏、苏氏苦苦劝住。“母亲,父亲已经睡下了,您身体也不好,不如先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去看父亲?”谢氏对颜氏道:“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房间,母亲今晚先委屈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能去看父亲了。”猫儿在一旁看着谢氏和苏氏苦劝,静默不语,毕竟颜氏同聂老太爷这么多年夫妻,让她不去看自己的丈夫,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颜氏最后还是被两人劝住了,在聂老太爷的房间边上收拾了一间睡下。聂老太爷和颜氏都生病了,身为儿媳妇和孙媳妇的谢氏、猫儿和苏氏自然不能回去,只能也在聂老太爷的院子里收拾了三间房住下,以方便随时伺候颜氏和老太爷。猫儿回了房间,让人取了换洗的衣服,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躺在**,幸好今天天气冷,不洗澡也不是很难受。这时晚照端了一碗汤过来道:“夫人,喝完珍珠米汤压压惊吧。”“压惊?”猫儿疑惑的挑眉问道,她又不是颜氏,没心脏病,好好的喝什么压惊汤啊。“是爷特地吩咐厨房给你熬的,他说累你今天受惊了。”晚照解释说道。猫儿本想说自己没受惊,喝什么压惊汤,可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刚刚演戏演过头了——算了!喝就喝吧,反正不过只是米汤而已。“爷说他今天要伺候老太爷,不回房休息了,让夫人早点休息。”晚照等猫儿喝完米汤,奉上茶水给猫儿漱口。“嗯,我知道了。”猫儿躺在**,问晚照道:“晚照,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晚照道:“具体我到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珩三爷似乎在外头欠了赌债,没钱还,被人拿着字据上门,向老太爷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