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婆婆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给历书的时候,花不谢是被请出去了的。在外面,花不谢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子里头光华流转,仿佛是一场盛大的告别。当那间屋子安静下来的时候,花不谢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甚至没有走过去看一看的勇气。出来的,只有历书,面色凝重地看了花不谢一眼,转身冲着河蚌做的屋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随着历书的行礼,那间屋子褪去了屋子的样子,化成一个巨大的河蚌,渐渐地合了起来。自始至终,花不谢都没能够在听到龟婆婆的声音。历书磕完了头,便转身拉起花不谢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花不谢有些不舍似的回头去看,却见身后只剩一片虚无。倒是历书抓着花不谢的手猛地收紧了几分,皱眉跺脚:“不好,来不及了。”花不谢不知道历书指的是什么,只是看到历书带着自己猛地奔跑起来。身后汹涌而来无数的河水,花不谢才陡然想起来,窥天洞,存在于河底。只是如今这河水汹涌而来,岂不是让他们在无处藏身?历书看了花不谢一眼,匆匆解释:“窥天洞是龟婆婆化身而成,如今龟婆婆仙逝,自然不会再存在什么窥天洞了。”花不谢皱眉:“所以……呀,那边也被河水淹没了,师父和玉虚上仙他们……”历书猛地拽住想要跑过去的花不谢:“他们修为高深,自然不会有事的。花不谢,我们得快些逃。”逃。历书说的是逃。即便历书继承了龟婆婆参透世事的本事,也没有办法控制这汹涌的河水。花不谢无奈点头,却发觉自己在这样的逼迫下。内心深处爆发出一股力量。花不谢猛地扣住历书的手腕,聚气凝神,脚底如同升起无数气息似的,将两个人弹到半空中去。花不谢陡然转身。甩手将历书甩了出去。耳边隐约还能听到历书的惊呼声,花不谢却已经没有功夫搭理历书,她提气令自己不至于快速的坠落,却因为控制的不是很好,还是在半空中折了一下。好在玉虚上仙及时上前接应了花不谢。花不谢拍着胸口感叹:“还好有你。不过,你们怎么比我们出来的还要快?”玉虚上仙意味深长地看着花不谢,没有说话。落地之后,花不谢发现,讳莫如深的人不只是玉虚上仙一人。甚至君无道慕容映瓷他们。都是一脸的凝重模样。花不谢有些意外地看了玉虚上仙一眼。玉虚上仙轻叹了口气:“小花儿。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为什么不问历书?”花不谢皱眉。“花不谢,你不能什么事儿都让我来给你背黑锅吧。”历书半趴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花不谢。花不谢有些意外。这怎么就成了花不谢的黑锅了呢?这分明就是历书的啊!“历书,龟婆婆的一身修为……”“花不谢。你说话之前都不去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吗?”历书轻轻一笑,冲着花不谢努了努嘴。花不谢不解。“翻浪的本事,是龟婆婆的。”玉虚上仙叹了口气,扣住了花不谢的脉门。花不谢脸色大变。一来,她的体内原本就被玉虚上仙引走过修为气息,如今玉虚上仙的气息掺进来,花不谢能够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另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二来,玉虚上仙的动作实在让花不谢心寒,便是想要看看花不谢的修为如今究竟如何,也不必扣住脉门,一副对待敌人的姿态来对待她吧。花不谢想笑,却觉得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微微扯一扯嘴角,就带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同样,花不谢知道,自己分辨人心善恶的能力,还是不够。君无道在一旁看着花不谢的脸色,带着微微地不忍:“玉虚子,算了吧,我想不谢也不是故意而为。”“若不是阿笨感受到了花不谢的不平静,咱们这些人,还能活着出来吗?”玉虚上仙冷笑一声,看着花不谢的眼神,满满的都是苍凉。花不谢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阿笨呢?”“你的心里有过阿笨半分?呵,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对阿笨不利,花不谢,你到底有没有心?”玉虚上仙猛地甩开花不谢的手。花不谢愣了好长一会儿,才看着玉虚上仙问道:“阿笨怎么了?”历书上前想要将花不谢从地上拽起来,却被花不谢狠狠地甩开。历书皱眉:“花不谢,你现在不要傻了,这个世上,只有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你不杀伯乐伯乐却因你而死啊。”“阿笨……死了?”花不谢有些反应不过来。“卧槽!你特么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啊!有你们这么咒老子的吗?”阿笨骂骂咧咧地声音从君无道身后响起。花不谢和历书一起望了过去只见阿笨依旧保持着那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受了什么伤,亦或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花不谢越发不解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玉虚上仙故意在和自己开玩笑。可是不管花不谢怎么看玉虚上仙,都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花不谢咬着嘴唇,问道:“这到底怎么了?”“女人,你真的没有办法解释吗?”阿笨皱着没有,仿佛十分难以开口。花不谢冲着阿笨使了个眼神。阿笨叹了口气:“有些话,也不必避着大家了,想必大家同我一样都想知道的。女人,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永远不会伤害别人的好姑娘,如今看来,难道还是我错了不成?”“阿笨,你怎么也……”花不谢皱眉。狐狸万分不屑地打断了花不谢的话:“花不谢啊,人不可貌相,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也具备了龟婆婆的神力,还有龟婆婆怎么会突然消失,还是带着整个窥天洞?”“修魔界的人呢?”花不谢却想到了这一个问题。“你管的倒是不少。”沐云辰冷冷地瞥了花不谢一眼。什么叫做众叛亲离,花不谢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只是看着眼前众人,花不谢心里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女人,你只要说清楚了,大家都不会怪你的啊。”阿笨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为花不谢着想的模样。花不谢轻笑:“龟婆婆不过是自己知道大限已至,将我和历书喊去,便是有什么,又怎么了呢?再说,龟婆婆窥探天命的本事,分明都传授给了历书啊,你们为什么……”“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历书没有半分修为,怎么可能在一瞬间继承龟婆婆的本事?花不谢,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些怪怪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女修,凭什么被玉虚上仙青眼有加?如今我倒是能够理解了,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带着不正常的心思来的。”许久不见的夏子洛居然也能同一个女人似的叽叽喳喳的半天。花不谢头疼,不愿意和这些人多说废话:“历书,你来说。”“你希望我怎么说?”历书却微微笑了笑。花不谢皱眉:“自然是事实如何,你就怎么说啊!”“什么是事实呢?花不谢,你现在还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所谓的永恒不过就是一个假象罢了。只有利益可以亘古不变,花不谢,你何必执着。”历书却开始劝花不谢,希望花不谢能够脱离修仙界,同他一道去完成心里的那个崇高的理想。然而花不谢却并没有那种心思。当初修仙,本就不是花不谢的意愿。可是上了君山,拜了师,认识了这许许多多的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儿,花不谢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大家是一家人,是可以背抵相依的兄弟。无论如何,花不谢觉得自己都是毫无保留地站在玉虚上仙他们这一边的,却不知道玉虚上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这般的不信任。花不谢在看向玉虚上仙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玉虚上仙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有些熟悉,却无比的心凉。修魔者就在附近,花不谢静下心来,也能够感知的到。可是如果说玉虚上仙是为了让修魔界的人放下心防故意为之,花不谢却是不信了。花不谢低头,问道:“阿笨,你从前说过的话,可还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阿笨顿了一下,却还是清晰无比地回答了花不谢。花不谢微微笑了笑,抬头看了君无道一眼:“师父还记不记得当年徒儿对师父说过的话?”“永远不会背弃君山,不会被判为师。”君无道皱眉。“是啊,师父觉得,徒儿可是违背了当初的誓言?”花不谢歪头。“没有啊,为师没有这么想过,为师只不过是好奇……花不谢,你想干什么啊花不谢,为师当真不曾怀疑过你,为师都是……玉虚子你个畜生!”君无道又骂了一句,冲到花不谢的面前,想要拦下花不谢,却已是来不及。这个世上,人心从来都不会始终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