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是九州之一,幅员极为辽阔。当年周天子西狩之后,分封天下,雍州这边被秦、嫍、樾、缑黎等诸国占据。后来周朝衰败,各地诸侯四起。秦国自秦王胥旸起,用了数百年的时间,逐渐将雍州的其他诸侯国一一灭去,最终统一了整个雍州。到了方玄这个时代,九州各个大诸侯国之间依旧征战不休,周天子只能在九州中间,被称为皇庭的地方蜗居。好在这个时候各州之内的纷争已经结束,战争主要集中在各个诸侯国的边境地带。在雍州腹地,不见刀兵已经很久,倒也算是安逸自在。雍州西北是一片不毛之地,气候寒冷干燥。不过很有几条大河从这个地方流过,河流曲折的地方,水草丰美,环境也相对温暖湿润,很是适合居住。这些曲折的地方被雍州人称为“水荡”,大的水荡可以容纳四五个城池,近百万人口位于其中。小的水荡也能容纳七八万人口。因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所以这里的人们也算是比较富足。这一天清晨,鸡鸣刚过一次,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微微有些光亮。辰山关外的一家道观此时已经有些声音,在道观中修行的人们正准备起来做早课。在道观的侧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方玄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头上戴着斗笠走了出来。他从瞻明道观出来已经有两年时间,走的时候青云上人显得极为洒脱,刚开始少年还有些不舍,不过想想自己总还要回去,这种不舍的心情也就慢慢淡化了。一开始,他还和自己的师父联系频繁,依稀知道琅琊回到了瞻明道观继续修行,而栖霞则留在秦国的都城。到了后来,联系就开始慢慢少了下来。到现在,一个月差不多才会又一次联络。作为正规道宗出来的道僮,方玄身上带着道庭发下来的道牒。有了这个道牒,方玄可以在雍州的各个道观中打尖住宿,餐饮也不需要什么花销。除此之外,每个月方玄还可以用这个道牒,到大的城池里那些道观中,领取他的道僮薪俸。薪俸虽然不高,但是对方玄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不过道牒的作用也仅限于此,如果想要乘坐交通工具,方玄只能自己掏钱。否则就只能靠自己步行。另外,如果没有来得及赶到下一个道观,风餐露宿是一回事,是用普通人家的食水之类也要付钱。在山上对这个世界还有些模模糊糊,等到下山之后,周游一圈,方玄现在对这个世界,至少对雍州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此时他正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同样处于熙河水荡的另一个城池波阳城。熙河是秦国境内的第三大河流,共有三个水荡,波阳城和辰山关在第二个水荡中,彼此相隔数百里。好在有水路,从辰山关顺流而下道波阳城不过三天的时间。方玄昨天从辰山关中的道观里领了这个月的薪俸,刚好够他坐船前往波阳城,所以今天一早,在道观里用了早餐,方玄就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去。等到鸡鸣三遍,阳光在天空渐渐布散的时候,方玄已经走到了码头那里。这个世界中的凡俗对于修道人的态度还算尊敬。尤其是看见方玄这样,在道袍外袖口处有着两道紫色滚边的人,更是尊重。那两道紫色滚边是天上道庭的一个标志,代表着方玄是有品级的修道人。在码头那里,有一艘大约四层楼高的大船,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上船。看见方玄到来,那些人主动地让开一条道路,在江边还有一些早上起来收拾鱼笼昨晚收获的孩子们,此时有些好奇的看着方玄。方玄平静的走上了大船,等水手过来,少年掏出装着钱财的布袋,说:“给我一个清净一些的房间,小一些也无所谓。早晚两次,我只要干粮和清水。”一边说,方玄一边拿出碎银。一事一清是道门的规矩,用了别人的东西,最忌讳巧取豪夺,又或者分文不付。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如果付的少得到的多,那就能够回避就尽量回避。否则一旦起了纠葛,对未来的修行就会形成大大的阻碍。这些事情,那些水手也懂。所以尊敬是尊敬,但也不会对方玄又额外照顾。收了方玄的碎银,那名脸上有着一道伤疤的水手带着方玄上了大船的四楼。在回廊中左绕右绕到了一个只容一个人坐卧,连行走空间都没有的小房间中。“四楼这里摆动最大,所以很多人不愿意住在这里。我们水手倒是都住在上面,只是平时的话。我们各司其职,也不会有什么喧闹。”水手如此说着:“这里虽然狭小,不过船上空间有限,好歹是个单间,也没有什么打扰。”方玄看了看,很是满意,说:“很好,就是这里。等到晚上的时候,你们送饭来,平常时间就不要打扰我了。”水手笑着说:“这个规矩我们当然知道,那你先歇着,我就不打扰了。”方玄看着水手离开,关上房门。这个小房间里摆着一个窄窄的床,床边与房门不到一尺,勉强能够转个身子。想要吃饭,恐怕都要坐在**,或者走出去吃。不过这个房间在床的另一侧,还有个窗户,因此空气倒不显得憋闷。摘了斗笠放好,方玄脱鞋,到床的另一边把窗户打开,一股水腥味立刻扑面而来。这个小房间位于大船后边,接近船尾的地方。窗户正对着船尾方向,周围没有什么遮挡,加上房间位置很高,因此视野极为开阔。方玄向外看去,远处的沙鸥已经开始在晨光中出现,远处的江面波光粼粼,偶尔有一些渔船正在慢慢离开码头。还有一些昨晚在江中夜钓的渔船正在回来。一艘这样的渔船已经靠岸,抽开隔板的鱼舱中,一尾尾鲜鱼正在活蹦乱跳。在岸边,几个城里出来的厨子或是管家正在询价,大声的喧哗让码头这边喧闹无比。在方玄之前上船的时候,周围还比较安静,只是片刻工夫,整个码头就像是突然苏醒一样,变得生机勃勃。不只是这个码头,整条熙河都苏醒了过来。远处上游的江面上,一艘艘楼船的影子也能看见。这些楼船同样用来载客,除了楼船外,一些吃水很深,明显载有大量货物的乌篷船也开始在方玄视野尽头出现。虽然只是一条熙河,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可以称得上气势雄浑。若是到了雍州第一大河的水荡那里,看看千帆竞渡,又该是怎样的波澜壮阔?方玄长长的吐了口气,在地球上也不是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按说也没有什么可惊讶。但是实际面对这样的场面时,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激动。想想看,光是一艘载客的楼船就有四层楼高,可以承载数百人,要用四个个风帆,另外还要加上六十名桨手才能乘波而下。如果上百艘这样的楼船出现在视野中,那种震撼不比地球上的大场面小多少。观赏了一会儿景色,方玄正要关上窗户,修持大道,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在他的正下方,一个窗户同样被打开,两个女子的脑袋探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到男女大防的地步,普通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也是正常。这倒和方玄在地球上差不多。当初方玄乘坐火车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和某个美女坐在一起,搭话之后两个人就这样熟悉起来之类。那个时候也是少年心性,想想这些倒也正常。等到了这个世界中,方玄开始修道,性子变得沉稳很多,这样的心思也就少了很多。不过有些事情,越是想,越是碰不到。等到不在意的时候,反而就会多了起来。方玄这边想到从前,稍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关上窗户,下面的两名女子已经随着一只白鹭的冲天飞起,而将目光转了上来。看见方玄,其中一名女子皱眉,说:“喂,那个人,你怎么住在我们的上面?”方玄笑了笑,这种事情完全是水手安排,他又不是刻意想要怎么样。索性没有回答,直接关了窗户,坐回**打坐起来。不料没有多长时间,就依稀听见房间下面有些扰攘。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像在说,怎么能够让一个臭男人住在她们头上。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声音,比较低沉,也许是水手,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在解释。方玄要是想,有些道法足以听清下面到底在吵些什么。不过他对凡俗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搭理。他想避开事情,不过事情不会避开他。下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最后又猛然消失。片刻之后,方玄只听见四楼的木板发出咚咚的响声,最后这个响声到了他的门外停下。“喂,那个人,你出来。”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