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帆不知何时早已褪下,一个巨浪袭来,重重砸在船舷,船身剧烈向侧面倾斜。红泠“哎呀”一声惊呼,一下子和竹叶儿撞了个满怀。谷昭回头喝道:“你俩带绿笛儿姑娘都下到舱底,看紧忘愁,今晚危险得很。”红泠见师兄表情严肃,知道危险万状。急忙过去拉绿笛儿往舱底去。绿笛儿一直立于谷昭身边,执意要给谷昭做帮手,谷昭劝了数次,绿笛儿坚决不允,一副有难同当的义气模样。谷昭一面感动一面心急如焚,生怕绿笛儿有闪失。而此刻事态危急不容分心。眼见红泠来拉绿笛儿,绿笛儿仍然坚持不走,知道此女外柔内刚,自己决定的事情万难更改。谷昭急怒交加,不禁口气多有不善,道:“绿笛儿姑娘,任性也不看时候,你在这也帮不上忙,快下去。”绿笛儿本是极不放心谷昭,要跟他同生共死。见谷昭不领情还恶语相向,顿时眼眶含泪,螓首低垂,任由红泠拉下去。红泠万分理解绿笛儿小女儿家心事,边拉绿笛儿边对谷昭道:“他们男人都狼心狗肺,不值得我们这样,绿笛儿姐姐咱们走。”说罢,楚云傲已经翘首看过来,一副我本无辜的模样。红泠哼了声,只当没看见。楚云傲摇摇头,心道:女人……哼。三女下到底舱。船舱剧烈来回晃动,好在倭寇船常年肆虐海上,选材用料俱为上等,船身造得很是结实。三女用绳子把忘愁牢牢固定在**。各自抱着根床脚,俱被晃得恶心至极,好在腹内空空,不停干呕酸水。一时无心说话,各想各的心事。绿笛儿满脑子全是谷昭,只一闭上眼,谷昭便来到身边。竹叶儿,红泠两个没心没肺的少女,本来无忧无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从来都是被人照顾,经过这半月来,对忘愁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已对这个素昧平生的比自己小一点的少年,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人般的情愫。红泠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夜,她和竹叶儿错把他当成参王,生怕他跑掉,而紧紧相拥时情形。忘愁一开始清澈的眼神中透出的慌张,惊奇,和茫然。四下昏黑,红泠忍不住将脸轻轻靠近忘愁,看看忘愁婴儿般的睡态。不想,只一动,便碰到竹叶儿的脑袋。二女轻“呀”了声,互掐了一把。原来,竹叶儿刚刚在想初遇忘愁时,忘愁所展露的武功。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厉害。对忘愁打心眼里一万个崇拜,心下早已打定主意。日后,救醒忘愁。便将忘愁收入门下。从此,看哪个敢瞧不起青竹帮。想得正美,便想趁黑凑近忘愁,好好瞧瞧她未来的“超级打手”。不想,跟同样心事的红泠碰了脑袋。羞愤之余,先声夺人,轻骂道:“你个骚蹄子,你想趁黑干什么,幸好被我发现。”红泠也不示弱骂道:“恶人先告状,你又看什么?”竹叶儿语塞,灵机一动道:“我想看看忘愁有没有出汗,好给他擦擦,”红泠亦狡辩:“我看他眼角有没有眼眵,好帮他抠抠。”竹叶儿突然狡狤笑道:“姐妹一场,妹妹可是先把话说出来了,忘愁好了后,我要收他入我们青竹帮,做我青竹帮第一打手,你可不许跟我抢。”红泠啐道:“羞也不羞,我看当打手是假,收他当上门女婿是真。”竹叶儿不干,立即扭掐成一团。闹够了,竹叶儿软语求道:“妹妹求你啦。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他送回少林寺吗?”红泠道:“你说对了,我和师父肯定要把他送回少林寺,这是师父答应至善大师的。我也没办法。”竹叶儿立时气馁,突道:“那你们前脚送他回少林寺,我后脚就给抢出来。”红泠闻言,又一把拧去,骂道:“你这小母狗,这是**了吧。”二女又扭成一片,突然想起绿笛在侧。赶忙收敛下调皮捣蛋劲儿,见绿笛儿垂头不语,默默想着心事,二女心有灵犀,一左一右搂住绿笛儿胳膊。红泠道:“嫂子,别哭了,我师兄那么说话是故意气走你的。”竹叶儿配合道:“就是啊,谷大哥故意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关心你?”绿笛儿被二女闹得情绪大为好转。闻言立时嗔怒道:“你两个小丫头,莫要胡说,谁是你们嫂子啊?”嘴上如此,心下却是心花怒放。红泠语调故意抬高:“哼,原来你不想当我们嫂子,回头我就跟师兄说去,师娘前几日还嚷着要给师兄说个媳妇呢,唉……”竹叶儿道:“我们都误会了,还以为你哪个呢,既然这样,我把我们青竹帮小姐妹全给谷大哥过过目,他相中哪个立马就成。”绿笛儿知道二女是故意逗她,但仍被触动了心事,半含委屈,说:“你们只管说去,他爱找谁找谁,管我甚事?”说罢,稍作沉默又道:“你师母要给她说哪家的姑娘?”红泠,竹叶儿暗地里早已乐开了花,对这个傻姐姐又爱又怜,暗暗决定一定要促成这段姻缘。红泠其实前几日送师父回山时,跟师娘住了一晚上,便将经过一一讲给师娘听,尤其添油加醋地说谷昭和绿笛儿如何相识相知,已至于无法分离。师母闻言大喜,她第一眼便对这个清丽温婉的绿笛儿产生了好感。听绿笛儿问话,想也未想,随即继续编道:“师娘-说了,好像是楚家的……喏,就是哪个牛气熏天的楚云傲的妹妹,你瞧楚云傲就知道了,有这么个俊俏的哥哥,妹妹定然美得不得了,男人一见哪,都流哈喇子。”绿笛儿闻言,立时蔫在一旁。竹叶儿不忍道:“绿笛儿姐姐,休听她胡说,她跟你闹着玩的,谷大哥心里只有你。”绿笛儿默不作声,思绪悠悠,早已飞到那天初遇谷昭,茶亭大战时的情景。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人相处一生,都无知无觉,不知情为何物。有人相见一刻,便一见钟情,愿意抛弃一切,比翼双飞,同生共死。绿笛儿初见谷昭,便一改对他的邪恶印象,反倒被他临危不惧,磊落坦荡的君子胸怀折服。如同磁石遇铁,情愿同他赴汤蹈火,共赴天涯。但是,谷昭却不赞同她的做法,甚至对她恶言相向。他明知谷昭是情急关怀之意。但是,一雁死,令雁岂能独活?谷昭为何不明了呢?想着,不由解下腰畔绿竹笛,横于唇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绿笛儿忘情吹奏,二女听得如痴如醉,却不明什么意思。不知何时,舱口多了一个人影,那人静静听完,才轻声道:“绿笛儿姑娘,你的心意谷某明白了,适才情况危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正是谷昭,他听出笛声中的幽怨,感受到了绿笛儿愿跟他同生共死的意念。然而,绿笛儿却难明了,谷昭作为一个男人,任何时候先人后己,救人于危难是其仗义做人的准则。无论如何亦不能看着爱人在自己眼前受险。一个是满腔痴怨,一个是义不容辞。二人隔阂由此而来。绿笛儿听到谷昭说话,怨气已然平息许多,正待开口。红泠已然学着绿笛儿说话,柔声道:“哼,我不理你,这辈子不理你,下辈子也不理你。”谷昭一愕,怒海渐息,风声仍大,天地依旧一片昏黑。一时没分辨出谁的声音,单凭感觉不象绿笛儿说话风格。这几月朝夕相处,谷昭深知绿笛儿是那种把所有委屈咽下肚子,绝不说苦的坚忍女子。见到谷昭窘迫呆住,绿笛儿仅剩的一点幽怨也尽数化作乌有。急忙道:“你这个鬼丫头,师兄也敢刁难。”红泠哼道:“好哇,小妹本是为你出气,你这么快便消气了吗?”谷昭恐怕这师妹越说越离谱,赶紧打住道:“外面风浪平息不少,你们好好休息,等醒过来应该就到离岛了。”三女立时一阵欢呼,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