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道:“本将军命你,带领三千人马,佯攻邵武城。”刘长今道:“末将遵令。”李维又道:“张平海何在?”张平海出列。李维道:“你带三百壮汉,将所有战鼓敲响,一刻不可停歇。”张平海道:“遵令。”李维道:“王辉何在?”王辉急忙出列道:“末将在。”李维道:“本将命你带领一万人马,随时准备支援余新部。”王辉道:“遵令。”李维又安排包英华,王化明等人留守营寨,李维亲率一万后军前往阵前接应,十里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北面战鼓轰然敲响,杀声震天。刘长今部只喊不攻,城上守军被这震耳欲聋的鼓声,鼓噪的坐立不安。眼看着城下也没多少人,不知为何,守备大人就是不让出击。下面人也干嚎不攻,干脆每人拿棉球往耳朵眼里一塞也懒得理会。武犇一看,这样不行,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便叫邵德下令,城上士兵对着喊叫,虚张声势。刘长今则带领士卒冲到城下乱砍城墙,老远一看,跟真攻差不多,就是没人架云梯往上冲。义军轮番佯攻,战鼓自当日中午一直敲到第二日中午,足足一昼夜,果然没停。这一切已尽落在左迎秋探子耳中。此刻,左迎秋按照约定,第六日晚便率大军来至距邵武二十里处扎下营寨。第二日一早,探子来报,说是邵武城北战鼓喧天,义军已于南门攻城了。左迎秋闻言大喜,捋须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李小子号称常胜将军,却不知兵不厌诈。哼哼,便叫他在老夫这里折上一阵。”左迎秋召集属下将官,升座中军帐,道:“众将军,李维此刻正在攻击南门,我们在此扎营想必也已落入李维探子眼中,现在需佯攻邵武,以麻痹李维,江三平何在?”江三平闻言出列,道:“末将在。”左迎秋道:“本将军派你领二千人马佯攻邵武城。”江三平遵令,便点齐两千人马,直奔邵武北城门,亦是只喊不攻。这些个明军都是按照军籍临时征召的农民,没来得及训练几天就拎着武器赶鸭子上架般送上战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乌糟糟一片。武犇城头老远一瞧,不禁苦笑道:“果然又被李将军料中,左迎秋这个书呆子尚自不知他自己这点小聪明早被李将军看透,他们左家兵法世家到了他这代算是断绝了。”邵德在一旁道:“趁他们在下面瞎咋呼,要不要出其不意给他个迎头痛击,保准杀他们个手忙脚乱。”武犇摇头道:“沙场之上,令行禁止,李将军早已安排好,咱们须按计划行事。”左迎秋还以为自己很得计,兀自美滋滋地沿着鸡肠小路急行。心道,自己这叫金蝉脱壳,声东击西。一举击溃李维,名扬天下,看魏阉还敢小窥自己不了?正美着,陡听当头一声炮响。随即,漫山遍野传来喊杀声和枪响,身边士卒没明白怎么回事便一批批倒下。左迎秋方知中了埋伏,慌忙下令后撤。于是,他又犯了一条兵家大忌。试想,五万人马拥堵在狭长的山道上,绵延数里,后队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为首的此时必须顶住前面攻击,稳住阵脚,才能让后面的军队腾出时间有序后撤。左迎秋读过祖上几本兵书,全然是纸上谈兵,从未参加过实战。一慌喊撤,带头逃跑。前军立时军心涣散,斗志全无。返身后撤。中间的不明白怎么回事,被潮水一般人流拥着后退,退的慢的被拥倒踩死者不计其数。狭窄的山道,被杀的不多,踩踏伤亡倒真不少。余新眼见这帮乌合之众,竟然如此轻易便被打败,权衡一下,扩大战果,不追白不追。火枪手旁边的长矛手本是防备敌人冲阵时用的,此刻,余新一声令下,挥舞长矛追杀上去。左迎秋部兵败如山倒,潮水一般的溃军涌向营寨。这时,左迎秋属下献策:此刻军心涣散,逃回营寨恐怕亦无法阻挡追兵。左迎秋已方寸大乱,全无主张,一听有道理,便号令属下前往邵武城。一路狼狈奔逃,终于来到邵武城下。江三平部正在城下佯攻,眼见主帅才半天功夫,就落得如此狼狈,急忙整队过来。左迎秋发令道:“后面追兵马上就到,尔等速速带兵拦截,杀退贼寇重重有赏。”江三平得令,带队向前迎敌。左迎秋来至邵武城下,让手下赶紧撑起一面大明帅旗,喊道:“块开城门,没看见我们是自己人吗?”城头守军道:“去你***,刚才你们还攻打老子,现在又说自己人,鬼才信。”左迎秋此刻方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急道:“这是误会,我们是佯攻,快叫你们将军出来答话。”不一时,邵德出现在城头,左迎秋急忙道:“邵将军是我,快开城门。”邵德故作为难地道:“左总兵刚刚还在攻城,现在却又来说是误会?让末将如何能相信你?”这时,西南方向喊杀声骤然加剧,看来是江三平已经跟追兵交上火了。左迎秋心急如焚地道:“将军,你我同殿称臣,缘何见死不救?”邵德道:“不是末将见死不救,只是城外这么多士兵,我怎敢相信你?要不这样,你叫手下士卒丢下武器,我便放你们进城如何?”左迎秋身边的“农民”一听只要能活命,要武器有个屁用,部分士卒,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武器丢下。左迎秋四下一看,见身边将佐仍紧攥兵器,喝道:“还不速速丢下武器。”身旁将军急道:“这怎么行?武器是军人的生命。”左迎秋道:“先进城再说,待会儿再派人捡回来不就得了。”说罢,先把自己的佩剑解下扔掉,主帅如此,其他人啥也不说了纷纷效仿。城下数万武器掷地,一时间倒也激起不少灰尘。邵德武犇大喜,心道:真是个呆鸟,文人上战场,也亏朝廷想得出?一挥手,城门吱呀呀打开,护城河上缓缓放下一架木吊桥。进城的将官跟随左迎秋被单独接引至城楼。其后的士卒,则被接引至城校兵场。左迎秋率败将十三人来至一宽阔的敞厅,四周布满全副武装的士卒。左等右等不见邵德,左迎秋越来越奇怪,自己不像是主帅,怎么有点像囚犯。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努力摆出一副官威,拍桌子喝道:“快叫邵德前来见本总兵。”不见士卒动弹,反倒引来一串讪笑。左迎秋大怒:“嘟,你们这些小卒好大的胆子。”这时,门外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左巡抚好大的官威啊?”门口一闪,进来数人,为首的正是李维。左迎秋恍如白日见鬼般,使劲揉揉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么……来了?”李维笑道:“左巡抚健忘,咱们不是约好了,你自北门而入,李某自南门而入,在此挥师的吗?”这是一句戏语,众人无不大笑。左迎秋知道中计,羞得一张老脸成了猪肝色。士大夫那点傲骨,猛地从内心深处蹦出,站起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既败于你手,但图一快耳。”李维道:“左巡抚此言差矣,李某的信函中不是已然说明,你我一战无论谁胜谁败,最大的赢家都是魏阉。我义军诏告天下的檄文中讲得清楚,我们反的不是朝廷,而是魏阉等奸佞小人。魏阉欲将左巡抚这样的清流来填我义军的刀口,陷我义军为不义之师,这等拙劣的借刀杀人之计?也亏他想得出。”左迎秋道:“那你……李将军欲如何处置我等败军之将?”李维道:“自然是放左巡抚回去,左巡抚深谙孔孟之道,忠君爱国,自然不会跟我等同流合污。”左迎秋闻言猛点头,表示确实不屑入他们伙。李维身边众将见状颇为不满,暗骂老匹夫不识时务。李维继续道:“那就请做左大人回去后想办法面见圣上,将我等良苦用心告之,只要诛除魏阉,我等立刻罢兵。”左迎秋闻言点头道:“诛除魏阉不光是列位将军的意愿,也是我东林人士最大的心愿,老夫虽不赞同你们的做法,但我们殊途同归。”李维将左迎秋连同身边十几名将官送至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