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外科病房。我左转右转,寻找着那个身影。没有任何踪迹。我只能象中间的护士站迈大步走去。“处理结果出来了,沈医生被处罚的通知书出来了!”一个戴着护士帽的清秀女生从我后面我擦肩而过,她的嘴里高声乍嚷着。顿时,护士站象炸开锅了一样,喧哗成一片。我楞了一下,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在此时上前问询。我只好收住了脚步,等她们先聊好八卦。“快说、快说、沈医生被如何处罚了?!”一群小姑娘们很焦急的询问着。那个方才与我擦肩而过的清秀小护士,拿起刚刚出炉的内部通知,小声念了起来:“十一月二十日脑外科专家医生沈易北,在当日为XXX病患实施脑部XX手术时,精神无法集中,差点酿成无法弥补的医疗事故。事后,沈易北医生检讨态度诚恳,病患家属也不愿对此事进行追讨,针对此事,院方郑重作出以下处罚:给予沈易北医生一次口头警告处分,将记录于档案……”我的脑袋被轰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沈易北……医疗事故……口头警告处分,记录于档案……记录档案,就代表北北的医学生涯从此有了污点啊!“不公平!不公平!处罚太重了!”护士站的小姑娘们嚷嚷成一团,“怎么可以记录在案呢?!我们要写联名信抗议!太不公平了!”“对啊!这件事情明明就不是沈医生的错!”一个有点胖礅礅的护士,情绪很激动,“那一天,沈医生过来的时候,明明已经申请换主刀医生,他说他今天的情况不适宜替病人做手术!”“是啊,我从来没见过沈医生状况这么差,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申请换主刀医生的时候,明明就说过,自己情绪糟透了,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是那个病患家属死活坚持不换主刀医生,又不肯延期开刀!”另个清瘦的护士也忿忿的不平,“难道做医生就不能有情绪的时候?难道做医生就必须铁石心肠,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双眼布满血丝……情绪糟透了……十一月二十日……我捂住嘴巴,制止住自己的惊呼……那一天,是我一夜未归,然后答应和海祈结婚……“而且是差点,又不是已经酿成医疗事故!”另一个护士忍不住插嘴。“照我说,沈医生太认真太不会自己着想了,虽然他那天状况连连,但是看出不对劲的也只有他身边的助理医生和手术室的护士,病人已经麻醉根本一点知觉也没有,病人家属又在外面,手术也算是险而成功。根本没有人会刻意去提沈医生的错误,沈医生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到院长室自请处罚的!”周围嘘叹声一片。清秀小护士缓缓的开口,脸色沉重,“那天我跟着沈医生,看到他向病人家属鞠躬道歉,整个眼眶都红了……看得我都想掉眼泪了……这样的处罚,对沈医生来说,他心里会舒坦一点吧……”周围安静一片,大家写联名信的笔,停顿了下来。那个清瘦的护士沉默了一下,慢慢的开口,“其实,我也许猜到了一点……沈医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大家“哗”声一片,全部都是不置信的声音。“不可能!”“怎么可能!沈医生长得这么好看,家庭又富裕,简直就是典型的白马王子,怎么可能失恋!”“对啊!我们医院这么多女生或暗或明追他,他都客气又疏离,从来不给任何人机会,怎么可能有失恋的机会?”我发软的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墙壁上,克制着快要无力下滑的身体。心情沉重。“会不会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我见过几次沈医生和她到老人院,两个人很相熟的样子,而且超配!”“不是拉!针对这个问题,我已经非常八卦的问过沈医生了,他摇头哦!”胖礅礅的护士马上开口。“其实我知道,我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清瘦护士一说话,所有人都靠了过来,连刚刚经过的清洁工大婶都八卦的要求快点说,“我也是二年前拿文件,无意中看到的,沈医生抽屉里有一张二寸的双人合影,看的出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那个女生穿着学生服,样子很娇小很清纯,笑得很甜蜜,沈医生也笑得很温柔……”“其实……我也知道一点点拉!……”清秀的小护士举手,“那个女孩子现在韩国,两个人可能谈得是远距离恋爱……”远距离恋爱?我苦笑……但是,她们接下的话,令我整个人怔楞住了。“沈医生会常常飞(电脑阅 读 w ww .1 6 k. cn)到韩国看那个女孩……因为我家里是开旅行社的,所以沈医生每次都会通过我来帮忙定机票和旅店……”清秀的小护士说着。“哇!怪不得沈医生平时从来不休假,而是将假期攒起来,二三个月会休假半个月,原来飞到韩国去了!”周围人都惊呼。清秀的小护士继续说,“但是……我前几天问他,需要帮他定机票吗,他说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肯定那个女生变心了……”“怪不得沈医生会差点出了医疗事故!可恶!”群起愤怒,大家激动的用言行讨伐着“负心人”。我苦笑,全然无力。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出病房了,一身雪白的医生制服,身材修长俊雅,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冒似实习生的男孩,他仔细的和那个男孩交代着什么。我缓缓的立直身体,努力不让自己瘫倒下去。北北的秘密……医院的处分……他把假期攒起来,常常去韩国看我……可是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过……怪不得,我隔段时间就会常常有被人跟踪的感觉…………他合上病历档案,迈步,抬眸。撞上了我努力微笑的脸孔。掀唇,露出浅浅的酒窝,他笑了。一种,有惊也有喜的笑容。他的笑容象盛开的水莲,屏走护士站所有年轻女孩的呼吸。“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跨大脚步走向我。不备,我扑向了他的怀抱。搂住他的腰,紧紧的。深深的将自己的头颌埋在他雪白色的胸口。心痛的力量。鞭挞着我。他一震,不自然的,微微推离我的紧拥,脸色有点微窘,“别……我身上很脏……”他指得是自己的医袍。却让我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清晨。曾经,“依依……我、19岁那年……我、很脏……”他的眸底闪着难掩的痛楚,想告诉我什么,最终无论如何,还是难以启口。他的梦魇,他的努力,他的惧怕。“不!不脏!一点也不脏!”我坚决、心疼的声音一如当年。他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以最纯净的样子存在着。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好多细菌……”他无奈,却任我将他搂得更紧了,任我紧贴着他的胸口。因为,我泪流满面。这么近距离,听着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跳动着。我的情感无法隐藏。“和海祈吵架了?”我的泪已经沾湿他雪白医袍胸襟,他轻声的问,话语里有隐隐的担忧。我用力的摇头。全世界,只有他,才能让我变成爱哭鼻子的小孩。我的不言不语,却让他更加担忧,他已经无法顾及,这是人来人往医院的走廊,反手拥住了我,将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递给我。他的下巴顶着我的发丝,柔声安慰,“吵架了吗?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记得一人让一步……别哭了……”我摇头。不能言,不能语。只有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在一群小护士们惊讶到了极点的目光里,他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拥到医院的花园。一路上,很多病患都和他打招呼,我发现,小朋友特别多。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医生叔叔,一个又一个干净的小天使。到最后,坐在花园里时,看着他蹲在小朋友面前,和他们童言童语。重新坐回我的旁边时,他的手里象多年前一样,骗到了一个草莓口味的棒棒糖。拨开铅纸,甜甜的棒棒糖又塞到了我的嘴里。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八岁受了委屈,偷偷躲起来哭的小女生?他也不在是,那个剥了棒棒糖递给我,等待我破涕为笑,无声安慰、一言不发的少年。我破涕为笑,一如童年。因为,甜沁入心。“你常过来和小朋友玩?”吃着棒棒糖,我轻声的问。“别说的我好象很喜欢偷懒摸鱼一样!”他轻笑出声。我用调侃的目光描向他,无声的说着‘如果不是偷懒摸鱼,那我们现在的行为是什么?’他朗声大笑,他开朗的笑声中,我的心情终于重见天日。这段时间,他(电脑阅 读 w ww .1 6 k. cn)反而开朗了很多,无从考究里面真假掺杂多少,但是,起码,他对我,已经不再象我刚回国那样小心翼翼,事事迁就到没有自己的情绪。“在韩国的时候,你常常去看我?”终于,我问了出口。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最后变成浅笑,“你怎么知道的?”“刚才在护士站,听到她们说八卦,包括你被处分的事情……”我的声音越说越小声。他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后,坦白承认,表情并没有什么难堪,“犯了错误本来就应该被处分,院方的处分已经给的相当轻了。”“对将来会不会……有影响?……”他沉默了一下,“可能会有一点……但是应该问题不是很大。”即使他说的轻描淡写,我还是会难受。无声的,我覆住了他搁在长椅上的手背。一声,又一声,对不起,在心里不断重复着。总是这样,我任性,他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