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1、父女逃避大仇家天上飘着棉朵也似的雪花,大地一片银白!在这么高峻的山岭之间,下雪本也是常事,可是这一场雪好像特别大!岭陌间响着一阵阵串铃的声音,乍听起来,很像是走方郎中手上拿着的那玩艺儿。一匹青灰色的高头大马,驮着一个高大的青年人,正自向这边行过来!那串铃声,正是发自那牲口的颈上,原来马颈上系着一串核桃大小的铃铛。因此每一走动,都会发出哗啷啷的声音。马上那个肤色微黑、身躯高大的青年,双手带着缰绳,不时仰首天上,看着茫茫大雪。这么冷的天,他身上仅穿着一袭青布的单衣,头上戴着同一颜色的毡帽,宽宽的帽沿上,又积满了白雪,山风吹过来的时候,飘着他帽下的青色带子,真有说不出的俊逸!穿过了一条弯曲的岭陌,他来到了一片梅树的丛林之间。就在梅林的深处,有一座茅草搭盖的房屋,看来是那么地别致、幽雅。他的马走到此,便自动地停下了。年轻人翻身下马,长长地吁了一声,自语道:“总算到家了!”然后他唤了声:“司明!开门!”窗开处,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探了一下头,忽地掠窗而出,扑在他的身边。那童子身穿一件翻毛的皮衣,一双眸子又大又圆,他紧紧地抱着来人的双腿。口中哑哑惊叫不已,看来像是兴奋已极!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带好了我的马,我们进去说话!”那童子在雪地上倒翻了一筋斗,口中哑哑地笑着,一溜烟似地,把马牵到后面马厩中去了。青衣人摘下了毡帽,弹了弹帽上的雪。看着这附近盛开的梅花,他似乎略有感触。记得去年离开的时候,时值盛夏,这些梅树,都还是一枝枝秃秃的枝丫,而如今……一年来,自己经历了很多事,尤其令自己释怀的是,在巫山脚下的海天别墅里,击毙了杀父仇人——九头金狮车飞亮。他知道仇人势力极大,自己最好是避避锋头。因此,他才回到了这个所谓的“家”——仙霞岭上的一所山居中。进入室内之后,司明为他献上了一杯清茶,口中哑哑地说了几句,并且比了一个手势。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是问我报了仇没有?”司明连连点着头,边瘦桐不禁一笑道:“你莫非还不知道,只要我决定去做一件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司明不禁大喜,他打开了房门,直直地跪了下来,对着室外磕了几个头。边瘦桐见状不由笑了,他说:“你也不要高兴,要知道那老儿尚有一双儿女,武技都非泛泛,早晚他们会来找我报仇的!”司明闻言呆了一呆,他张大了眸子,用手比了一个刀切的姿势,似乎是在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们也杀了?”原来他是一个哑巴,他除了能发出“哑、哑”的声音之外,只会比手势!所幸,他的主人,也就是让当今武林谈虎色变的红线金丸边瘦桐,对于他这些手势十分明了。当下他冷笑了一声道:“你枉自跟我学了这些年的武功,莫非我平日教导你的话都不记得了?”司明像是很害怕地颤抖了一下,用一双灵活的眸子看着他这个严厉的主人。边瘦桐见状,倒不忍再责骂他了,其实司明所说也未尝不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江湖上一句格言。可是边瘦桐不屑如此,他冷冷地道:“一个人处世接物,要讲究忠恕之道,即所谓恩怨分明,善恶分清,父亲杀了人,做子女的并没有罪过,不可一概而论!”司明点了点头。边瘦桐笑了笑道:“话虽如此,可是他兄妹是不会与我甘休的,再说他们还有很多朋友!”司明目光作了一个明白的表示。边瘦桐站起来伸了一个腰,笑道:“我自然是不怕他们,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却不能不防。因此最近我不想出去了,我要在这里静静住一段日子!”司明不由面带笑容,他匆匆地跑到里边卧房内,取出了一套白色的衣服,为边瘦桐换上,又把他的鞋脱了下来,换上了一双便鞋。边瘦桐微微一笑,就手摸着他的头道:“这一年来,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哑童闻言,立刻由地上跳起来,拉着他一只手往外就跑。边瘦桐笑道:“好!好!你是要表演给我看是吧?你不要拉,我自己走!”说着已随着他踱出了茅庐,来到门外。司明自门侧操起了一口木剑,一跃而至院中。大雪之下,他翩翩地展开身手,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身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边瘦桐看到此,不禁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想不到一年不见,这孩子进步之速,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等到他一套剑法练毕,便着实夸奖了几句。司明咧着大嘴,用手在空中一抓一放,然后紧紧拉着边瘦桐的衣袖,又扭一下身子。边瘦桐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大笑道:“你不要痴想,想学我的红线金丸,还早呢!”司明立时面容懊丧地垂下了头。边瘦桐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不要泄气,并非是我不愿传授于你,实在是你的武功还不到火候!”他弯腰从地上拈了一块雪,道:“你看这个!”说到此,掌心一翻,那雪块顿时如一银丝也似蹿了起来,遂一笑道:“你再注意看!”掌心一收,那飞起的雪丝,又猛地向下一落,“滋”一声,在他掌心内打了一个转儿,却又变成了原样,结成了一个圆圆的雪团。司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张着一张大嘴直发怔!边瘦桐一笑道:“有一天,你的内功也到了如此地步,我才能传授你红线金丸,否则,你不可妄想……”他继又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这种暗器是有异于一般的,我的打法更是有异寻常。如没有高深的内功为根底,休想成功!”说到此哈哈一笑道:“所以,你暂时还是死了心吧!”司明这才算明白,当时哑哑叫几声,也不知他说些什么。边瘦桐忽然问道:“我方才见你所使的剑招,其中有两三招,并非我传授你的,莫非是你自己体验出来的么?”司明摇了摇头,面色忽然变得红了。边瘦桐不由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是别人教给你的了?是谁?”司明站起来,捏着鼻子,在地上走了几步,边瘦桐立刻明白了,他冷冷一笑道:“我倒忘了她了,你说的是雪姑娘?是她教给你的?”哑童立刻点了点头,脸色更红了。边瘦桐仰首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这就算了,你能虚心向人讨教武功,也不是坏事,不用害怕!”司明本来以为瘦桐会责骂他,却想不到主人并未发怒,他不由咧嘴笑了。口中哑哑地叫着,立刻跑到了房内,须臾搬出了两个大瓷花瓶,质地纯青,其上绘有细致的花草人物,一望即知是一对珍贵的古瓶。瓶内还插有两枝红梅,散出了一阵郁郁的清香。边瘦桐皱眉问道:“这瓶子是哪儿来的?”哑童立刻放下了花瓶,又去扭鼻子。边瘦桐惊讶道:“又是雪姑娘?”司明点了点头,口中哑哑叫了两声。边瘦桐不禁沉默不语,心想道:“奇怪,这雪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摆了摆手,表示不能接受。司明红着脸抱着一对大花瓶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主人为何不接受雪姑娘的东西,在他看来,那的确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姑娘!边瘦桐悻悻地回到了自己房内,立时又发出了一声怒叱道:“司明,你进来!”司明吓得一溜烟也似地跟了进来,只见边瘦桐气得面色发红,手指着窗户道:“这些窗帘子是哪里来的?你说!”司明战战兢兢地又要去捏鼻子。边瘦们大声叱道:“又是雪姑娘!你这混帐东西,为什么叫她随便进我的房间?为什么要她的东西?”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那些漂亮的、由白纱做成的窗帘子,吼道:“给我扯下来!”司明哪里还敢多嘴,只得上前,把窗帘取了下来。这时,边瘦桐独自坐在一边生着闷气。司明放下了那些窗帘,一声不哼地走了。过了一会儿,边瘦桐才平了些气,他叹息了一声,走出来道:“雪老头在家不在?”司明点了点头。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好!你拿着这些东西,我找他去,我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司明只好把窗帘和两个花瓶拿起来,随着边瘦桐走出了房子。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他们主仆二人涉着雪,一直转到了岭后。就在一片竹林的背后,立着一幢几乎和边瘦桐所居的同样大小的房屋,只是这屋子是用竹片编盖而成,翠绿的颜色,很美!边瘦桐走到了这所房子附近,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忖道:“这雪老头并非常人,护短成性,如为此得罪他,却是不值!”可是他生性直率,不愿受人点水之恩,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着一些儿女私情在内,这就更非所愿和所能忍受得下了。当时考虑了一刻,终于咬了一下牙道:“司明,敲门去!”司明只得上去,走到大门前,要用手去敲。忽听得身后一人粗着嗓子笑道:“唉唷!真难得,想不到大雪天会有贵客临门,这倒是稀奇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自空而落。这老人挺方正的一张大红脸,鼓鼓的一个肚子,身上穿着一件自狐皮的褂子,却是翻毛的。只见他左臂上背着一个细藤编就的篮子,其内满满装着一些红色的野菜、野药。当下对着边瘦桐嘻嘻一笑道:“小朋友,你回来了?来,快屋里坐!”边瘦桐自搬来此山已有数年,素日最不喜与邻居打交道,雪氏父女虽是近在咫尺,却一向没有什么往来,只不过是见面点头之交。这位雪老头子,由岭上飘身而下,雪地上不曾留下一些痕迹,在瘦桐的眼中,焉有看不出的道理?可是他却装着未曾看见,当下冷冷地抱了一拳道:“幸会!”雪老头也抱拳道:“幸会!幸会!我们是老邻居了!”边瘦桐含蓄地笑了笑,身子却站在原地不动。雪老头呵呵一笑,又道:“边兄弟,你出家有不少日子了吧?”边瘦桐答道:“一年!”“怪道呢!”雪老头说:“我觉着一直没看见你呢!”说着又看司明道:“这个小哑巴,人不坏,只是他说话我不懂!”边瘦桐不禁心中不悦,他最厌恶人家当面叫司明为哑巴,只是当着雪老头的面,却不便为此发作。他微微一笑,转身对司明道:“来!把东西放下,咱们也该回去了!”雪老头好奇地望着司明抱着的一包东西,问道:“咦!这是什么?”接着,又嘻嘻笑道:“兄弟!你来这一套干嘛?我可不能收!”边瘦桐知道他是错会了意,当下冷冷一笑道:“雪老,你弄错了,这些东西原本是你们的,我们是邻居,可是却不能平白无故要你的东西!”雪老头看着他直翻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来,咱们进里头谈去!”说着就用手去拉他的肩膀。边瘦桐晃肩让了开来,微微一笑,道:“多谢,我不打扰了,再见吧!”说着抱了一下拳,唤道:“司明,我们走。”司明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上的包裹,随着主人转身就走!那位雪老敲了一下头,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东西呀?”说着就把那包东西打了开来,看见了一对花瓶!雪老头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暗想:“怪呀!这是用梅房内的一对瓶,怎么会到了那小子的手中去了?”当下白眉一皱,正要转身进屋,就见房门一启,一个身着紫红色棉袄的大姑娘走了出来。这姑娘高高的个子,面色白嫩,腰肢挺细,一双秀眉浓淡适宜。秀眉之下那一双大眼睛,生着长且黑密的睫毛,只是不知怎地,其上却挂满了一粒粒晶莹的小泪珠儿。她飞快地跑到了雪老头身边,弯腰把那两个花瓶抱了起来,扭头跑回房内去了。室内传出了“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雪老头怔了一下,遂大声道:“咦!小雪,你这是怎么啦?是怎么一回事?你跟谁生气?”房内传出了那姑娘一阵呜呜的哭声,道:“爹!你别管我!我伤心我的,你去喝你的酒……酒我给您烫好了……”一面说着又自呜呜地大哭起来!雪老头呆了一下,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姑娘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莫非她……他年迈无子,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只因壮年时与妻反目仳离,他带着这个姑娘四处飘零。父女二人可谓“相依为命”。他并非是一个无来历的人,至于身世如何,为何来此,却都是一个谜!老人本名雪云彤,但在这儿无人知道,也没人问他,只知道他姓雪,所以都称他雪老头。那个姑娘来山上的时候,年方八岁,一晃十年,如今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啦!她的名字叫雪用梅。他父女二人,就像岭前边瘦桐主仆二人一样,都像在过着一种隐士的生活,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是那么幽静地生活着。雪老头推开了门,一双疼爱的目光,注定在女儿身上,雪用梅背过了身子,仍用手在拭着泪。他冷冷一笑道:“我也不问你是为什么,只是我不妨告诉你,一个聪明人,不要去做糊涂事,不要庸人自扰!”说着转过身,叹道:“外面雪地里,还有什么玩艺儿,你去看看去,我弄不清楚!”雪用梅这才想起来,她又跑出去,把那些窗户帘子抱进来,立刻用剪子狠狠地把它剪碎了。雪老头一个人闷闷地喝着酒,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白眉一挑,自语道:“你也太狂了,凭我女儿哪一点……”忽然又哂然一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喝了一口酒,笑着道:“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何必管他们呢!”他放下酒杯,呆呆地望着房顶,心里却又在想:“这姓边的小子不知是干什么的,他的武功大概很不错,人品也够英俊的,难怪女儿会对他垂青,只是……”他一仰脖子喝下了一杯酒,摇头哼哼唱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室外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夹带着姑娘阵阵的哭声。雪老头回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道:“这都是我把她惯坏了……”不过他知道女儿的性情,让她摔点东西,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他放下了酒杯,笑了笑道:“你干嘛摔东西呀?有种你就找他去!他欺侮了你,连我也跟着没有脸,你去打他一顿不就结了吗?”这本是一句打趣的笑话,却没有想到姑娘竟会认了真!只听见门“呼”的一声拉了开来,雪用梅凶神也似地冲了出来!她冷笑道:“你也不要取笑我,当我不敢是不是?我这就找他去,我要去问问他,凭什么不知好歹!”雪老头见女儿竟真的动怒了,不由怔了一下,道:“唉!你算了吧!犯得着吗?”雪用梅一面流着泪,一面跺着脚道:“什么犯得着犯不着,天下哪有这种人呀?他不在家,我好心为他……”说着用手一抹眼泪,转身往外跑去。雪老头一按桌沿,已到了女儿身边,他抓住了她一只手,干笑了一声,道:“算了吧!这也不能怪人家,都怪你多事,人家不要你的东西,也没有错呀!”雪用梅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赌气道:“今天您别管我,您再拉我,我就不理您了。我只想跟他讲理,叫他来给你老人家赔个礼,就没有事了,要不然……”雪老头怔了一下道:“给我赔什么礼呀?”“为什么不给你赔礼呀?”她睁着大眼睛道:“你老一个劲儿给他说好话,请他进来坐,可他凭什么摆臭架子!他莫非比谁多一个脑袋?”雪老头“噗哧”一笑,道:“就为这个呀?我不介意,不就没事了吗?你现在找人家去,不显得太没教养了?”姑娘咬了一下嘴唇,红缎子绣花鞋在地上跺了一下道:“我非去不可!要不,他还以为我们父女好欺侮呢!”雪老头不由叹息了一声,微微一笑。他明白少年人的脾气,既然她存心如此,怎么拉也没有用,背地里她还是会去,不如任她去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那姓边的少年,绝不是平常之流,乘此机会叫姑娘试试他的功夫也不错;就算是女儿不敌,也好煞一煞她的傲性。当下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去就去,不过你要小心,那姓边的可不是好惹的,你要被人家打了,可不要拉着我给你报仇。你想一想自己决定吧!”雪用梅在气头上,哪顾得考虑后果,冷笑一声道:“这我知道!”说着愤愤地由大门跑了出去。雪老头微微一笑,又回到桌上喝酒去了。雪用梅一腔愤恨,匆匆地走出门外。外面风雪正紧,冷嗖嗖的风灌在脖子里,使她立刻清醒了不少。走不多远,她脚下可就放慢了,心里在想:“我这是算什么呢?真去找他打架吗?”可是自己话已说出来,如果就这么回去,显得自己是怕了他,在父亲面前可是不大好意思。当时把心一狠,暗忖道:“我只要找着他,问一问,出一口气也就算了。他如果还讲道理的话,我也就……”当下足下又加快一些,冒雪来到了那幢草舍之前。只见外面静悄悄的,室内已然亮起了灯光。她知道,那个姓边的,现在又在读书了。很久以前,她就留意上这个人了,对于他那英俊的仪表,豪迈的个性,早已心仪了。尤其是每当她由这地方经过的时候,这草舍的灯光和琅琅的读书声,都会深深地令她感动。试想一想,一个单身少年,在这荒山之上,带着一个哑童儿,过着简朴的日子,寒窗夜读,怎能不令人饮佩?这个少年人的影子,偷偷地打开了她的心扉,进到了她的心坎里。慢慢地住久了,她对他知道得更多了。她知道对方不仅是一个勤奋的少年,而且还有一身极好的武功。因为她曾在一个秋日的早晨,亲眼看见他在教那个哑童司明练剑,虽只是比划了那么三招两式,可是在姑娘眼中,已看出他的武技不凡了。可不知对方是存心,还是有意,多少次,当她和他对面相遇时,他那种无动于衷的样子,确实使她气恼和伤心。可她总是默默地忍耐着、关注着,好像在期待什么。想不到,自己一片真心,竟导致了今天的结果!她该是如何的伤心和气愤呢!她不能这么被人看轻了,她一定要找回这个面子来!她在窗外来回地走着,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听见了室内边瘦桐的声音道:“司明,你出去看一看,是谁来了?”雪用梅心中一惊,正要回避,可是心中一横,道:“我是来干什么呀?”当时就没有动。司明跑出来一看,怔住了。雪用梅冷笑道:“我是来见你主人的,你叫他出来!”司明左右看一眼,偷偷地摆了一下手。雪用梅越发地生气,怒叱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你去叫他!”司明知道主人有种怪脾气,他不知道怜香惜玉。要是把他叫出来,弄不好他们会打起来,那时雪姑娘可要吃亏了!所以他十分为难,一脸苦相地对着用梅作了一下揖。雪用梅赌气地娇嗔道:“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她竟直向门内走去。司明大吃一惊,跑过去拦住她,口中“哑哑”地直叫!雪用梅站住脚,杏目一睁道:“你这是干什么?叫你去叫他你为什么不去?他是天王星下界么?这么凶!”一言甫毕,但见面前人影一闪,那个姓边的少年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边瘦桐冷冷地道:“姑娘是找我么?”雪姑娘面上一红,真想掉泪,她怒气冲冲地道:“就是找你,你有什么了不起?”边瘦桐笑道:“姑娘这话从何而起?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雪用梅只说了一句话,下面的话一句也接不下去了。她呆立在原处,落泪不止。边瘦桐明白姑娘前来的缘由,只是不便明说,当下冷冷地道:“外面雪大,姑娘还是回去吧!”雪用梅冷笑道:“你凭什么不知好歹?我好心送来的花瓶子,你干嘛要退回去?”说到此,脸忽地红了。边瘦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下冷然道:“我为什么要你的东西?”雪用梅上前一步,忍不住泣道:“姓边的,你这人太不知人情世故了,你大欺侮人了!”边瘦桐不由叹道:“司明,我们进去,我不愿意和不讲理的人说话!”说着转身就走,不想才一转身,就听见头顶“呼”地一声,对方已立在面前!只见她柳眉一挑,冷笑道:“今天你要是说不出道理,可别怪我不客气!你跑不了的!”边瘦桐皱了皱眉,道:“雪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雪用梅瞪着一双大眼睛,冷笑道:“我要你回去给我父亲赔个礼!”边瘦桐哈哈一笑,退后了一步道:“好个不明事理的姑娘,你当我怕你不成?”雪用梅忽地一跺脚,只听“哧”一声,一片雪花,直向边瘦桐脸上飞去!边瘦桐早就防备着她会有此一手,当时左手一挥,已把飞来的雪块打到了一边。雪用梅本想只沾上他一点儿,自己也算出了一口气,却想不到连人家衣服也没有挨着,她的气更大了,当下娇躯一伏,已窜到边瘦桐身前,一骈玉指,照着边瘦桐肋下就点!边瘦桐虽知道岭上雪氏父女二人身上有功夫,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家数。这位雪姑娘此时一递上手,果然武功非常,一出手就是厉害的点穴手法!边瘦桐冷笑着一个旋身,直由雪用梅的头顶上飘了过去。身形方一落下,想不到雪用梅猛地一个翻身,娇躯一起,翩若惊鸿似地,又到了他的身边。她口中一声不哼,二次骈指,快如闪电似地,直向着边瘦桐“肩并穴”上戳来!认穴之准,手法之快,倒真是出乎边瘦桐意料之外。他冷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我认败就是!”他向下一缩双肩,雪用梅的二指,离他肩上一寸许,没有点中。她心中正自恼恨,却见对方竞自转身向屋内行去!雪用梅不由呆了一呆,心中这才知道,对方武功果然高不可测!可是她焉能就此下台,当下娇叱道:“你不要走,我们还没有完呢!”说着话第三次把身子纵了过去,双掌向下一沉,一双玉掌满挟劲风,直向着边瘦桐后背袭去!就在她双掌抖出的刹那之间,忽闻得一声朗笑,边瘦桐怒道:“姑娘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紧接着一声低叱:“去!”只见他右臂倏地向后一拂!雪用梅就觉得一股极大的劲风,迎面扑到,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在雪地上退后了三四步!那种内功之力,竟像是有弹性一般,雪用梅稍微用力向前一挺,竟由不住反而“通”的一声,坐倒在雪地里了!这时边瘦桐主仆已闪身进入房内,“砰”一声关上了门。雪用梅本想打人,却想不到反被人打,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泪!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他,只怪自己上门找事。她一个人在雪地里坐了一阵子,又暗暗地发了一会儿狠。正自落泪不已,忽觉得腋下一紧,已被人把身子托了起来,耳边听得父亲的声音道:“走吧!别再自讨没趣了,傻丫头!”说着身子已纵出了数丈。雪老头把女儿放下了地,苦笑道:“我是怎么告诉你的?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现在该死心了吧!”雪用梅只觉得又羞又急,竟伏在父亲身上哭了。她一边落泪,一边咬牙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反正没完!”雪老头哼了一声道:“傻孩子,我这一双老眼还没有花呢!方才你是怎么坐下的?你自己大概还搅不清吧!”用梅闻言,怔了一下。雪老头苦笑道:“那是一种极为难练的‘两极气波’功法,你算是万幸,分明是他手下留情,否则只一反手,你怕就没有命了!”雪用梅不禁大吃一惊,当下讷讷道:“会有这么厉害?”雪老头冷冷哼了一声道:“据我所知,当今天下会这种两极气波功夫的,仅仅只有一人,我还以为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却想不到在此竟又叫我开了眼了!”他抬头看着天,发了一阵呆,徐徐说道:“所以我说,武技这一行,最是自满不得。你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却不知道比你强的还大有人在!”当下拍了拍用梅的肩,又笑道:“咱们回去再说吧!”用梅一听说对方武功如此了得,也不由呆住了,可是暗地却又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触,更不禁伤心地落下泪来。雪老头冷冷笑道:“我们近在飓尺,作了好几年的邻居,我竟没有看出他是个异人,这不能不算是走了眼。走吧!”说着很懊丧地转身而去。雪用梅在后面慢慢地跟上去,愈想愈是伤心!她对那姓边的少年,恨一阵,爱一阵,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她想:“明明是好好的一件事,都叫我给弄坏了,以后见了面,只怕连点头的交情也没有了!”又想:“像他这样才貌双全的人,世上只怕再也难找到第二个。他不要我的东西,更证明了他的人品正派,不拘于俗情,虽有些不近人情,但仔细想来,却是难能可贵!坏都坏在自己太性急了些……”一路想着,不觉已到门前。忽然听得父亲“咦”了一声,用梅心中一动,却见父亲直直地站住了脚,双目睁得又圆又大,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用梅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父亲道:“爹,怎么了?”雪老头抬起一只手,指着门上,颤声地道:“孩子,我眼力不行了,你看看,那门上可是插着什么东西?”用梅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