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05章骤风雨满楼狼面老者冷笑着斥了声:“去!”索子枪“哗啦!”地响了一声,乔泰的身了忽悠悠翻起了五六丈高下,直向着地面上摔了下来。可以想见的,这么高摔下来,当然不是好兆头,不死也得当场重伤!眼睁睁地看着乔泰的身子忽悠悠直坠下来,就在此危机一瞬间,车窗内“噌”地纵出了一条人影。好快的身法,好美的人儿一一那么矫滴滴轻飘飘地往地面上一落,双手往空一举,不偏不倚,正好接住了“混元掌”乔泰落下的身子。这个由车厢出来的人,正是谭家的大小姐谭贵芝。偌大的一个人,接在谭家大小姐的手上,宛若稻草人儿般的轻若无物。轻轻地把他放在了地上,谭贵芝沉着那张清水脸,指一下旁边,向乔泰道:“乔师傅,请到那边去,让我来对付他!”“混元掌”乔泰对于这位小姐的武功简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保护人的反而被人保护,自然是面子上不大好看,红着个脸走到了一边——还好,另外还有两个人——“金枪”徐升平和赶车的老何,大家伙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三个人站在一块,谁也不比谁脸上有光。谭贵芝那张秀俏脸盘儿,霍地转向马上那个狼面老人,她像是压制着满腔无比的怒火,用手一指他道:“你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马上人那对黄光熠熠的眸子,咕咕噜噜一个劲地在谭贵芝身上转着——露出了七上八下的几个牙齿,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大姑娘,你的这一手‘小天缩地’功夫不赖。不用说,一定是你爹教给你的是吧!”谭贵芝心里着实地吃了一惊——“小天缩地”这手功夫,江湖上可以说是一向罕见,对方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当然不是泛泛者流!狼面老人说完了这句话,一个劲地往嘴里喝风笑道,脸上的肉起了一阵颤动。“不用说我就知道……嘿嘿……嘿嘿……”狼面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姑娘,你十几了……十九……唔!应该有二十几了吧!”说着,他抬起了一只手,用弯曲如同鸟爪般的指甲,在头皮上一阵搔抓……“有二十多年了。有了!有了!”“你是谁?”“我……我……嘿嘿……”怪老人一只手按在马头上,不过是轻轻地一按,他就像是云般的轻飘,已由马上飘了下来。当真是“轻若无物,落地无声”,他落下的身子,弓着背、弓着腰,那样子简直像是个大马猴,可是当他舒背直腰起来时,全身骨骼上发出了一片咯咯骨节响声,却回复到他高人一头的奇高身材。“姑娘你问我是谁?嘿嘿……哈哈……”大概是笑得太急了,用力地咳出一口痰吐出来——“不是我老头子托大,姑娘,你叫我一声大叔,一点也小不了你,倒是……倒是……”“嘿嘿……哈哈……”下巴一个劲儿地掀动着,每当他这么喝风般地笑时,谭贵芝身上不由自主地就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每当他发出这种笑声时,他那双茧光灼灼的眸子里,也会发出一种凌人的锋芒,蕴含着一种难以向人倾诉的忧郁沉怨。这种笑声太可怕了!谭贵芝一拧手,“噌”的一声,把一口白光熠熠的三尺长剑撤在了手里。往前上一步,她倒交左手,道:“老人家你报个名儿吧!”“我……哼哼……哈哈……”老人家脸上起一阵难以刻画的怒容。“你不会认识我的……”他冷冷地笑着,一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样子。脸上那层黄毛,像刺猬般地竖了起来——“姑娘,你手里拿着剑,好吧!今天你叔叔要考究一下你的功夫。你就放剑过来吧!”说罢双手向两侧平伸一下,发出了“咯咯”的一阵骨节响声,那双凝视的瞳子,却是始终不离开贵芝身上。谭贵芝早已存下了戒心,知道对方这个怪老头绝非善于应付之人,当然不敢大意,由于对方那种汹汹气势,目高于顶神态,使她再也难以忍下心中这团怒火!当下,掌中剑向外一指,冷笑一声,道:“得罪了!”剑把一拧——“嗖”舞起一片剑花,剑光如秋水一片,直向怪人喉下斩去!长毛狼面老人怪声叫道:“好招!”嘴里叫着,那颗头颅霍地向后一缩,剑尖呼啸着仅差毫厘地挥了过去。谭贵芝足下一上步,倏地一个疾滚,掌中剑再施绝招——“五剑撩七星”这一剑声势果然不同凡响,剑尖在沉沉的暮色里,划起了一道奇亮的银虹,在这个孤形的剑光圈子里,怪老人的上中下三盘,全在锋利的剑势圈内,看起来对方却是险到了极点!武林中所谓的“高手”,其高也在于此。怪老人显然可以当此类高手而无愧!“好——”随着此老嘴里的一声怪叫,他那看来较常人高过一头的长大身躯,整个地腾空而起,他的身子整个地弯曲过来,谭贵芝的剑尖再次地呼啸而过,依然是砍撩了一个空。谭贵芝脸上一红,两次走了空招,足可证明对方这个怪状的老人,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她当然不甘心输在对方手上。昔日学习剑术时,谭霜飞特别指点了女儿贵芝几手败中取胜的招法,其中有一手“黑心回手剑”,最是诡异莫测!大概是那一手剑招太过于毒辣,是以谭霜飞告诫女儿,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使用,谭贵芝自从学成这一手剑招之后,还不曾有机会试过一次。这一次可能是机会刚刚凑巧——怪老人巨虾似的身躯,在空中倏地一振,两只大手十指均凌空照着贵芝脸、肩上抓下来。十指之间,带出了尖锐的十股风力。谭贵芝刚一与对方指力接触,顿时全身一震,发觉到自身护体游潜,有被对方尖锐指风攻破的可能,她身形一拧,甩头就逃。长毛怪人一声斥道:“你想跑?”身子再进,如影附形地欺了过去。就在这一刹那,谭贵芝霍地向前一弯腰,整个身躯由自己**倒窜而出,掌中剑如出水银龙,正是其父谭霜飞所传授的那一招“黑心回手剑”,名家精心创始的绝招,果然不同凡响真正有一招生死之感!剑光如蛇、如龙、如狂风疾电!总之,在你眼睛发觉到它的一瞬之间,再想逃走脱身已经嫌晚了一点。长毛老人当然不是弱者,在当今武林中已是罕见的高手,若非他过于自负,他是不会吃这个亏的,然而错就错在他过于大意这一点上。谭贵芝长剑直穿,集功力于一臂之间,当真是“意引力,力传神”,这一剑太快了,太妙了!“噗——”一声,深深地扎进了老人的左面肩窝。也许是剑身太薄,剑锋过于锋利的缘故,一进一出如过腐肉,如刀抽水,真是利落极了!抽剑、腾身,如宿鸟惊飞般,她美好的身段,却是美极了。她这里抱剑守一,凝目贯神,怪老人那边却剔眉张目,剑伤处,血涌如泉,刹那间,把他身上那袭皮褂全都染红了。长毛老人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异,由惊异转为忿怒,瞬息间全身起了一阵颤抖,咧开了张那大嘴,喝风般地又自怪笑了起来。只是这般笑声,听在耳朵里较前番更不是一种滋味,“丫头,好剑法!比你爹那两手更毒,更狠!”说着,这老头儿身子霍地向下一蹲,一掌举顶,一掌下沉,如狼的面颊上,顿时现出了一片杀机,两只瞳子里闪烁着狠怒的血光!谭贵芝一剑得手,心里笃定多了,哪里知道这一剑为自己带来了危险杀机。狼面老人那只托天的大手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刹那间鲜红如血!突然间,他腾空而起,身子前伏的一瞬,也正是出掌的同时,一只棋盘大手一连在空中拍了三掌。三掌看来是一气呵成,“波,波,波”三声脆响,空中浮起了三双血般的手掌印于。看起来就像是在变戏法般奇怪,三只红色缥缈的掌影在初出之时,大小如老人手掌一般无二,只是弹指间见风即大,形成了磨盘大小般的三团掌影,紧紧随着谭贵芝的身躯一闪而至。谭贵芝忽然想起父亲似曾说过一种“血拍影”的功夫,心中一惊,可是那疾飞而来的三只掌状血影,其势如风,其快如电!贵芝回身躲避的一刻,也正是第一只掌影袭近的一瞬,——像是淡淡的一片轻烟,随着清风一缕,紧袭着贵芝的倩影一晃即过。谭贵芝忽然身上打了个冷战,足下由不住打了个踉跄,紧接着第二、第三两片掌影同时袭过来!急如云翻飞,像海燕掠空……这条人影出来得太快,太妙了!人影一闪,那个翩翩风度,气字轩昂的桑先生,已站定在贵芝的身前。由于时间的急促,他不得不先照顾着当空的那两片掌影。只见他双手猝提,向空中一扬,已接住了疾飞而来的两片血色掌影,怪的是那血色掌印,经他的手掌一接触,即为之消失。狼面老人却有了极大的反应,原来那发出的红色掌印,与他本身气血有着微妙的联系,此刻猝然给桑南圃收去其二,自是精血大亏,只见他脸色大变,全身突然大动了一下,像是被人兜心击了一记重拳,大口张处,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大吼了一声,身躯腾起如箭,起落之间已到了桑南圃面前,一双怪手霍地向着桑南圃抓去。桑先生好像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冷笑之下,双手回扬——“噗”的一声,四掌接实,声如裂帛,桑先生身躯固若磐石,那狼面老人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地飘出了丈许以外!身子一落下,足下更显蹒跚。桑先生这才伸手拉住了摇摇欲坠的谭贵芝,陶氏也惊吓失措地扑了过来。“令媛受伤不轻,请扶她平坐,万不可令她倒下!”彩莲哭叫着跑过来,陪同着陶氏,匆匆把贵芝搀了下去!此一瞬间,只听得那狼面老人再次地发出了一声怪啸,循着陶氏的背影猛扑上来,桑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双肩微晃,几乎不见他双脚移动,却似浮光掠影般地再次拦在了狼面老人身边。他脸上已不像先前那般温文,似乎笼罩着一片怒火,只见他手伸之处,一翻一带,那狼面老人已被摔出三丈以外。狼面老人长啸声中,不待身形落地,就空一滚,已足尖先着地,再次地长啸着向桑先生扑倒!双方在快速的动作之中,“拍!拍!”一连击了两掌。在场数人几乎看不清楚二人是怎么动的手,总之,狼面老人两次吃了大亏,身子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十几步,踉跄着坐倒在地——这个怪老人生就倔强的个性,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服人的脾气,然而在他一连串吃亏受挫的过程里,体会出对方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身负有高不可测的武功,一时间不禁为之气馁心寒!他这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那双狼般的瞳子,死盯在桑先生身上,脑子里挖空心思地臆测着,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江湖武林中,会有这么样的一个人物。“如果在下眸子不花,阁下想必是横行江南已久的‘人面狼’葛啸山了!”桑南圃冷冷一笑,接下去道:“这等拦道打劫,对一个后辈女子施以杀手,岂是丈夫行径,真是可耻之至!”狼面老人嘿嘿一笑,双手力按之下,长躯又复站起,他那双满面红丝的眼睛,死死瞧着对方,真恨不能一口把桑南圃生吞下去——“小子,你报个名儿吧!”桑先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甚为不屑地道:“葛老儿,你惯日恃武行凶,今天却是遇见了我这个对头,先前在露店遇见你时本想惩治你的,却又想到你既是常在江湖走动之人,不应该不认得我这个爱管闲事的人,哪里想到你这老儿当真是有眼无珠,你既是目中无人,我也不得不给你点教训!”狼面老人目眦欲裂道:“你是谁?”桑先生忽然一笑,道:“我且问你,三年前在雁荡劫镖时,可有你这老儿?”狼面老人神色一怔霍地退后一步,道:“你是——”一抬头,正好看见对方那对丰朗神采的眸子,往事一涌而现,由不住使得他全身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刹那间,他想起了这个人——像是触了电,又像是打摆子般地哆嗦了一下,他一连退后了三四步。“你是——”“够了!”桑先生冷冷地比了个手势,道:“你既然知道就不必再说出来!”狼面老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接着长叹了一声,垂下头来。桑先生哼了一声,道:“你等来意我已尽知,请回去带话给司徒老鬼,就说冰河集有我这么一个人在,叫他多少留点情分,见了面也好说话。”狼面老人勉强地点了点头,狼脸上隐隐现出怒容,半于他才冷笑着道:“……这件事只怕不是你所管得了的。”桑先生道:“这话倒也是一句直话,冤有头,债有主,你等过去和谭某人,到底有什么梁子,我固然并非全知,可是巧的是不才恰为谭某人的座上客,多少总有点人情!”说到这里,点点头,冷笑道:“这么吧!我们不妨说好,先来上一个交易。”“人面狼”葛啸山尽管是内心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可是面前这个主子的厉害,他却是清楚得很,不止是他,就连他们“江南九鸟”中的龙头大哥“鬼大岁”司徒火在内,今天见了他多少也得买三分账!“阁下请直说,葛某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做不到了,也就无能为力。”桑先生冷冷地道:“我虽生平管了不少闲事,但是却也不平白无故多事,尤其是涉及仇恨之事我更是一向不愿多管。”“人面狼”葛啸山脸上带出一丝狰狞,尽管是怒火攻心,嘴里却不得不假作谦虚应了声:“是!”桑先生道:“姓谭的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是却不容许你等向他妻女出手!否则的话,休怪我手下无情!”“人面狼”葛啸山凄冷地怪笑一声道:“桑先生你这是在为姓谭的老婆孩子请命吧?”桑先生面色一沉道:“说得客气一点是请命。”“要是不客气呢!”“就算是桑某人给你们兄弟的一顶帽子吧!”葛啸山怪眼一翻,凌声道:“这话怎么说?”“你们兄弟几个就是戴不下,也请顶着一点!”葛啸山顿时一愣,发黑的牙齿里浸着红红的血渍,“哼”了一声,抱了一下拳,道:“葛某人听清楚了!”说到此,身子一个倒折,像是一丝云彩般地已经落在了他的那匹灰马之上。那匹马紧接着长嘶一声,在他双腿力磕之下,放开四蹄,循着来路如飞而去。桑先生回过身子,“金枪”徐升平、“混元掌”乔泰,以及赶车的把式老何,就像看神仙般地盯着他看。徐升平上前一步,深深打躬道,“在下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先生一方高人请不见罪。”桑先生笑道:“三位不必客套,请上车吧,此路一去大概可保平安无事了!”说罢,步向车厢。车厢内——三个女人,俱都用惊讶、神秘的目光注视着他。贵芝倚在母亲怀里,那双翦水瞳子里含蓄着伤感、自惭、钦敬与神秘——她的脸色泛着一层晕红,全身怠滞无力,看上去如不是陶氏和彩莲倚偎着她,她真要倒下去了,美人再加上三分病态,看上去更显得妩媚动人!桑先生坐下以后,马车继续向前驰。“谢谢你桑先生——”陶氏打破了眼前的静寂,“如果不是先生仗义援手,只怕我们母女已丧生在那个恶贼手里,桑先生真是我们谭家的大恩人!”桑南圃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夫人不必过谦,这件事原是在晚生意料之中,只可惜我一时疏忽,想不到对方竟然会以血影手法向令媛猝下毒手,致使令媛受伤不轻。”话声一顿,转望贵芝道:“姑娘你刻下感觉如何?”她神秘地笑了一下,凄凉地看着桑南圃道:“桑兄你原来有这一身好功夫……差一点我都被你瞒住了!”桑南圃一笑道:“你眼前伤势不轻,表面不显那是因为姑娘你内功深湛,尚能提着气的缘故,还是不宜多说话为是!”说完一只手探出来扣在了贵芝腕脉之上。贵芝脸一红,本想抽出手回来,却又中止住,那张原本晕红的脸,看上去更加的红了。桑南圃把脉少顷,放开道:“想不到姑娘竟然习过少阴玄功,这就无妨了!”贵芝眸子一瞟道:“怎么?”“少阴玄功功在五内玄机,也就是所谓的五行真气,有此功力,足可保护姑娘五脏不损,只是那厮血影掌也非比等闲,仅仅伤了姑娘护身游潜,今夜姑娘安歇时,只须凝神运气一周天,功行四肢,也就足可无虑了!”贵芝脸上一喜,瞧着他说道:“不碍事?”桑南圃松下一口气,道:“不碍事——只是目前姑娘还是不宜多说话的好!”贵芝一笑道:“好吧。我就暂时当哑吧,不说话就是了!”说完把嘴闭上,倚身车座一角,只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对方。陶氏面色十分沉重地看着桑南圃道:“刚才先生与那人对话,我都听见了,那人是谁?和外子究竟又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对我母女下这种毒手?”桑南圃冷冷笑道:“昔日江南地方,有九名巨寇,人人武功精湛,号称江南九鸟,刚才那人乃是九人中行六的‘人面狼’葛啸山!”陶氏点头道:“这人我好像听说过,只是他与外子有什么仇?先生可知道?”“这个晚生就不太清楚了!”桑先生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武林中结仇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以晚生忖测,必是谭老先生当年交友不慎,而种下的祸端,至于详情如何,晚生也就不便置喙!”陶氏叹息一声,道:“外子乃一向谨慎之人,二十年来深居简出,为善地方,怎么会与这类匪人结下仇恨?实在是令人不解!”桑南圃微微一笑,道:“大风始频末,事出必有因,莫非老先生不曾与夫人提及当年之事么?”“先生的意思是……?”“晚生猜想,这段仇恨,必系老先生早年所结,这二十年来,老先生避居青松岭,不直接参与世事,必也与这件仇事有关!”“哦……”陶氏恍然而有所悟地呆了一下,徐徐点着头,说道:“先生说的不错,这么一说,倒有几分相似,这么说起来……当然,有些话是不便对外人说的!”陶氏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丈夫匆匆忙忙地要把自己和女儿送来马场,原来关键在此,可见得丈夫已经察觉到仇人的来到……这么一想,她内心禁不住升起了一片惊惧,脸上也就带出了焦虑之色!呆了一下,她讷讷道:“这么说起来,这些人必已到了青松岭……”桑南圃摇头道:“大概如此……只是我却是放心不下!”一旁的谭贵芝听到了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娘!我们还是回去吧!”陶氏摇摇头道:“不!那样反而更拖累你爹!”贵芝道:“我总还可以帮帮爹爹的忙呀!”陶氏冷笑道:“你的功夫我已经见识了,如不是桑先生插手援助,只怕方才已遭不测,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你还能帮谁的忙?”贵芝羞得脸色通红,大概是当着桑南圃的面,觉得不大好看,当时赌气把脸扭过一边。桑南圃一笑道:“姑娘女中翘楚,能有这身功夫,着实是不容易的了,我想令尊所以要姑娘陪伴令堂前来青草湖,自然是要姑娘负责保护令堂安危,姑娘如果擅离青草湖,反倒不妙了!”谭贵芝翻过眼来,白着他,嗔道:“算啦,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不过我输得不服气,以后有机会能见着刚才那个姓葛的丑八怪,我非要好好地跟他比划比划不可!”桑南圃笑了笑,道:“姑娘觉得身子好一些了没有?”贵芝道:“除了头有点昏……别的没有什么!”欠起腰来,向窗外看了一眼道:“坐了一天的车,真把我闷死了!”话声才住,却觉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又过了会,“金枪”徐升平拉起了车门,道:“到了!快下来歇歇吧!”每个人才注意外面天早已黑了,若非徐升平手里那盏马灯,简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当时由彩莲搀着谭贵芝,各人陆续下车,才见两个伙计,各自打着一盏纸灯笼,老远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三四个人。大家见了面,那后来的几个人,皆是在马场负责驯马的师傅,当时上前纷纷见礼,一面开了栅门。招呼着大家进了场子,一面吩咐下去备酒为主母接风。这时候桑南圃才含笑向陶氏抱拳道:“夫人与姑娘请多珍重,我告辞了!”陶氏一怔道:“刚来就走?”“金枪”徐升平恍然道:“原来桑先生您是专程保护我们的……”言下面色腼腆,颇不是滋味!陶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多留你了,只是也应该吃了饭再走不迟!”桑南圃道:“那倒不必,我马上备有现成的吃食。”陶氏说道:“先生的马,不是已经伤了吗?”话声才住,已闻得远远一声马嘶,夜色里但闻得蹄声嘚嘚,一匹油光水亮的黑色龙驹,已到了眼前。“混元掌”乔泰用手里的灯照了一下——可不就是桑先生骑的那匹马么!原来这匹马一直在暗中尾随着马车,并未远离。桑南圃欠身向每个人施了一礼,扳鞍上马,却向着仁立道旁的谭贵芝点头微笑,道:“姑娘保重——”黑龙驹嘶叫着掉过身来,扬蹄前奔。谭贵芝忽然纵身而前,一追一驰,直跑出十数丈外,桑南圃才带住了马缰。“姑娘有什么吩咐?”桑南圃在马上注视着她。贵芝一只手扣着马缰,天黑,不十分清楚看得见她的脸,可是却很清楚地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桑兄的大名是——?”“桑南圃——”“不!那是桑兄的化名,我是在问桑兄你的真名字!”“这……”桑先生脸上无比惊异地道:“姑娘何以认定桑南圃是在下化名?”谭贵芝黯然地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反正我是这么认为……还有——”她微微地偏过头来,那双眸子里除了某些情意以外,更多是无穷的猜疑——“我与桑兄不过是迎春坊一面之缘,桑兄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桑先生慨然地道:“姑娘这话就错了!武林中拔刀相助,抱打不平之事屡见不鲜,愚兄之举何异有之?”这番话,显然并不能使得这位大小姐释疑!她低头思忖了下,微微笑道:“抱打不平,仗义援手只适用于狭道途中,可是桑兄你却能事先得知。而且……唉……我真有点想不通……”“姑娘太多疑了!”谭贵芝微微一笑道:“自从第一次在迎春坊看见你,我就猜出你是一个奇怪的人……你的武功看来高不可测,就拿方才对付那个葛老怪物来说,你尽可以在出手之间制他于死地,但是并没有……”桑南圃道:“那是因为在下与他并无深仇大恨!”谭贵芝一笑,说道:“可是你却重伤了他——”“那是他咎由自取!”“你可曾考虑到,姓葛的自此将不会与你甘休?”“对在下来说,并非可忧之事!”“唉!”谭贵芝轻叹一声道:“我爹爹过去常说我是一个冰雪聪明,智力过人的女孩子,但愿我真有那份智慧来了解你这个人!”桑南圃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姑娘果然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可是我仍然不明白桑兄与这其中的道理!”桑南圃朗笑了一声,月光映照着他半边俊秀的翩翩神采,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姑娘,你身体不适,不宜多言,还是早一点安歇好!切莫忘记睡前行功!”谭贵芝笑道:“我的伤已好了。”桑先生一怔,说道:“不会有这么快的!”贵芝回过身来,发觉到母亲一行,远远地还在向这边注视着,遂即挥手大声道:“娘!你们先进去吧!”笑了笑,她才又回过身来道:“桑兄!刚才你在马车上为我把脉时,已暗以内炁打通了我的三处穴道,却美言我自身功力高强,你当我真不知道么?”桑南圃闻言一笑,道:“姑娘果然心细如发,察人之不能察!”谭贵芝秀眉微微皱了一下,又道:“可是你又以‘一气行功’暗中封了我百里一穴,使我微感不适……这又为什么?”桑先生沉下脸道:“这全是乌有子虚之言,姑娘也太多疑了!”谭贵芝甜甜地笑道:“我一点也不多疑,如果我没有学会‘气开’之术,看来三四天不易行动是难免的了……这到底为什么呢?”她似乎也为之困惑不解,自言自语地接着又道:“你为我解开了足以致命的三处死穴,却又暗中封闭我一处不关重要的轻穴,目的是使我不便行动,这又是为什么……?”桑先生冷冷地道:“那是要姑娘稍安勿躁!”“你真是一个莫测深浅的人物……”“姑娘你也是一样!”“但是……”谭贵芝微微笑道:“你究竟是我救命的恩人!”美丽的眸子翻起来,多情而感激地看着他——她爽朗地笑了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吧!还是就此而终?”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