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手中的丝带正缚住对方的脖,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人。那人也正定定地望着月夕,眼里满含着诧异,又有一抹失望与担忧。“你……”月夕怔道。眼前之人,身穿青衫,剑眉薄唇,双眉紧蹙,正是十来日前刚刚与月夕在邯郸城分别的赵服。那日他们互道“后会有期”,只是谁也没料到,再会之期又是这么快。而这一次,两人却兵戎相见。一瞬间,两旁韩赵士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围住了两人。当前两人越众而出,一人已过不惑之年,面似重枣,身材不高,两只眼睛有些发肿,显得颇有些憔悴。月夕见他身穿韩国官服,应该正是方才拷问靳韦的冯亭。而另一人年逾半,相貌严整,鹰钩鼻,虽带着笑,可眼神却十分锋利,穿着一身赵国的贵重服饰。月夕认出了他,轻轻一笑:“平原君。”平原君赵胜见被围之人是一名女,且与赵服两人互不相让,不禁奇道:“你认得我?”他转身又问赵服道:“括儿,你没事罢?”括儿?月夕一愣,轻声道:“这位将军,你叫什么名字?”赵服身微微一震,只凝目望住月夕,却不回答。“括儿……”这名字只在月夕的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她便轻笑了起来,“听说赵国有位马服,是赵奢之,又曾是赵王的伴读,与赵王亲密无间。他风流倜傥,少年英才,自幼便随着马服君纵横沙场。将军,这说的可便是你么?”她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许多事情,微微一想便想透了。他叫赵括,并不是什么赵服。他说自己叫赵服,是因为他年纪轻轻便承袭了马服君的爵位,长得又姿容甚美,赵人尊称他为马服,他便随意以此为名罢了。马服,赵服……月夕轻轻冷笑了两声。他并不是赵服,他便是赵括,曾在阏与之战中大败秦军于北山的赵括。亏得她还问他与福伯,可曾在军中见过赵括?亦难怪他与福伯听到后,神情那样古怪。她一早就晓得赵军中从来也没有一名都尉叫赵服,却总是忘了问清楚他的姓名。冯亭与一旁的士兵轻声交谈了几句,扬声道:“你是什么人?救走了叛贼,还杀了我郡守府这么多人?”月夕微微瞥了一眼赵括,青丝带缠在他的脖间,可他已经松了手,仍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一探手,丝带倏然而回,双手一袖,笑道:“是我杀的怎样?不是我杀的又怎样?”“是不是你杀得,都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冯亭扬声叫道,“将这妖女擒下。”月夕目光一扫,韩赵武士越围越多,竟不下两人。而赵括只是默然站在一旁,脸上却没了一贯的笑容。月夕很喜欢瞧的他的笑容,便是天塌下来都满不在乎的笑容。可眼下他却冷冷的好似不认识她一样。他从前待她那般好,如今成了赵括,他便要同别人一起来捉她了么?要捉便捉,又怎样?她有时如水般柔,似柳样弱。可有时,她只是一个很倔的姑娘,眼下更是有一股莫名的倔强堵上心头。月夕只轻哼了一声,青丝带在地上一勾一缠,拉起了一把长剑,又笑道:“也好,不妨让我也瞧瞧,谁才能教我留下来?”※※※※※“诸位,都请住手。”一个温柔的声音自前院传来,声音并不高,却层层传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里。月夕听到了这个声音,望着从前院匆匆进来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心头一颤,青丝带再缚不住长剑,“哐当”一声掉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瞧着那人,唯有赵括在瞧着月夕。她的绪乱,她的心颤,一点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他微微叹了口气,方才那样沉默的表情中,又露了一丝苦笑出来。他终于还是笑了,虽然是苦笑。可月夕却没有看他。她在看迎面而来的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玉冠束发,年过而立,他的相貌平凡,服饰亦平常,可他的声音如此温柔,气又如此从容。于是他这样普普通通的面容,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竟似也有了种迷人的光芒。这满院两人,仿佛都被他的神采摄住了心神。月夕亦是望着他,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而赵括又叹了口气。“月儿,收起来罢。”那人到了月夕面前,微微一笑,就似温暖的春风吹拂过了这后院。月夕望着他,半晌才咬了咬唇,将丝带束回了腰上。“冯郡守,姊夫,无忌有礼了。”他垂手作揖,朝两人行礼。冯亭连忙还礼:“信陵君。”平原君却只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忌,你怎么来了?”信陵君,魏国公魏无忌,平原君赵胜的妻弟。一个半月前在大梁大婚,又在甫遇馆里与月夕与赵括交谈的人。他前行两步,笑着朝月夕摊开了左手。月夕踌躇着,半晌才轻轻伸出右手,放在了他的掌中。他紧紧一握,这才对着冯亭与平原君道:“冯郡守,姊夫,不如我们入内再谈?”不过一个小小的举止,却堂而皇之地告诉眼前众人,他信陵君与月夕,同进同退。赵括低下了头,淡淡一笑。他肯护着月夕,总算也不枉月夕曾为他黯淡了颜色。“也好,便到厅堂再详谈。”冯亭见事也快,立刻叫人退开,伸手示意厅堂方向。平原君亦挥手叫退了赵国兵士。信陵君握着月夕的手,转身欲行,看到赵括站在一旁,又笑道:“赵将军,不如一道?”当初在甫遇馆他就叫他赵将军,不是因为他是赵服,而是因为早就晓得他是赵括。他们两人对彼此身份心知肚明,所以赵括才会笑答“公慧眼”。人人都晓得他是谁,唯有月夕,从来都忘了问。“这是自然。”平原君不待赵括肯,大笑着拍了拍赵括的肩膀,“括儿自然同去。”月夕回过神来,才想起赵括仍站在一旁,而她方才竟然几乎伤了他。她忽然心中害怕,悄悄地去看赵括,见到他虽未看着自己,却正微笑道:“公有令,在下自当遵从。”月夕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会笑了,可是不怪自己了么?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在乎他。便是在这个自己念念不忘的人面前,仍是一样。她这么在乎他,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糊涂的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呢?月夕低下头,她握在信陵君的掌中的手,不自觉地竟想要缩回来。信陵君发现了她的异动,眉心微蹙,回身望着她。月夕见到他关切的双眼,突然又没了主张,只由着他牵着自己,随众人入了厅堂。起点中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