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晓得月夕救了张唐,那必定是已经遇到了张唐与王恪,晓得了前因后果。月夕回身一看,这里地势十分狭促,赵军骑兵施展不开,秦军虽是步兵,却反而围住了赵军,正与赵军冲杀。她沉声道:“将这赵将的级带回去,交给左庶长,不可叫这里一个赵军走脱。”她神气之间沉着老练,不怒而威,不啻于一名多年征战的老将,与往日的娇憨软媚大不相同。司马梗与她速未谋面,一时被她的威严所摄,竟不知如何回应她。称“是”不对,而这“不是”却更出不了口,只好拱了拱手,径自指挥秦军剿灭赵军。不过片刻,这十几名赵军无一逃脱,皆死在秦军的长矛之下。一名秦兵从一旁推搡着两人到了司马梗面前:“司马将军,还抓到了两个人,可能是奸细。”月夕瞧见这两人一男一女,正是靳韦与吕盈。她方才叫靳韦和吕盈自小道走,其实是刻意放两人离去,可没料到两人竟然没有舍她逃命。她忙吩咐道:“放了他们……”司马梗眉头直皱,竟觉自己无法违逆月夕,僵着没有说话。月夕也顾不得那么多,将两人拉到了一边,低声道:“我叫你们自己走,为何不听我的?”“我若走了,你如何向秦王交待?”靳韦笑道。月夕淡笑道:“上遇上赵军,与你们冲散了,他也不能怪我。”靳韦亦笑道:“我若要走,那日郑敢被你打发去了云蒙山,你躺在榻上不能动弹时便是逃走的良机,何必等到今日?”吕盈在一旁,泪盈于睫,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显然是见到了方才的厮杀场面心中惊悸,可听到靳韦的说话,却点了点头。自她遇上了月夕与靳韦,便无一日不见杀戮,便无一日不担惊受怕,无一日不被靳韦讥笑斥责,可她从无一次要离靳韦而去,眼下甚至连月夕都不肯抛下。月夕心头微动,伸手挽住了吕盈,靳韦却拍了拍月夕的肩膀。方才月夕心头升起的孤寂离之感,一瞬间又因这轻轻一拍而淡去。无论靳韦待吕盈如何苛刻,如何私德有欠大节有亏,可他待月夕的兄妹之情,却是一片至诚。这天地间,终有两人,不因她的家国,不因她的身份,与她疏离;而她亦可紧紧地抓住他们,不必放手。这一丝情意,于此刻的她好似雪中送炭,比起方才司马梗的驰援都要来得紧要许多。她抱住了吕盈,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笑道:“哭什么,死得是他们,又不是我。”“哈……她若不哭,我才觉得奇怪了。”靳韦冷笑道。这声音虽如从前一般在嘲讽,可月夕与吕盈竟都觉出一丝暖意,吕盈顿时破涕为笑。月夕拉住了靳韦,柔声道:“小师兄,你放心,我会帮你向秦王求情的。”“你不帮我,谁帮我?”靳韦仍是一脸的骄矜。月夕微微一笑,再不说话。赵军已清,司马梗带着月夕人从小道撤回,一上,对月夕有问必答。月夕这才晓得,赵国接手上党之事已经天下皆知。煮熟的鸭竟这样飞走了,而武安君白起又因病重回了咸阳,秦王盛怒之下,命左庶长王龁接替白起,且即刻攻下上党。王龁怕延误战机,只带了两万精兵,经安邑赶去上党秦军大营。可上不知从哪里杀出了一赵军,以骑军为主,大约两千人,孤军深入。王龁一时疏忽,这两万多人,竟然被这两千余人诱进了前方狭谷内。中条山山势高陡,处处是深涧峡谷,到了此处,更是山峦起伏,且有大片谷底。这狭谷恰好地势又妙,只有一条出口,一夫当关,便万夫莫开。赵军以骑兵封住了谷口,秦军几次冲杀不出去,已经被困了足足日。张唐是王龁的裨将,受命沿着山谷勘查地势,发现那条羊肠小,正带人查看,却偶遇上了赵将赵笳,幸得月夕相救,这才逃过一难。“赵国劲骑虽天下闻名,可这次他们的行动,未免也过大胆。”司马梗道,“而且赵国骑军向来擅长平原冲杀,可这些骑兵却在山地自由出入,战力不减,确实叫人惊诧。”“赵王似乎尚未选派大将前来,这些赵军是听谁的号令?”月夕沉吟道。“莫非是平原君?”靳韦在一旁提醒道,“我听郑敢说,平原君这次便带了五千人马来上党。”平原君?他眼下确实应该正在逐地清点上党各处关隘,莫非他收到消息,便趁机带兵逼住了王龁?可他向来不识军事,若要带兵,他只得倚靠身边之人……月夕瞬间便想到了赵括曾说:“赵军以迅捷灵便著称,若速战速决,便有胜算。”她顿时脑里一个激灵,莫非是……“姑娘,左庶长就在前面。”司马梗指着前方,打断了她的思绪。月夕展目而望,眼前一片宽阔的谷地中,一条口向北,谷口高达几十丈,四周森林密布。这样的地方,就像一个口袋,把住了谷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论谷内谷外,都是难攻易守。因此秦军杀不出去,赵军亦难攻得进来。山谷之内,旌旗不扬,战马低鸣,火把稀疏。四处散坐着黑甲秦军,面上都是尘土,身上各有伤势。虽然十分疲累沮丧,却仍是秩序井然地各自围坐成一堆。谷地的左方,有一小片空地,正坐着王恪和张唐,还另有一名秦将。那秦将见到月夕,便对着王恪说了两句,王恪立刻站了起来,高声叫道:“月儿。”他跑了过来,拉住了月夕的马,月夕下马,直朝着秦将而去,到得他面前,见他身形消瘦,年约四旬,双眼狭长,两颊各有一撮浓须,长相与王恪有五成相似。月夕回身拉过了王恪,“咯咯”笑道:“小恪,你说我怎么称呼你爹爹?是叫王伯伯,还是叫左庶长大人?”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